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玥深知青黛同白莲不会骗自己,但自己生辰当日听闻这事确是有些讽刺。也难怪白日里在殿中时陆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那般不自然,竟是这样。

    楚轻玥沉默良久,抬头看着白莲和青黛时,眼中全没了那种失落之感,只是突然对着两人道:“白莲,青黛,今日我生辰,我请你们吃饭罢,再好好玩玩儿。”

    两人点头应下。

    青黛看着楚轻玥的目光很是欣慰。教主说得不错,小主子将来定会是大玥国的福祉。

    三月十五,陆府当家主母陆夫人办赏花小宴,请了元京城中不少高门世家的小姐。最小不到仅十岁,最大十七。

    楚轻玥车马到时,陆夫人同南宫夫人携了众女眷在门口迎接,男宾当前,女客在后。好在大玥国民风开放,男女虽不同席却是面见可不戴面纱。楚轻玥由言姑姑扶着下了车马,右手边跟着元宵,花朝紧随身后,彦嬷嬷则是当先开道。

    一众人进了院子,楚轻玥被言姑姑,彦嬷嬷并着花朝元宵几人围得严严实实,又加之她个头矮小,几人前后左右一围着站,便教人看不清她的脸。

    男宾们当先站好,待楚轻玥行得远时,才直起身来,却是都只见着四个人将楚轻玥围得严严实实,想要一睹芳容的心思被掐断,心中难免不满,却又不敢吭声。

    楚轻玥身份高贵,不管当今朝堂局势如何,这位先帝帝姬却是有着楚氏皇族很高的待遇,因她手上握着的东西可令几国动荡,加之身边还有青羽鬼卫。

    陆夫人身旁立着的女子一身杏色绣缠枝莲的半臂裙,三月中旬天气并不十分和暖,但这女子竟只在对襟半臂内穿了见对襟褙子,最内只是件一片式抹胸。楚轻玥行至陆夫人及南宫夫人身旁时顿住脚步,细细打量着她。

    肤白似玉,柳眉凤眼,鹅蛋脸,婵鬓盈盈,朱唇轻点,化的是时下女子中甚流行的樱桃唇,只在唇中一点,花钿却是贴在了眼角,加了些荧光粉在里头,姣若明月,一侧眉一偏头都带着无数说不清的风情。见着楚轻玥,她愣过一阵子便盈盈屈腿下拜:“给殿下请安。”楚轻玥淡淡点头,朝她一笑:“不用多礼。”自己则是拢着手往里头大步走去。

    “真是个狐媚子变的,那副样子哪里像是个病歪歪的药罐子?说是个狐狸精也不为过,当真是不要脸,这大风天的又不是夏季,穿成那副模样不是来勾引人的是什么?”进得厢房,听着身旁花朝一直骂骂咧咧,楚轻玥喝道:“够了,这是在陆府。”

    花朝一惊这才跪下来:“花朝知错。”

    楚轻玥并未理会她,知道:“你们应当知道如今我们处境如何,哪些话该说,该在哪里说你们都该晓得,花朝,回去自己领罚罢。”

    元宵上前来拿过她的披风,又吩咐言姑姑放好,这才扶起花朝道:“我知道你是为殿下不平,可是那起子小人是咱们殿下能动手的么?你看她那个样子,穿得一身我看着都觉得冷,我们虽是为主子不平,可是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心里头都得有个数。少说话,多做事儿,到处都要好好学。明里暗里看着咱们的眼睛不晓得有多少双,殿下这些年过来太过艰难,我们既是殿下的人,就该为殿下分忧,莫要再添乱,花朝,你可记得了?”

    “是,花朝省的。”

    “出去吧。”

    陆府后园中,陆夫人专门为楚轻玥辟了一间房出来用作她自己的休息室。楚轻玥一到便摆足了架子,叫了众人专门在外头候着,她进来好好打扮过后再出去。

    外头的人一等,便等了近两柱香时间。

    苏亦雪有些站不住,直直往着陆夫人身上倒。这一变故教陆夫人同南宫夫人有些措手不及。加之苏亦雪在陆府中长大,同其他世家小姐相交甚笃,这么一倒引得好几位小姐连连上前。秦思韵撇撇嘴:“不知道她们长的什么脑子,这三月天的穿一身夏装,自己还是个病歪歪,不倒才怪。都说她身子弱,见过身子弱的穿这么少?一群猪脑子!”秦思韵的小声嘀咕没有逃过南宫瑾的耳朵,南宫瑾朝她看一眼,随后又看了看朝着这边过来的楚轻玥,一时间笑意盈满双眼。

    楚轻玥出来时,见陆夫人抱着说话喘气都十分困难的苏亦雪,又很是为难地看着她,南宫夫人垂手立在一侧并不说话,只是同样看着楚轻玥。倒是楚轻玥当机立断,心中冷笑,装,是么,行,我叫你装。立时便吩咐彦嬷嬷上前:“彦嬷嬷,快拿本宫的牌子去书院请医科岑夫子过来。”彦嬷嬷得令,临走时朝着陆夫人怀中的苏亦雪冷冷一瞥,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后院因了这陡生的变故乱作一团,各家小姐叽叽喳喳,楚轻玥立在众人当中,那些闲言碎语并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直到南宫夫人一喝:“请众家小姐注意些,大家都是高门大户里的大家闺秀,何苦做那嚼舌的无知妇人?!”

    楚轻玥勾唇一笑,这便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平日里看着都是端庄得很,凑到一起了不过如此。细看之下,她只看到秦思韵一个人站了一处,静静看着一株海棠出神。楚轻玥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最终带着花朝当先而去。

    一场赏花小宴因了苏亦雪的病症,便改做了吃茶会。男宾仍旧在外围,女眷在内。当中隔着假山,虽是能将两边境况看个大概,但终究是隔得远了些。

    所谓吃茶会,不过是一群妇人带着自家千金在这一旁同其他各家的小姐比才艺,那边的男宾就坐着权当看不要钱的表演。楚轻玥心想,这种场合还真是无聊。

    她择了个较偏僻的坐下,一偏头正好能看到亭子外头栽种的海棠,还有簇簇红叶李。有些开得迟的梅花还未谢。她再次偏过头时正好对上不远处南宫瑾打量的眼神,楚轻玥朝他一点头,又转了回来。

    约摸一个时辰,楚轻玥看着陆夫人身影由远及近,身边还跟着一位,周围丫鬟婆子多得让她以为看到了刘氏那个老妖婆。

    楚轻玥发誓这一辈子看到一个人自己会替她冷得慌,那个人就是苏亦雪。

    陆夫人当先一步上得台来,说了几句同众人致歉的场面话,又将苏亦雪带了过来向大家见礼:“今日承蒙大家不弃,亦雪这孩子当真是身子弱了些,方才只是站久了有些旧疾复发,倒是不碍事,这便将这丫头带过来了,等会儿子便教她好好弹一曲给大家伙儿助兴。大伙儿说好不好?”

    众人开始起哄,苏亦雪羞得满面通红,更有胆大的直接开起了她的玩笑:“唉,小雪,等会儿你可不能耍赖啊,更不许教人去同你表哥求助,谁不知道你表哥最疼的就是你这位表妹了!”

    “是啊是啊,大伙看看,这会儿就脸红了,上回不是说要撕烂我的嘴么?怎么这回就说不出话来了?”

    苏亦雪满面通红地扯着帕子,跺了跺脚,恨不能将脸埋到地上去。

    “胡说,陆公子要护着也是护着帝姬啊,帝姬还在这呢!”秦思韵不合时宜的一句话成功令原本热闹的气愤顿时冷静。

    一时间楚轻玥真是想堵住秦思韵那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臭丫头!她光是在心里笑骂着秦思韵,却忘了落在自己身上的众多视线。直到听得花朝一声:“放肆!”她这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众人,便道:“你们继续,本宫出去走走。”

    花朝还要说些什么,被她一个眼神制止,最终闷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