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千万要记住,这里有许多门,千万不要妄图打开任何一扇门。”

    “如果打开了,会怎么样?”

    “死。”

    冰冷的话令我吓了一跳。

    他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嘲讽的笑,如盛开在忘川两岸的血色彼岸花。妖娆、诡异,如恶魔的微笑。

    他就像那高高在上的神,无论脚底下如蝼蚁般的我选择如何,于他而言,都是一场好戏。甚至,他让我感觉,他更希望看到我出乱子,那样才更有趣。

    “要是怕黑,就从旁边拿盏灯过去,这条路,是越走越黑。”于唯说。

    我本想说我手机上有电筒功能,但多次惨痛的经历告诉我,最好还是听于唯的话。否则,将会发生可怕的事情。旁边的桌子上摆了许多复古的油灯,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

    我走过。看了看,灯碗里只有一根灯芯,却没有油。

    “没有油!”我惊疑。

    于唯扬扬下巴:“拿起来就是了。”

    “喔……”我狐疑地端起一盏油灯,忽然,一串火苗蹭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于唯侧头一看,笑了:“想不到,你看起来人弱弱的,阳气竟这么旺!”

    原来,这种灯不需要油,而是需要阳气。

    我很快镇定了下来,看向这盏灯,这火苗蹿了五厘米之高,普通的灯火可烧得没那么高。

    “这种灯叫做寿元。你们人类所说的‘人死如灯灭’,指的就是这种灯。你们于家每个接管鬼门关钥匙的人。我都会给他们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些灯是新灯,你就拿着你手中的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能走多少步。就能活多少岁。希望你……”于唯轻佻的目光落到了灯火上,“希望你不要走20步,灯就灭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抬起手,护住火苗,免得被风给吹灭了。现在这盏灯就等于我的命,我今年20岁,走一步算一岁的话,那如果我在20步之内,灯火就灭了,那我就会当场死亡!

    我问:“你说我爷爷在尽头等我。可是照你的话来看,这条路很长很黑,我走下去,灯随时会灭。灯火灭掉的时候,我该怎么走下去?怎么去见我爷爷?”

    “灯火灭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那我去了!”

    于唯点点头。我又深吸一口气,这才郑重地踏出了第一步。

    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走一步,就看一下灯,火苗还旺着,这才放下地踏出下一步。

    在走到第20步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我不会马上死了。

    我开心地回过头,看了于唯一眼,见他还在原处,冲我颔首,似是鼓励。我信心大涨,继续走了下去。

    我数着步子,刚开始的时候,一帆风顺,火苗静静地点燃着。神秘的浮雕门也都安安静静地伫立在我的身边。

    越走下去,就越不平静。

    两边的大门里似乎隐藏这什么野兽,我路过的时候,听到的它们的喷气声,像是在打盹。

    过道里起了风,微风,吹得我的烛火摇摇曳曳的,将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一不小心,烛火就灭了!

    两侧门内的声音越来越大,从打盹声变成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

    像狮吼,像虎啸,像鸟鸣,有女人嘤嘤嘤的哭泣,也有婴儿歇斯底里的哭叫声!

    两侧的大门里,似乎每一扇门内都上演着十分可怕的事情!

    过道的风也越来越大,火苗在我的手掌中越来越晃,我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怕门里面的怪物冲出来,也怕这火忽然灭了!

    我护着的火苗越来越暗,正如于唯所说的那样,越走下去,路越黑。我几乎看不见两边的大门了,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见了,黑暗中,只有这摇摇欲灭的火光。

    102步,火灭了。

    陷入黑暗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骤然停止,过道的狂风也停下来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我愣了许久,这才发现自己满身大汗,握着灯台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我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说,这就是于唯给我的重生的机会,多数人只能活六七十岁,像我这样体质差的人一定也活不了多长,现在至少我曾掌握过自己的命运,决定自己能活到多少岁!还知道自己的寿命有多长,这运气已经比许多人多出了一大截!

    我想起了我爷爷,那天晚上饭堂老鬼婆说他能活到107岁,难道,这就是他走出的步数吗?那他缺失的那31年寿命究竟去哪儿了?

    这时候,我感觉有一个人来到了我的身边,他的到来,令黑暗中滋生了一缕暗的鬼火,鬼火的光照亮了我的四周。

    我的爷爷。

    “爷爷!”我欣喜地喊了出来,冲到他面前,抓住他,一张嘴,就是许多疑问噼里啪啦而出:“爷爷!总算见到你啦!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这于唯究竟是什么人?这生死簿究竟怎么用?你们究竟要我做什么?你为什么要丁菀在我身上弄那么多东西?那符、那刺青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些门里面关的究竟是什么?你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还有好多问题……我……”

    我一下子想不出来了!

    但我爷爷只是看着我微笑,一言不发。

    我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从来都不说话的,即使是当初让我来殡仪馆,也只是用肥皂在镜子上写字。我感觉我就像是在问一个哑巴,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泄气地松开他,垮下肩膀,说:“好吧,我最想知道的是,我们的职责究竟是什么?做这守门人意义究竟是什么?你……你当初为什么愿意接下这个工作?”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落在我胸膛上,我低头看,那是我前不久的伤口,上面有根沾了黑狗血的手术线,还有一道连钱多多也看不出是什么玩意的符。

    在他指尖碰到我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皮肤下游动着,哪种感觉像一股精气,又像是一个活物。我一直都觉得爷爷让丁菀在我身上动的手脚不简单,如今来看,这道符不是保护我心脏的符,而是镇压住了什么东西的符。

    生魂一旦抽离人体,人便就会死,而我至今仍然安然无恙地活着,有可能是因为我爷爷借丁菀的手,将什么玩意封在了我的胸口上,代替了我的生魂寄居在我体内,恶鬼害怕的不是爷爷画在我胸口上的符,而是符镇压着的那“玩意”!

    殡仪馆的人都说,为了让我活下去,能顺利通过考验,我爷爷在我身上真是煞费苦心了,如今看来,是的。

    我爷爷不会开口和我说任何话的,看来,一切只有我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我会接任守门人一职,是因为如果我不做,就是其他人做了。”

    我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爷爷,他竟然说话了?我还以为他不会说话!

    他对我微笑,那平凡的一句话落在我的心里面,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不做,那就别人做--这句话很平凡,却是在告诉我要用于承担责任,遇事不要退缩,也不要推着别人出来承担责任。我以前太幼稚了,所以才会事事都躲在林子安和许哲也的背后,出事的时候都由他们拿捏主意,而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躲在任何人的背后了。

    既然爷爷会说话,于是我开口,正要一件一件地询问他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就像那天撕咬饿鬼道一般,一口叼住我爷爷的脖子,我眼一花,仅仅只是一瞬之间,爷爷就化为一道虚影,收进了它口中!

    我一下子就怔住了!

    暗的鬼火渐渐地暗了下去,在陷入绝对的黑暗之前,我看到了一只猫。

    爷爷的那只黑猫。木丸介亡。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它金黄色的眼眸里总是带着一缕嘲讽,原来,它不是嘲讽,而是在盯着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