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神威大军的攻击果然迅猛,天门关外的平原之上人喊马嘶,鼓声喊杀声震天动地,强悍的拜神威武卒在强弓箭雨的掩护下,疯狂的向天门关六丈多高的城墙发动进攻。投石车向前推动,沉重的巨石在空中飞舞,一块块的砸在城墙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云车缓缓一动,长长的云桥搭建在城墙上,拜神威的武卒踩在云桥上,猛烈的冲击着天门关的防御……

    天门关的城头上摆放着一个个陶罐,罐中装满了猪牛油脂,待云梯搭上城墙,守卫在城头的士卒将陶罐狠狠的砸在云桥之上,油脂炸开,飞溅云桥和拜神威武卒的刹那,能够持久燃烧的牛油火把随之摔下,轰然一声,烈焰飞腾,拜神威的武卒便连连惨叫着翻滚摔落。随后便是密集的滚木檑石从城头滚砸压下,将云桥拦腰砸断,刚摔下云桥的武卒还没有站起来,瞬间就被滚木檑石淹没,由于是天门关是建立在山坡上,那些滚木檑石砸下后并没有停止,顺着山坡飞砸滚动而去,后面的武卒来不及躲闪,也在一声惨叫后滚落山下……

    我坐在大帐中,每天雪片般的战报送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每天都在增加的伤亡,心中的忧虑不断的加深。如此的损耗下去,我们能否支撑到拜神威退兵呢?对于拜神威的勇悍,我倒是不在意,没有陆卓远的拜神威大军,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但是如何将陆卓远调走,关键在于墨菲的配合,只要墨菲能够快速的打击大宛氏,那么受到威胁的拜神威势必要将陆卓远调走,那个时候这些所谓凶悍的拜神威武卒,将不再能够对我构成威胁,时间,我需要时间!

    看着眼前神情疲惫的向西行和钟炎,我几乎无法认出他们两人,都是一脸的憔悴,他们脸色苍白,神情倦怠,一身的战袍血迹斑斑,连续近三十日的攻防战,当真是让他们辛苦了。刚开始的二十天里,两人换防还可以支撑,但是从数日前,拜神威方面的攻击突然猛烈了许多,并且是不分昼夜的轮番攻击,陆卓远将他的士卒分成了五队,每队十万人,向天门关轮流的进攻,到了最后,向西行和钟炎也就不分什么你我了,两人共同镇守天门关,指挥麾下将士作战,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士卒混合在一起,组成了天门关上一道血肉防线……

    示意他们坐下,我看着他们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两位将军辛苦了,这些日子当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主公这是什么话,我等为主公你作战,那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钟炎爽朗的笑了,他看着我说道:“不过主公,已经三十天了,我们的士卒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这样一味的防守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呀!”

    我无法说什么,其实我也知道,如果再这样打下去,最后吃亏的只有我们,毕竟拜神威不断的从江南向天门关调集部队,人数越来越多。兵力上的损耗很快就可以补充上来,但是我们却不行,天京虽然向天门关集结兵力,但是那对目前的消耗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看着他们脸上的忧虑神色,我沉吟一下,缓声说道:“我也知道,但是目前我们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从去年开始,我们在开元的兵力已经倾巢而出,如今新兵的训练尚未结束,无法给我们很大的。而天京方面,梁王已经给我们了最大的,毕竟飞天平定不久,我们不能向飞天索取太多,如果现在强行征兵,第一,新兵是否能够起到作用尚未可知,第二,强行征兵势必要激发飞天对我们的仇视,说的不好听,我们那样无异于杀鸡取卵。”我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扶手,沉声说道:“还有一个月墨菲就可以出兵,而我更在月前就派出了使者向墨菲求援,青衣楼的谣言已经在拜神威散播,估计一旦墨菲兵出死亡天堑,陆卓远就要停止攻势,回援西南防线,没有了陆卓远的拜神威大军将无法对我再造成什么麻烦,我想再有一个月的时间,战事就要有结果了!”

    连连的点头,钟炎和向西行也沉默了,他们也知道我所说的都是实情,我们现在所能够做的,就是防守住天门关一线,不能让陆卓远突破。如果天门关失守,那么天京就落入了拜神威的口中,那个时候即使墨菲出兵,恐怕也很难再让拜神威下决心调动陆卓远。

    侧耳倾听,关隘处一片寂静,我看看钟炎和向西行,疑惑的问道:“陆卓远停止攻击了?”

    “是的,自今天中午时分,拜神威大军突然停止了对我关隘的攻击,似乎是要进行修整,不过估计是另有诡计,所以我们命令步卒严密戒备,以防陆卓远突然袭击!”向西行恭敬的说道。

    我不禁沉思了起来,不可能,陆卓远突然停止攻击,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如果是为了发动突袭而停止下来,实在没有必要。我没有说话,脑中考虑着陆卓远可能会使用的伎俩,一时间大帐中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寂静。过了一会,我抬起头看着钟炎两人,和声说道:“命令将士们分成两队,轮流的休息。本帅估计陆卓远不会是要为了突袭,让大家也趁此机会,好好的休息。”

    两人点点头,领命出去。我坐在帅椅上,仰面闭目沉思。陆卓远,你究竟要玩什么花招?我心里在不停的叫喊。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我枯坐在军帐之中,即使高秋雨和钟离华多次来叫我吃饭,我都没有理睬。我心中有一种预感,陆卓远今晚一定会有行动,我期盼着,我想看看这个和我一样用兵奇诡的将军,会用出什么样的招数!

    天色越来越暗,天门关外出奇的宁静,静的让人感到一种压抑,一种窒息。我端坐在帅案之后,静静的看着从天京传来的各种消息。自傅翎到达了青州,以前所未有过的沉稳将局面稳定,我知道他会做到这一点,毕竟做为向东行和向北行的老帅,他可以镇住两人的浮躁,这一点,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只要傅翎不出兵,东赢绝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但是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一旦在大好形势之下,傅翎是否还能够保持心中的这份稳定?另一封是武威方面的消息,自今年年初钟离宏占领了房陵,以武威为依托,结成了一个纵向的防御体系,虽然陀罗多次想要将房陵夺回,但是始终都没有能够成功!不过,钟离宏的年龄毕竟已经大了,我必须要考虑谁能够接任他的位置,这个人首先要能够镇住武威的骄兵悍将,其次要有足够的军事能力,第三更要对陀罗和武威一线的风土人情熟悉,这些条件加起来,我军团中竟然还没有人能够做到。钟离师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虽然是钟离世家的未来家主,但是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在稳定武威的局势,没有强大的无力和足够的军功,怎么能够震慑那些个骄兵悍将?而军团的其他人相对而言就更加的不行,思来想去,也只有钟离师能够符合两个条件,看来我要准备好对他的培养了!

    正在思索间,我突然感到了一阵莫明的惊悸,六识瞬间起了感应,我可以感到有在军帐周围充斥着一种杀气,那杀气来自于十几个不熟悉的气机之中,他们在大营中穿梭,从他们的气机感应中,我发现这十几个人都是身手高超的高手,其中一个若有若无的气机让我更是感到熟悉。

    原来陆卓远在玩这个小把戏!嘿嘿,看来他是要刺杀我,先是突然放松了进攻,然后趁我们警觉松弛之时,潜入刺杀!这样的把戏未免有些幼稚,早在多年前,我已经见识过了南宫飞云的这种手段,陆卓远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心中不由得有些薄怒……

    依旧若无其事的看着战报,我心中没有丝毫的担心。就算是这些个刺客来到了我的军帐之中,我也可以在三个呼吸之间将他们一网打尽!陆卓远,你真的以为我的功力已经失去?就算我不出手,还有钟离华和高秋雨那样的高手,对付你的刺客也不难!

    帐外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娇叱,接着从外面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沉静的大营瞬间的灯火通明,我坐在大帐中,没有理会外面的杂乱,我知道这些刺客绝对无法突破高秋雨等人的剿杀。不过,我突然感到失去了一个气机,就是那个让我感到熟悉,却又若有若无的气机。我突然笑了,外面的那些个刺客之所以暴露出行迹,也许就是为了掩护这个人,呵呵,我突然有些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让我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此人的功力不简单,能够脱出了我的六识感应,想来他将是今天的主角!

    帐外传来了一声声的惨叫,瞬间便没有了声息。大营只是在眨眼间又恢复宁静。我站起身来,扭身来到挂在大帐中的地图前面,手指轻放于地图上,仔细的看着从天门关到兰婆江一线的山川地形。**平原,曾祖在他的练兵纪要中曾详细的描述过这里的山水,我的脑海随着手指的移动不停的转动,**平原上的山山水水似乎不停的在我脑海中闪现!

    汗毛突然乍起,我感到了那消失的气机突然出现在我的帐外,人虽然没有到,但是逼人的杀气却已经让我手中的烛火摇摆不停……

    “许贼,拿你的命来!”随着一声稚嫩的呼喝声起,一道逼人刀气向我袭来,那劲气强劲,隐隐中更含有死寂味道。我心中冷笑,依旧没有转身,因为在那刺客向我逼近之时,我已经感到了另有一个强大的气场突然从我的后帐闪出,向那刺客飞扑而去!

    “毛贼,大胆!”一声娇叱传来,我听出是怜儿的声音。接着一阵雨打琵琶般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传来,两股真气漩动,大帐中的暗劲四溢,我感到劲气袭体,但是手中烛火没有丝毫晃动。

    缓缓的转过身来,我随手将烛火扔在了帅案之上,而我则站立在阴翳之处,向那刺客看去。那刺客身高大约仅八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更有剽悍之气外露,黑纱蒙面,只留出一双若星河璀璨的眼睛,他手中拿着一把硕大的奇形大刀,刀如弯月,可以看出这是一种可以脱手的回旋兵器,此刻他站在烛火的光影中,全身撒发出一股强大而又浓郁的死寂杀气,我不禁心中也为这杀气一振!

    怜儿一身白衣,手中却是我的诛神,她背我而立,衣带轻飘,却有一种轻灵含蓄的意味撒发,诛神闪着森寒光芒,遥指那此刻。

    两人一动不动,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此时帐外一阵骚动,我突然朗声说道:“秋雨,小华,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帐外脚步声顿时停止。就在我出声的一刻,那此刻身体微微一颤,完满气机中露出了一丝的破绽。虽然只是小小的破绽,但是怎么能够躲过怜儿的蓄势观察?就在那刺客身体一颤之时,怜儿口中娇叱一声,手中诛神如奔雷之势一刀劈出,刀带强大真气,隐发风雷之声。我心中暗暗赞叹,这个丫头果然资质不凡,这一刀已经尽得刚猛之势,若以刚劲而言,再无能出她这一刀之威!

    那刺客身体只是一颤,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的奇形大刀在瞬间轻飘飘的迎上,似乎不带丝毫的的劲道,奇准无比的砍在诛神的刃口三分之处,怜儿身体微微一振,奔雷刀势顿时化为了无有,但是她没有停顿,而是在身体虚空腾起,如同鬼魅般的急速转动,瞬间大帐中人影憧憧,似乎整个大帐中都充斥着怜儿那娇小的身影,手中的诛神连环劈出,如山刀影自四面八方向那刺客压制而来,前刀未至,后刀如影随行而上,刀刀相连,化成一个巨大的扇面,将那刺客包围起来。

    刺客似乎毫不在意怜儿那虚幻的身影,如恒古石佛般凝立原地,手中奇形大刀随意的挥舞着,前后左右,没有半点的刻意而为,似乎是在随手劈出,但是却奇准的劈在了凝实的刀气之上,又是一阵金铁的交鸣之声,声音却又有一种古怪的意味,似乎敲动人的心弦。

    大帐中的真气瞬间膨胀到了极点,为了不使军帐破裂,我不得不用真气将两人的四溢的真气所含盖,以避免他们交手时气劲的涌动对我大帐中器物的损害,以我的强大真气,依然可以感受到两人真气交击时的强劲……

    两人只是在瞬间就已经惊险无比的交手的几十招,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怜儿的功力超出了我的想象,从她那奔雷的一刀就可以看出。而那刺客更是不简单,以至柔招式将怜儿那刚猛一击化为了无有,而怜儿随后的闪动,尽得极动的奥义,不过她的功力尚浅,否则那如扇面重叠的刀山必然威力无比,如我功力,我可以做到刀刀的凝实,而怜儿却只能达到六虚一实,不过以她的年龄而言,已经是非常不易的事情了!

    而那刺客更让我吃惊,我已经从他的招式中看出了他的身份,但是他对静的理解出乎了我的意料,每一刀的随手劈出,都能准确的从重重的虚影之中找到怜儿的凝实一击,说明他已经深得古井空灵的玄奥,更让我吃惊的是他刀气中的那死寂气劲,竟然能撼动我凝实的气场,可见他的功力之高绝,而且他每出一刀,都保持着无比的平静,丝毫没有慌乱,这让我更加的吃惊,他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能够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要知道这种始终如一的平静,如果没有多次出生入死的搏斗,是根本无法达到的!

    搏斗中的两人瞬间分开,两人的气机都有些散乱,相比较而言,怜儿似乎还是要弱于那刺客半分,此刻她面对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胸膛的激烈起伏和她额头上的汗水,而那刺客虽然背对我,但是从他耸动的双肩和如牛的喘息中可以看出,刚才的交手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功力。那刺客右脚向后轻退了一步,手中的奇形大刀面对怜儿直竖,角度极为刁钻,看似是针对了怜儿,但是我知道他这一绝死一刀的对象其实是针对着一直站在阴翳之处的我!我心中十分的好奇,很想看看他究竟能够用出怎样的一刀,但是我明白他这一刀必然威力无比,因为那气劲中的杀机是如此的浓烈。

    刺客大吼一声,手中大刀猛劈怜儿,刀光一闪,却在空中一个诡异的回旋,脱手向我劈来,倒好象是我镟月铡的脱手招式,但是威势更猛,他前扑的身影在空中一个侧回,空中连续的出拳,奇巧无比的击打在刀身,那大刀的威势更加猛烈,带着诡异锐啸声向我扑袭。

    口中轻声发笑,我对身体已经飞扑而起的怜儿说道:“怜儿,退下,让义父来!”说着,身体虚空漂浮起来,飘飘然不带半点的着力,迎着那威势刚猛的大刀,轻柔一掌劈出,手如玄玉般晶莹,却隐发迫人真气,准确的砍在那刚猛一刀的锋刃之上,顿时将如山劲气消弭,奇诡一转,大刀落入我的手中,左手随势点出刚猛一指,古朴大拙,却将那刺客胸前膻中三处要穴笼罩,指势如同迅雷,眨眼已经到了那刺客身前,劲气突然消失,手臂一抬,手指轻挑,将那刺客脸上的面纱挑落,一张刚毅英俊中带有些许的稚气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那面孔是那么的熟悉,我轻声的笑道:“非儿,当真要取你黄叔的性命吗?”

    刺客此时已经看到了我的面孔,他身体倒飞而出,呆立当场,看着我半晌无话,突然将悲声哭喊到:“黄叔,我总算找到你了!”哭喊间,扑通跪倒在我的面前,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