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宫内,刘氏伸手拨了拨鎏金护甲,又支起另只手正要端过桌上一杯茶,便被一双手给接了过去。

    “这等小事还是媳妇来罢。”

    “怎的?”刘氏抿过一口,上好的君山银针果然不错,又皆是妙龄少女采的茶,还带着股女儿香。将茶盏递过,才看着面前端庄大体的妙人儿,又缓缓开口道:“老七还是不肯去你房里?”

    头疼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儿媳妇儿,刘氏忽地坐起身一巴掌拍在zi檀木小几上,震得茶盏“咣当”作响。

    刘苁芷立时跪在刘氏面前:“母后赎罪,王爷他待苁芷很好,也去了苁芷屋里,只是怪苁芷不争气,不能……”

    “你起来!”刘氏气得胸口起伏,原本姣好妆容也变得狰狞十分,手上zi玉珠串断了线,一颗一颗滚落在地。

    “影双,为何叫个人都叫了这许久?那个小蹄子怎的还不过来?”刘氏几乎已没了耐心。刘苁芷伸手在她背心抚着,又宽慰道:“母后留着那个小蹄子不是还有用么,怎能一次舍得弄死了?若是母后还未拿到丹书铁券那小蹄子便归西了,王爷就难登大宝了。”

    “芷儿倒是识得大体,若是在七儿这事儿上头也能好好这般机灵母后可是要少操多少心。”

    “是,芷儿回去便努力,一定争取给王爷生个一男半女。”

    “嗯,也只有你这般的可人儿能教哀家宽心了。前些日子,听说胧月那丫头有孕了?”

    刘苁芷面色一变,勉强应道:“回母后的话,胧月将将有孕三月。”

    “嗯,那就好。叫人好生照看着,莫要少了吃穿,也告诉她,头一胎马虎不得,若是你同胧月这般也能一举有孕,母后亦是欣慰不少。虽说胧月那丫头是向着咱们的,但是哪能有我刘家的孩子血统纯正?芷儿,你可要加油了。”

    “是。”刘苁芷咬了咬下唇,又扶着刘氏起身站定,看着殿门口越来越近的人影,心中千回百转。

    “锦绣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安!”

    “嗯,起罢,莫要跪坏了。”不咸不淡的一声听得楚轻玥心中嗤骂:老妖婆,算你狠,你会装!

    楚轻玥被彦嬷嬷搀着起了身,又看向上首的刘氏,歪着小脑袋甜甜一笑,又轻声道:“老祖宗。”

    “嗯,乖。”刘氏朝着楚轻玥慈祥一笑,实则两人心中都是不屑。

    “哀家的好锦绣,听闻你病了好几日,连书院都没去成,哀家心里头疼啊,谁不晓得锦绣是哀家心尖尖儿上的肉,哀家心疼锦绣但哀家这不争气的身子亦是病歪歪了好几日,这不,方才得了空听闻锦绣好些了,赶紧唤锦绣过来看看。”

    看看,看你妹!明晓得老子病了还敢叫老子大雪天的到处走,老毒妇!楚轻玥忽闪着水湄大眼,看得人心头一软。刘氏忽然记起那一年初入宫时,还是太子的楚九渊便是这么看着她道:“这位姐姐,您的香囊掉了。”便是这神情,当时的楚九渊同现在的楚轻玥重合在一起,刘氏掌心暗用力,将鎏金护甲生生掐断半根。

    楚九渊,想起这个咬在舌尖的名字,刘氏心中便像淬了毒。

    “锦绣开了春便十三了罢?”似是漫不经心般地问出这句话,刘氏拨弄着手中断掉的护甲,却又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楚轻玥一眼。

    “回老祖宗的话,开了春锦绣便十三了。”

    “嗯,锦绣也这般大了。我大玥国女子十三办笄礼,这一眨眼,锦绣都是大人了。芷儿,你说是也不是?”

    “是啊,母后说得是呢。帝姬天姿国色,小小年纪便艳名远播,这不,还有人将瑨国那位‘冠世美人’瑨璃太子同帝姬比较呢。”刘苁芷持着丝绢帕子掩唇一笑,眸中看着楚轻玥尽是嘲讽。任你天姿国色又如何,终究还是个红颜早逝的下场。

    老妖婆跟大妖婆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艳名远播。艳你全家死光光,楚轻玥心中暗骂。身为帝姬,艳名远播,这不是骂她同青楼妓子无异么?果真是两婆媳,用心一样歹毒!楚轻玥诺诺点头,站得端正,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是啊 。听闻你这丫头在白鹿书院学的乃是医科,就连岑夫子都夸你不少,直直说你是他教过最有天分的学生。”妈的,终于说到正题来了。

    刘氏把玩着断掉的护甲,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刘苁芷说话:“摄政王侧妃胧侧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胎儿有些不稳,这宫中医女一个个的都不成器,加之胧侧妃年幼,甚是喜爱你们这般年岁的姑娘家,等会儿子你便收拾收拾,带着彦嬷嬷去摄政王府小住半月罢。”

    “是,锦绣遵太皇太后口谕。”楚轻玥跪下见礼。

    “行了,哀家也乏了,留你七皇婶儿陪着哀家这老婆子。你这便回德懿宫收拾东西罢。”

    老妖妇!楚轻玥心中对她竖个中指,转身出了千禧宫。

    “殿下,她简直……”

    “彦嬷嬷!难道言姑姑糊涂你也同她一般了么?主子的事哪轮到你过问!”楚轻玥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千禧宫大女官影双,又狠戾地看了一眼千禧宫四周。良久,闭眼道:“回去收拾东西罢,莫要再多言。”

    彦嬷嬷看了看自家主子,心中酸涩。似这般年纪大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跟在母亲身边撒撒娇,成天介日地混闹,自家主子还不到十三便深沉地跟什么似的,还要时时护着皇上同太子殿下的安危,偏生皇后又是个不中用的,成天只晓得同宫中那些个女人争风吃醋,却是忘了自己也是楚家的媳妇儿。

    德懿宫中,楚轻玥扯下束着头发的浅zi发带,交给彦嬷嬷道:“将这东西交给万花楼的花魁娘子青黛姑娘,切记!”

    “殿下放心,老奴省的。”

    “彦嬷嬷,那且让那老妖妇猖狂罢。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要令其灭亡,必使其疯狂。下月瑨国质子来我大玥国之事,老妖妇必定借机会兴风作浪。若是干娘回来问起,不可告诉她我去摄政王府小住之事。”

    “是。”

    “嬷嬷,叫苏大总管帮我留意着睿儿那处的人。”

    “殿下,这怎能……”彦嬷嬷大惊,看着楚轻玥欲言又止。

    “嬷嬷放心,我这处,他们暂时还动我不得。谁有丹书铁券谁便有青羽鬼卫。他们既想得到完整的丹书铁券,又忌惮我手上握着的青羽卫,暂时还不敢如何。”楚轻玥脱去外衫,又搓了搓冰凉的手,再次道:“嬷嬷,快些收拾罢。”

    “好。”

    寅时三刻半,宫门口羽林卫见着金丝楠木奢华的车马,立时将手中长枪一横:“何人出宫?”

    彦嬷嬷一撩厚重帘子大声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帝姬的车马都不认得了?”

    “嬷嬷恕罪,小的该死。”

    “嬷嬷,走罢,若是耽搁了皇祖母交代下来的事儿可就不好了。”

    “开宫门!”羽林卫头领一扬手,漆红大门缓缓打开。当先一辆金丝楠木马车缓缓驶出,后头跟着五六檀木马车,满载着箱子。

    待宫门合上,方才拦下车马的禁军才道:“听闻帝姬天姿国色,原本还以为今日能有一见。”

    “见你奶奶!”羽林卫头领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又道:“天家的人是你我能轻易得见吗?你小子怎么不想着怎么去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谁不晓得现在天下都姓刘,照老子说,好好为摄政王太皇太后办事儿才是正经,其他的,想都别想!”

    “是是是,大人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