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言姑姑道:“各赐竹藤两下”时,上官筝心中一凉,哭得呼天抢地,身后跟着的教养嬷嬷立时就上前道:“求殿下开恩,让老奴代小姐受过罢,小姐身娇肉贵的这两下竹藤可是要去半条命啊。”

    不过是竹藤两下就能去掉半条命,这老货嚎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知道的说她楚轻玥重视礼法,有道是三人成虎,若是往后说了出去,她这“心狠手辣”的名声可就洗不掉了。

    言姑姑道:“退下!”

    彦嬷嬷接过花朝递来的竹藤,拇指粗细的竹藤由两股竹篾缠在一起,中间有些空,且竹藤末端带着些细小倒刺,若是打的人用足力气打一下都会疼得厉害,这一下相当于被打十下。

    秦思韵坦然上前,直直跪坐,看着彦嬷嬷道:“请嬷嬷责罚。”彦嬷嬷同言姑姑看着秦思韵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啪啪”两声之后,秦思韵皱了皱眉便站了起来回到自己席位,楚轻玥看着她并未哼一声,反倒是有些感激地朝着自己看老子,心中对秦思韵好感更甚。

    反观上官筝,哭得同死了爹娘一般,生怕这两下竹藤将自己抽死了,迟迟不肯上前。

    这时,苏亦雪上前行礼道:“殿下,若不然,亦雪代上官姐姐受吧,上官姐姐自小身子不好,况姐姐又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这两下打下去怕是,不妥。”苏亦雪“不妥”两字还咬在嘴里未说出来,花朝便笑道:“既如此,便苏小姐同上官小姐各受一下罢。方才的争执大家可是看到了,若是竹席落在殿下身上了,还是说众位觉得自己身娇肉贵能比天家真正的金枝玉叶还贵么?”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下,最终苏亦雪咬咬唇还要再说些什么时,有一人突然出现。

    “等等!”楚轻玥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奔过来的陆重华,心下了然,面上却是不动。

    “表妹心善,但身子太弱,若是由表妹代上官小姐来受这两下,倒不如重华代她。殿下以为如何?”

    “不如何!”楚轻玥将茶盏重重一摔,“啪!”冒着热气的碎片四散开来,盖碗一滚,咕噜噜滚到陆重华脚边,楚轻玥指着陆重华朝彦嬷嬷狠狠道:“彦嬷嬷,给本宫打!既是代受,便多赐他一下!”

    三下过后,陆重华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楚轻玥,又看了看苏亦雪,最终施礼告退。

    苏亦雪双眸盈盈,溢着雾气,眼泪悬在眼眶,咬唇望着陆重华离开的身影喃喃道:“表哥……”

    楚轻玥无意再看,只唤了陆夫人过来,伸手自腰间绣囊中摸出块半环形的玉佩:“陆夫人,谢过当日挽发恩情。只是,同夫人和陆府的缘分太浅了,想必当初父皇也没有想过竟会有这么一日。这桩婚事,本宫不逼陆家,本宫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父皇母后故去之时便将此玉给了本宫,今日之事,夫人不必自责,乃是本宫不好。方才本宫无状,这玉今日便交还给夫人,也请夫人将本宫那块玉拿过来罢。老祖宗那儿,本宫自会去说。”

    众人似乎没有料到楚轻玥竟会有这么一出,只是看着楚轻玥泫然欲泣的脸,众人心头一软,暗道陆夫人不懂事,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苏亦雪对陆重华那份儿心思,还偏生就她说什么兄妹情深,哪有兄妹情深能深到这地步的?

    苏亦雪见状,掏出帕子低低抽泣,最终把心一横狠狠向一旁柱子上撞过去。

    幸得秦思韵离得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个严实,放声道:“苏小姐,殿下 同陆公子的事同你又没有什么干系,您这是何苦?”

    一旁立着的元宵暗笑,这位秦小姐更黑。

    就是这么一嗓子,吼得一旁男宾席的人纷纷偏看过来,南宫瑾一扇子敲在陆重华脑门上:“陆重华,你真是眼瞎!”

    见这效果不错,楚轻玥一笑,心说这位秦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

    苏亦雪寻死不成,心中恨透了秦思韵,原本她就没有想要寻死,只是想借此机会逼得楚轻玥让步而已,哪知道这个秦思韵是个傻的,一把就上来将自己抱得死死,这下卡在半中腰不上不下的才是气死个人。

    秦思韵看了眼楚轻玥,又看了眼苏亦雪,心中暗骂:“活该!谁叫你成天一副狐媚样子,迷了你表哥不说,还弄得我二哥为了你神魂颠倒的,真是个狐狸精!”

    那边,南宫瑾不时打趣陆重华:“你表妹要寻死了,你还不去拉着点儿?你那表妹也是个厉害的,竟能将帝姬逼得用上杀手锏,我看呀,你这表妹今日过后怕是在整个大玥国都抬不起头来哦。”

    陆重华面上一红,顶了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成天想着什么?她身子弱就是当初为了救我,被那匹受惊的马踩中了心口。我这一生亏欠她太多,是以才由着她来。现在的境况我不能去,若是去了事情闹得更大。”

    “你不去,事情才大。”南宫瑾看着眼前这个不开窍的人,真想一把斧子劈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渣!

    那边,众人规劝着苏亦雪莫要轻生,另一边又同情着楚轻玥,明明帝姬打小就同陆重华订了婚事,偏生陆重华同他这位表妹又不清不楚,众人唏嘘时,楚轻玥掏出帕子一抹眼泪,道:“苏小姐,本宫知道是本宫同陆公子这婚约横插在了你们中间,你放心,本宫今日回去之后便禀明摄政皇叔同老祖宗,这事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本宫亦不会棒打鸳鸯,你还是莫要伤心了。

    苏亦雪原本还要再说几句话,奈何秦思韵将她抱得太紧,勒得她胸口发麻,连喘气都困难,更遑论说话。

    她只得睁着一双盈盈美目看着楚轻玥。

    秦思韵朝着楚轻玥投过一个“你懂的”眼神,而后又是扯着一嗓子道:“苏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若是您今日出了事,旁人如何说殿下,您这一去死可就是逼着别人说您是殿下给逼死的啊!”

    那边正端了一碗茶还未送进嘴里的百里檀一听这话立时悉数喷了出来,看着秦飞扬道:“别说,你这妹妹挺心黑的,那位苏小姐现下怕是真真要被气死了罢。”

    秦飞扬淡淡瞥过一眼,又道:“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估计是今日见着什么她见不得的人了罢?”

    百里檀一笑,继续看着。

    这边,陆夫人现下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等着她拿出信物的楚轻玥,另一边是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疼爱的苏亦雪,她这时不上不下,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喉咙上像是卡了根鱼刺,吞不下,吐不出。

    南宫瑾一边感叹着楚轻玥的心黑,一边看着又要急死的陆重华,心中好笑,楚轻玥那句话怎么说他的,对了,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最终,苏亦雪拼尽力气挣脱了秦思韵却让自己险些摔个跟头,一路跪行到楚轻玥面前:“亦雪不是因为帝姬,亦雪是想着自己本来就是个药罐子,不该横在表哥和帝姬之间,表哥对亦雪只是兄妹之情,绝对,咳咳,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咳咳。”

    无疑,苏亦雪这一举动,博得众人好感,楚轻玥望天,高啊,这才是真正的高啊。什么叫绿茶婊,什么叫心机婊,这就是了。楚轻玥今天这事儿处理不好,指不定她往后要被多少唾沫星子给淹死。

    “既然知道你是个药罐子又为何要横进来呢?若是他娶了你往后不也一样要续弦么?”楚轻玥起身弯腰将她一把扶起来,咬着她耳朵说着悄悄话,顿了顿,又接着道:“演戏很累吧?本宫方才看你挣脱秦小姐时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又同本宫说出这些话来,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不会让你死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苏亦雪茫然摇头,众人也都茫然看着她。楚轻玥朝着众人一笑,又扶起苏亦雪道:“你同你表哥如何如何,怎样怎样本宫管不着,本宫今日前来只是想要回当初父皇订亲时给陆家的那块玉佩而已。那块玉佩乃是当年本宫出生时,天机老人所赠,父皇同陆家订亲时还是陆老国公应下的这桩婚事。本宫同陆家和陆夫人的缘分浅,今日便将玉佩要回罢,这桩婚事,陆公子已经有更好的妻子了,不是么?”话罢,楚轻玥看向陆夫人,又是一笑,这一笑笑得百花失色。

    “陆公子是很好的人呢,本宫虽则中意,但是本宫也不想还未进陆家的门便听闻陆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既然陆公子中意的不是本宫,便请陆夫人将玉佩拿过来罢。那玉佩是父皇给本宫的,本宫拿回还能留作念想。既然当年父皇一片好心注定被辜负,本宫无话可说,苏小姐,今日本宫便自己做主将这婚事退了,写个字据来,往后大家便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各不相干,苏小姐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