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的记忆浮上脑海,念乔记得从前来过这里。

    车子开进院子,有用人上来开车门,“小姐。您回来了,夫人在里头等着呢。”

    念乔下了车,随用人进了门。

    简夫人穿着家常便服,白色羊绒衫外头罩一件豆绿色的披肩,尽管已六十出头,仍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看着她含笑道:“回来了?”

    那亲切的语气仿佛母亲对待孩子,温柔极了。

    念乔住院这么久都没有流眼泪,可是听到这一声回来了,却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连日来的委屈哽在喉间。

    简夫人忙叫用人过来扶她,看着她病后略显苍白的容颜。眸子里流露出些许同情,“你身子才好不能动气,先上楼休息罢,客房我都预备好了,这两天你先委屈一下。”

    念乔忍着泪点点头跟着用人上去。

    ****** 状丽长弟。

    周栎赶到医院时,病房已经空无一人,他拦住一个路过的护士道:“住在这间病房的乔念薇小姐呢?”

    “她啊,已经被人接走了啊!”

    周栎从医院出来,掏出手机给简崇明打电话,“少爷。乔小姐被人接走了。”

    “被什么人接走的?”

    “不清楚。”

    简崇明挂了电话,正在想究竟是谁接走了念薇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简夫人打来的。

    “喂。”

    “崇明啊,念薇已经到家了,你以后也不用再往医院跑了,今天晚上你回来吃饭罢?”

    简崇明蹙了眉,惊诧之余多少有些生气,“您干嘛擅自主张把她接到家里,我已经给她找好房子了。”

    简夫人道:“ 都订过婚了,迟早是一家人了,还在外头找什么房子?”

    简崇明没法跟她解释。只说:“我的事您别管就是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客房呢?”

    “我这就回去。”

    简崇明挂了电话,仍旧意难平,以前碍着念乔,他没跟家里提过想要退婚的事,现在妈妈又自作主张让念薇住进了家里,简直是添乱。

    一旁秘书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道:“简总。”

    简崇明抬起头,这才想起来还在开会,会议室里二十来号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脸上,一时脸上有些尴尬,也没心思再进行下去,叫过副总吩咐道:“张经理,我有事得先走一步。剩下的部分交给你了。”

    “您放心罢简总。”

    简夫人觉得得简直莫名其妙,将手机交到一旁用人手中,继续拿了棉布擦拭花叶,那盆兰草长势极旺,长长的叶子在她手中变得油亮。

    简世勋从后头露了个头,瞧着被她擦得得像刚淋过雨一样青嫩的兰花,笑着道:“怎么样?那小子高兴坏了罢?”

    简夫人一哂,“可不,高兴死了。”

    简世勋正要放心,又见她突然转过来,愤愤的道:“你说他又抽的什么风。人家病着时,天天过去守着,眼下我把人接回来了,他反倒怪我多管闲事。”

    简世勋听得一知半解,“可能他们小两口想搬出去单过罢,不过……乔家刚出了这么多事,再办喜事也不大合适。”

    简夫人道还在生气,甩下抹布道:“我不管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去。”

    “诶?我说,你去哪?”简世勋眼见她上了楼,也不敢过去当炮灰,只好拾起她撂在那里的抹布继续擦那盆兰草。

    ******

    客房在三楼,面南,正对着前院的小花园,这层楼有两间房,另一个房间在她对面,不知住了谁,念乔记得简崇明还有个妹妹,听说在国外念书,一直没见过。

    简家是洛城出了名的名门望族,世族兄弟颇多,一脉里到简世勋这代有兄弟三人,简世勋是老大,首当其冲的担任了世享集团的董事长,其他两位兄弟在公司任股东,不过也就担个闲职,每年坐等分成就好。

    简崇明能拿到继承人的位置,一方面是他自己努力,另一方面也要归功于简世勋的手段,世族大家里头,这种争权夺位的事时有发生,念乔并不奇怪。

    这里虽是客房,但布置得丝毫不逊色,看得出简夫人是花过一翻心思的,清一色的简欧家具,床品与帘窗是成套的绿色碎花。

    描金的妆台上摆着一只包锡的胎瓷瓶,锡上镂着精巧的花纹,里头插着念乔从医院带回来的那束铃兰。

    靠墙的大柜子里放着几套全新的换洗衣服,样式有些老气,不过都是国际名牌,大概是简夫人自己的。

    听到楼下铁门响,随即有汽车开进院子。

    念乔走到窗边,看以简崇明从车上下来,神色匆匆进了门。

    依稀的,听到楼下有吵闹声,念乔并非故意偷听,只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不经意听到一两句,“谁让你们多管闲事,我这就接她走。”

    “去哪?她连家都没了,又失了嗓子不能说话,眼下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就算是养病,住家里也比住外头强。”

    念乔望着镜子里还有些陌生的容颜,眸子微微沉了沉,乍然住进简家,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发慌,简家人不知道,可她心里是清楚的,简崇明根本没想过娶她。

    就算是他讨厌也好,她现在只能抓着他这根稻草了。

    好在简崇明这些日子对医院上心,简夫人他们似乎误会了他的用心,对她态度极其和善,似乎打心眼里认定了她这个儿媳。

    过了一会,吵闹声停歇了,似乎是简崇明妥协了。

    到晚饭时,用人来叫她下楼。

    念乔穿了件外套跟着下去,她没走楼梯,直接乘电梯下去。

    进了电梯,看到简崇明也在,身上西服已经换了,宽领的条纹t外头罩一件黑色羊毛衫,米白色裤子料子柔软,家常穿再舒适不过。

    念乔不知是才从楼上下来,还是专程在等她,蹙着眉,郁郁不欢的样子,见到她身子往里让了让。

    念乔走进去,默默站在一侧。

    电梯门甫一关上,就听见他说:“有一句话我想你提前知道,我不会娶你。”

    念乔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闷不哼声。

    她这么平静让他不由的低下头朝他她一眼,正要再问什么,电梯门已经开了,简夫人远远招呼他们,“快来吃饭。”

    念乔率先一步下了电梯,朝餐厅走去,简崇明只好咽下话,闷着头跟过去。

    晚餐清淡,但看得出厨子用心良苦,熬得软糯的梗米粥清香四溢,令人食欲大开,桌子上除四色时蔬外另加了两味汤,蛤仔汤专供女人养气血、因为是冬天,又加了一味羊肉煲。

    “你大病初愈,喝点汤补补,这心病呀得慢慢调,先要吃好喝好心情好,才会慢慢好起来的。”简夫人说着,用胳膊肘撞了下一旁的儿子。

    简崇明放下筷子,给她盛了一碗汤放过去。

    念乔无视他一脸厌烦的样子,低着头默默喝汤。

    简世勋道:“你姐姐还在医院里,不过医药费你不用操心,我们会负责到底。”

    念乔眸子里露出感激。

    简世勋笑着道:“都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在国外,有消息吗?”

    简夫人推了他一把道:“她失语不能说话,你别只是问她问题,这些回头再说。”

    简世勋窘得很,也不敢再问,只笑呵呵的让她多吃饭。

    简崇明胡乱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我有事,先出去了。”

    简夫人意外的看着他,“怎么又出去,念薇刚回家,你也不好好陪陪她。”

    简崇明只是朝二老颔了颔首,拿了外套便出去了。

    简夫人管不住他,只能朝念薇抱歉的道:“他工作忙,你别跟他计较。”

    念乔笑着摇头,低下头摆弄那碗粥。

    她知道他是去医院了。

    听护士们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过去。一待大半夜,有时候通宵都在那里。

    在这个看似热情的氛围里,如果不计较简崇明对她的态度,那真要念佛了,可是此刻念乔搅着那半碗温热的粥,有些食不知味。

    如果她真的是念薇,面对这样的冷遇,应该会很难过罢?

    可她偏偏是念乔,本应躺在那里的人。

    她搁下碗筷,简夫人道:“吃饱了?那你上楼休息罢,有事就掀房间的铃,用人会上去的。”

    她点点头,起身离座。

    念乔站在房间的窗口,看着简崇明的车子开车去,过了许久,还能看到两双明亮的车灯在亮着有序地灯的盘山公路上绕行。

    他在奔赴爱情,而她只能耗在这里,寻求她要的真相。

    念薇的手机最后的通话记录是一通23秒长的通话记录,那个号码念乔后来打过去,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她坚信,如果这件事是有人预谋的话,那打电话的人一定与这件事有关。

    闭眼前,念乔告诉自己,不要怕。

    ******

    殡仪馆位处偏僻,才下过半个月的雪,这个季节山路难行,念乔撇下司机在路边,与同行的年轻警官一起下了车,艰难的穿过小树林,朝山脚下的殡仪馆走去。

    雪后天才刚刚放晴,阳光照在脸上,有种久违的舒适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