待四人走远厅中才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喧哗。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刚才柳无风说什么静幽山庄那是哪里?”我向身边的人打听。

    “这位小哥不是江湖中人吧?”那人神情笃定地微笑对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静幽山庄呢其实就是天下第一庄。只不过那是江湖人给封的称号他们自己人是不这么说的。”他喝一口酒老神在在地瞟我一眼“你连这都不知道当然不是江湖人了。我还可以肯定你老弟不是江宁人。”

    “这你又怎么得知呢?”我不动声色继续打听。

    “静幽山庄就在太湖边上离此不过两、三日路程。况且静幽山庄在玄武湖畔建有别业你居然会没有听过可见你必是外乡人了。”迷底揭晓原来我左躲右藏最后却误打误撞地跑到他的老巢来了——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那叶大先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再打听。

    “他啊是威远镖局的大当家。孙家湾死的那个叶孤城就是他的三弟。看来他是为了兄弟之死循着那块绝情令的线索而找上了天下第一庄。”他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绝情令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嘛”他将话打住却把手中的酒杯往我面前一递——妈的居然给我卖起了关子。我忍住气连忙替他倒满酒“大哥这顿算我请了。”

    “呵呵那就不客气了。”他笑嘻嘻地又抿了一口酒这才接着往下说“你问我那算是问对人了别人还真不知道什么是绝情令呢。”

    “怎么说?”边上早围拢了一群人立刻有人提出质疑“绝情令不就是一块令牌吗?”

    “非也非也。”他摇头轻蔑地撇了撇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绝情令现见血方回!”他得意地望着众人“知道什么意思吗?其实这就告诉了我们绝情令其实不是令牌。”

    “那是什么?你快说吧!”大家早已不耐急切地催促着他。

    “绝情令呢其实是一把刀。呃其实也不是刀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把匕。一把非金非铁却锋利无匹的用千年寒玉所制成的神兵利器!传说只要接到绝情令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已全然褪去不住左右张望——好象绝情令随时会现身夺走他的性命一样。

    “你怎么知道?怕是胡诌的吧?”立刻有人对他的话表示质疑。

    “你们不去打听打听我谢老六是什么人?只要是生在江宁就没有我谢老六不知道的事!我会吹牛?”他的脸马上涨得通红满是愤怒“我表叔的堂侄女就是江莫回身边的侍女。她还亲眼瞧过那把匕呢!上面刻了好多奇怪的花纹!那可是一把断金切玉吹立断的宝刀!”

    非金非铁的匕?我脑中轰然一响忆起了怀远拿来杀死小金蛇后来被我捡到的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难道他们说的就是它?我下意识地伸手到怀中去掏——当然是已经不见了。看来是我匆忙逃走时掉落在案现场的了!

    那么怀远已经知道是我掉的那他也就当然会认为我已经在那场大屠杀中丧生了吧?其实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完全从他的世界消失了——这不正是我一直希望的吗?可从心底泛上来的情绪为什么却是如此苦涩难当?

    我摸出一锭银子丢在了桌上默默地走出了酒楼。踽踽独行在深夜的长街上——真个是夜凉如水寒意侵人。秦淮河边张灯结彩盈盈的笑语不时的被夜风隐隐吹送到耳边。

    我心烦意乱惘然惆怅内心惶然不可自持。不由驻足不前俳徊不定——不知道因为我的大意怀远背上的杀人罪嫌能否得以洗脱?可是就算我肯挺身而出说明当日情况世人又怎么会肯信我一个无名小辈的言辞?

    可是如果我保持沉默到底不是君子所为。他虽然对我不起利用和欺骗了我终究也救了我两次。算起来我还是欠他一份人情!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兄台久久留连不去莫不是也对这灯格外喜爱?”蓦地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停住脚步。

    “啊?”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灯?”

    “呐”他将头一偏“怎么你不是在欣赏花灯吗?这是今年乞巧节的头名花灯呢。依兄台所见如何?”

    顺着他的眼神我看到的却是小凤亲手所制的那盏宫灯——原来她真的夺得了头名。

    他轻耸肩膀斯文俊雅地一笑“在下颜宗望未曾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叶青阳。”我向他略点了点头目光虽然停在灯上心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见我默不作声他也不以为杵依旧是谈笑风生“这幅《鹊桥仙》用笔虽然稍嫌稚嫩但人物却画得诩诩如生。用墨浓淡相宜充分运用了笔墨的表现力简约而又准确地勾画出人物的造型、神情和动态有许多表现手法却又与传统的国画手法大异其趣不知画者师从何门何派?”

    那是当然其中不但融入了素描的手法还借鉴了西方油画的绘画风格。你一个古人又怎么会懂得?我心中暗自嘀咕。

    “你看这笔行草温润秀雅、遒劲挺拔而又神彩飞扬透露出强烈的书卷气颇具”二王“之风且笔法奇妙前无古人。美中不足的是”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了看我。

    “美中不足的是什么?”我倒要看看他对我的这幅书画还有何高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篇《鹊桥仙》本来是线条流畅洒脱自如的一气呵成却不料到了最后却笔峰一变弱而无力终成败笔。”他大为扼腕“想来书此画者如不是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便是身染沉疴以致力不从心。”

    我越听越是心惊想不到有人单凭一张画几个字便能瞧出这么多东西?我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右臂忍不住苦笑“我倒没看出这么多。不过是一张玩笑的涂鸦之作哪来的这许多讲究?”

    “不然兄台若是细看当还可看出许多端倪。”他望着我突然神秘一笑住口不语。

    “还有什么?”我忍不住追问下去——我很想知道他从这幅字画里还能看出什么名堂?

    “你看这牛郎虽然眼中一片深情可惜看的却不是身边一年才得一会的织女而是遥望夜空似乎心有所念。而织女美则美矣却不免失之娇揉。”他再看我一眼忽地哂然一笑“由此我推断画者不但是个女子而且对牛郎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淡淡的情意。可能因为使君有妇才黯然神伤而已。”

    “这不过是你穿凿附会而已。而且别的我不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画画的是个男子。你弄错了。”我呐呐地反驳心头却大为震惊——原来我的心思是那么明显地流露出来了吗?明显到连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能轻易地看穿我吗?

    分别的这两个月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不再有初次得知怀远的身份时的那份惊怒、伤心、绝望和愤慨。分别后我想得最多的反而是我们在山上一起生活的那段与世无争的时光——或者说我怀念的其实是那种不管我人在何处不管我做什么都有人默默在背后关心的那种感觉?

    如果今日再要我选择也许我会回去听听他的解释而不会是一走了之——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正如颜宗望所说不管他有没有欺骗我不管他对我有没有情意他已是使君有妇了!而我是绝不会做允许自己做第三者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我应该怎么样做才能既让怀远能洗脱杀人罪嫌又不让别人现我的踪迹?——唉!我还是不习惯叫他江莫回。

    至于叶大先生那边恐怕也要费几翻周折了——他既处心积虑将我带来北宋当然必有他的阴谋哪有那么容易就让我回去的道理?

    “叶兄?叶兄?”见我没有反应颜宗望将手伸到我眼前挥动——因为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倒是忘了身边还有姓颜的这位老兄了。

    看着那盏宫灯我忽然灵机一动对呀!我何不????

    看来这还得多谢颜兄的提点了。我抬起头来冲着他绽放了一个嫣然的笑容“颜兄夜已深了不如我们就此别过。他日若是有缘我们再见吧?”

    “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他笑得很笃定。

    而我也没有时间去深究他话中的含意匆匆便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