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子元在通州城守府的大厅内焦急的来回踱着步,晃的厅内众人都有一些头晕。自四个月以前,驻守在通州的铁血军团向东京开拔以后,通州只留有三万左右的守城兵将,两个月前铁血军团失利的消息传来,原本已经稳定的闪族部落再一次开始蠢蠢欲动,告急文书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通报东京,朝廷的回复说将要派战国公梁兴率领夜叉兵团前来驻守通州,平定闪族之乱。梁兴是何许人?司马子元不是十分清楚,听说原本是从飞天叛出的一个奴隶,在西环占山为王,后来受高良招安,担任城卫军都指挥使,铁血军团叛乱时,屡次救驾,并且在东京击退铁血军团,是高占的干儿子,和一个叫许正阳的人并称两大杀神,武功高强。除此之外,司马子元对梁兴并不了解。说实话士子出身的司马子元在某种程度上并不认为梁兴真的如传言中那么的厉害,他认为许正阳和梁兴只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的两个屠夫,甚至是两个无耻的小人,先是靠着高良,然后有认高占为父的寡凉之辈,所谓的夜叉兵团不过是依靠着武威的兵将,至于能力如何?想来是徒有虚名而已,武威兵马在钟离世家的调教下,可以说是将傲兵悍,他能不能镇的住那些人都是一个谜。更令司马子元不能服气的是,想他司马子元也是一个饱学之士,十年苦读,乡试考得庆阳第一名,京城科考,荣登三甲,金殿面试,文采为百官叹服,十年的努力,由一个翰林院中小小的院士外放成为通州的刺史,至今只是一个五品的官员,如果自己懂得一些圆滑之道,也许现在早已经成为一个朝廷大员;而梁兴进京不过半年,从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一越成为了位列一品的公爵,着实令司马子元心中有些别扭。

    一个月前,闪族的拓拔部落突然出现在通州城外,人数大约是在三千人左右,他们在通州周围的村落中大肆的进行烧杀抢掠,所过之处人畜不留,只留下了一片残檐焦土,村中的男子被杀,女人被掠走成为他们的战利品。通州百姓群情激愤,司马子元考虑到通州的兵将不多,而且害怕其中另有阴谋,所以迟迟不敢出兵剿灭来犯的拓拔部落,于是一方面加强通州的防御工事,一方面派遣信使向临近的城池求援,固守通州。可是这拓拔部落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开始袭击临近通州的村落,这些村落的百姓多与城中的人有些瓜葛,而且通州的富户在城外多有田产,被拓拔部落这一闹,再也无法沉住气了,每天都有大批的百姓在城守府外要求司马子元出兵剿匪。那些个寻常的百姓还好说,司马子元府门一关,来个不理不闻,可是那些个富户们可就不好打发了,要知道这些富户多多少少都与京师有些牵连,如果一个处理不好,联名请奏京师,那他司马子元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还要认认真真的去接待那些人,可是这些人来找他无非是一件事,催促他出兵平乱,这让司马子元好不为难,出兵吧,眼下通州兵力不足,远不是南宫飞云在时的兵强马壮,战将如云的盛况;不出兵吧,那些个百姓和富商天天来请命,搞的司马子元左右为难,烦不胜烦。现在的他只希望梁兴的夜叉兵团能够早日到达,把这一摊子的头疼事交给梁兴,自己也好从中解脱,落得一身的轻松。此刻城守府外又聚集了许多的人在请命,司马子元在城守府内来回的踱步,希望能够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报,启禀城守大人!拓拔部落的骑兵突然出现在城外,目前正在袭击五里外的清水坳!请大人尽快定夺!”一个探马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身的尘土,看上去有些狼狈。

    司马子元一听,头‘嗡’的一声就大了起来。清水坳,通州城内不少的富商在那里都有产业,就连他自己在那里也有两分薄产,如今拓拔部落袭击那里,将要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恐怕今天出兵已经是不可避免了!他定了定心神,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叛贼大约有多少人马?”

    “大人!约有一千左右的骑兵!”探马回报。

    司马子元想了一下,对大厅中的众人说道:“众位将官,请随我前往城楼一探!”说完,他领着厅中的众将,来到了府门外。早有人将门外的百姓驱散,司马子元飞身上马,向城门急驰而去……

    登上城楼,城楼上的士兵早已经戒备森严。司马子元一手扶城垛,一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通州城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任何的山丘阻挡视线,远远的,清水坳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司马子元可以清楚听见从那里传来的人喊马嘶,夹杂着阵阵的哭喊声和残叫声,那声音分明透出了一种绝望;隐约间还可以看见拓拔部落的骑兵将一些女人掠在马背上,嘴里发出猥琐的笑声。司马子元怒不可竭,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辖区内的子民们受到如此的蹂躏,他猛然转身,但是当他看到身后的众将官,他又马上冷静了下来。身后的众将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看着驰骋在城外的拓拔游骑,任意的摧残着自己的同胞,他们的眼睛早已经被怒火烧得通红。司马子元知道这些个将军已经战意盎然,但是他更知道,南宫飞云离开通州时,已经将那些能征惯战的猛将带走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有经过战火洗礼的初生之犊,他们绝对无法和那些在草原上纵横的闪族铁骑相抗衡。他的眼睛一次一次的在他们的身上扫过,迟迟无法拿出决心。

    这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城守大人,为何迟迟不下令出兵,难道要眼看着我们的百姓受那些蛮子们的欺辱不成?”一个壮硕的身形从武将中站出,此人身高八尺,膀阔腰圆,面色似锅底一般,一脸的落腮胡,远远看去,就象一个黑铁塔一样。司马子元一看,原来是通州兵马巡城使苏绰,也是这通州城内的第一高手。只见他一脸的怒气,大步来到司马子元的面前,怒视着他。司马子元一声苦笑,“苏大人,子元何尝不想出兵,但是城中的兵力原本就已经不足,而且大都是没有经历过沙场的新人,如何能与那些闪族铁骑相征?况且蛮人狡猾,虽然只有一千兵马,但是如果他们设下埋伏,又将如何是好?我通州的兵马受不得一点损失,不然如果闪族人真的有阴谋,那通州势必将要陷入一片血海之中呀!”

    “大人放心,那些蛮子不过是一群为开化的家伙,如何会有什么阴谋!苏绰愿意领本部人马将那些蛮子斩杀,一来可以稳定我通州民心,振作我通州将士的士气;二来也要让那些蛮子们知道,我明月天威,岂是他们所能轻视!请大人下令!”苏绰豪气冲天,向司马子元请命出战,身后更有一些将官也纷纷请命。

    司马子元看到众意难违,苏绰又是执意要出战,不由长叹一声,“苏将军,你只带本部的两千军马有些薄弱,子元给你五千兵马以壮声色。望将军将蛮人逐散后,万勿领兵轻进,速速回城!要知道将军乃是我通州的定海神针,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切记要勿骄勿燥呀!”

    苏绰闻听豪爽的一笑,“大人放心,苏绰知道该如何去做!”说完,他转身走下城楼,点齐兵马,三声号炮之后,城门打开,苏绰手持宣花斧,一马当先冲出城去,身后五千铁骑卷起一股尘烟,向清水坳杀去……

    司马子元手扶城垛,看着远去的苏绰,突然间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暗中祈祷,希望自己只是瞎想,一方面命令将城门紧闭,城楼上严加戒备,箭不离弦,刀不归鞘,同时在城楼升起一个黄色的灯笼。这是每一个通州人都知道的暗号:通州可能会有危险,全城戒严,准备应敌!通州人可以说是久经战火,在黄色的灯笼升起时,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一时间通州城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当中。

    清水坳方向传来阵阵的喊杀声,人喊马嘶,刀枪碰撞时发出的声音,令司马子元心惊胆战,尘土激荡,浓烟滚滚,看不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况,但是可以想象那场面一定非常的激烈。足足有两刻钟,渐渐的撕杀声低沉了下去,司马子元对于拓拔部落的战力暗暗感到吃惊,以前南宫飞云在时,还不觉得什么,此刻他清楚的认识到了闪族的可怕,以五千铁骑去对付一千游骑,却持续了两刻钟还没有结束,可以想象那些闪族的铁骑该是如何的凶悍。喊杀声渐渐的远去,司马子元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看来真的是自己有些多虑了,他扭头对身后的众将说道:“撤去警报,准备迎接苏将军凯旋而归!”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远处向通州奔来,来到城下,那人抬头对司马子元说道:“城守大人,苏将军与拓拔部落的贼人一番激战,贼人已经退去,苏将军领兵追敌,他让我告诉大人,一定要将这一千贼人斩尽杀绝,请大人不必顾虑!”说完他掉转马头,又沿着原路返回。

    司马子元一听,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他扭头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不要解除警戒,升起红色灯笼!”红色灯笼意味着战事即将来临。众将闻听都是一脸的迷惑,他们看着司马子元,眼中透露着一种疑问。

    “苏将军贸然轻进,如果敌人有埋伏的话,消灭了他的兵马之后,恐怕就是我通州战火弥漫之时!我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早做准备总好过敌人来袭时,我们措手不及!“司马子元没有看身后的众人,他抬头向远方看去,心中暗暗祈祷:天佑我通州生灵,希望一切真的只是我的猜想!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司马子元在城楼上手扶城垛已经站立了几个时辰,他脸上的乌云越来越重,眉头紧缩,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当太阳即将完全落山时,司马子元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希望已经破灭了。突然有人喊道:“快看!那是不是我们的人马?”司马子元抬头向远处观望,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彪人马快速的向通州奔来,就着残阳的余光,隐约可以看出是打着苏绰的旗号,着装也都是明月的衣服,司马子元心中大喜,正要吩咐手下打开城门,就在这时,他的心中突然感到一股惊悸,他扭头又看了看急驰而来的兵马,突然大声的喊道:“全军戒备,亮起灯笼火把,加固城门,升起吊桥!”

    身边的众将虽然十分惊异,但是司马子元乃是通州最高的行政长官,出于习惯大家还是立刻行动起来。眨眼间,通州城头燃起一排的火把,将城楼照的就象白昼一般,这时那队人马已经来到城下,他们在城下大声的喊道:“苏将军将敌人已经全部剿杀,我等奉命先行向城守大人报告!请大人开门!”

    就着火光,司马子元清楚的看到城下的兵马确实是明月的打扮,只是没有看到苏绰,他问道:“苏将军呢?请他来答话!”

    “苏将军在后面清理战场,他让我们告诉大人:他将俘虏的那些闪族的人马处理后马上回来!”城下回答道。

    司马子元闻听心中一动,苏绰从来都是称闪族人为蛮子,而且两人素来不和,依照他的性格根本不会交代什么。司马子元就着火光仔细的看去,这一看,令他激灵一个冷战,火光下,这些人虽然身着明月的军服,脸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着,可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人的眼窝深陷,鼻子也比普通人的高,这是闪族人的特征。司马子元出了一身冷汗,这闪族的蛮子里面看来确有能人,苏绰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而这些闪族人利用光线浑暗,在穿上明月的军服,他们算准了留守在城中的人已经等的心焦,不会过多的防备,如果不是他们最后一句话说漏了嘴,那么……司马子元心中有些后怕,他悄悄的吩咐手下,准备放箭,然后和声说道:“好了!城中早已经为你们摆好庆功酒,我马上命令开城门!你们等着!”说着他手在空中一挥,只听一阵梆子响,通州城头箭如雨下,射向城下的闪族兵马,一时间通州城下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司马子元厉声喝道:“尔等逆贼,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的伎俩,虽然你们穿上天朝的衣服,可是你们闪族的特征却怎么也无法改变!”

    城下的闪族军队一看计谋被识破,索性一把将身上的明月军服抓掉,露出一身的闪族服装,只见这些闪族人都是一头短发,身穿用熟油浸透的兽皮,一个个如着了魔一般,向通州城墙发起了进攻,同时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从怀中取出一物,扬手向空中扔去,只见空中划过一道火光,然后‘嘭’的炸开,想来是闪族内部的暗号。接着这一彪人马疯狂的向城门冲去,妄图砍断吊桥的绳子,但是城头的箭雨一次次的将他们的企图打破,没有任何防御器械的闪族人在几次冲锋后,只是在城下留下了一具具死尸,但是他们好象根本就对死亡没有感觉,依然是疯狂的冲击着……就在这时,远处三声号炮,那些闪族人听到炮声,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恐惧,更加疯狂的向城门攻击,转眼间千余具尸体倒在护城河边。司马子元一摆手,城头停止了射击,城下只有几个人能勉强站起,到处都是堆积着死尸和倒在地上的战马,远处战鼓隆隆,由远而近,城下还活着的几人同时仰天发出了一声如野狼般的嚎叫,声音中充斥着一种无奈和绝望,远处也发出了一阵震天的长啸,啸声中隐含一种赞赏,那几人听到以后,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在火光中,他们笑的是那样的凄凉,接着手中弯刀一挥,自刎在通州城下。

    司马子元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好膘悍的闪族人,如此的疯狂,如此的勇气,令人看到不仅不寒而栗,这样一个民族,实在可怕!正当司马子元在为那些闪族人的疯狂感到震惊时,就听身边有人失声叫道:“快看!”

    司马子元抬头向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恐惧……

    注:位于明月极北,有两座山脉,连绵千里,就象两条巨龙守卫在明月的边境。山南边就是明月的领土,山北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通州就建立在两山的交汇之处,有人称为:二龙夺珠,而通州就是夹在两条巨龙之间的那个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