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院”,任缥缈被侍女彩云带到了这块儿所谓为自己建造的院落之中,看到院子上的牌匾,心中百感万千。

    或许是命运的纠葛,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前世的还珠楼,今生的还珠院,巧合也好,注定也罢,都让他难以忘却。

    在李氏离开后,乾舞阳便对他做出了安排。

    从今往后,他便住在了还珠院,而乾舞阳的贴身侍女,成为了他的丫鬟,也是照顾他起居的人。

    还珠院的大小,与他三年所在的那个院落几乎一样,不同的,是其中的布置,相较之前,已经算得上是天堂了,院落中干净素雅,点点梅花在院落中点缀,几处房宅同样算得上是上上之选的精致。

    “少爷,喝药了”,彩云的声音传来,端着一只瓷碗走了进来。

    任缥缈眼眸微动,所谓的药,是刚才乾舞阳安排治疗自己咳血之症的。

    乾舞阳会这么好心吗?这个答案,任缥缈心中自然是否定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是不会喝这不知名的汤药。

    然而,彩云在一旁站着看着自己,不用问,这碗药肯定要喝。

    作为“孩子”的任缥缈假装怕苦,挣扎了几秒后将药喝了,然后,彩云便端着碗出去了。

    就在刚才喝药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腥气,作为第一杀手还珠楼楼主的他,对于毒,自然是最为了解不过了,不用问,这药有问题!

    不过,他依旧喝了。

    但他不傻,并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辈,喝药之后的他,闭目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吸收药力之后的每一丝变化!

    半晌,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闪过,此药,乃一种慢性的毒药,表面上有止咳的功效,然而实则这只是表象,如果长期服用的话,会逐渐腐蚀五脏,但这是极其漫长的,漫长的甚至可以让人难以察觉,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三十年,只会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

    搞明白了药理和自己需要假装的“表演”,任缥缈心中有了底,脸上一道黑白之芒闪过,然后嘴轻吐,一口黑色的略带腥味的液体吐出!

    所幸,他拥有阴阳一气这种神异玄功,温和雄浑的特性,最适合逼毒!

    “药,喝完了?”在临近院落不远处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乾舞阳闭着眼睛对面前的彩云问道。

    “喝了,夫人”,彩云心中微微复杂的点头,究竟是多么大的恨与怨,才能让公主对一名幼童下这样的狠手,就算是旁观者的她,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下去吧,以后,一天三顿的药,你安排妥当”,乾舞阳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道。

    回到了还珠院的彩云,看到坐在门口撑着额头似乎在看地上昆虫的任缥缈,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走了过去,和任方并肩坐在台阶之上。

    地上,是两只蚂蚁在打架,咬在了一起。

    在阳光下,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就这样各不说话的低头看着,似乎这两只蚂蚁,便是一切。

    “咳咳咳,”忽然,一阵喑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任缥缈小脸涨红,捂着嘴,一道红色的血丝顺着嘴角留下,然后,似乎习惯了一般的,这个仅仅三岁的孩童,不哭不闹,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继续看着地面。

    彩云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不由自主的搂住了任缥缈的小小的肩膀。

    接下来的日子,一天三顿的汤药如常,饮食却是好了许多,往日吃不到没见过的吃食用度,也都有专人开始派送,甚至,隔三差五的,乾舞阳都会来这还珠院看望他,以母亲自居,真的如同对待侯府少爷一般的待遇,如果不是任缥缈而换做其他孩童,只怕真的将乾舞阳当做了生母。

    任缥缈不知乾舞阳打的什么算盘,为何要以自己生母自居,一般孩童,三岁灵识初开,而乾舞阳选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开始关心照顾,无疑就是让自己将其当做亲母。

    任缥缈,作为一个三岁孩童的百岁灵魂,如同如履薄冰一般,在这侯府深院,尽力的表演隐藏着。

    “这个字,念还,还珠院的还”,六个月后的某一天,书房内,彩云指着书本上的一个字,对任缥缈教导着。

    任缥缈看着书本上的字,点点头,用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下还,彩云没有注意到,任缥缈虽然在写着字,可是眼睛却在看着书本中的内容。

    有彩云教书的好处,就是能偷偷看看这个世界的书。

    “生了,生了!”忽然,一阵嘈杂从屋外响起,彩云神色一愣,然后猛然站了起来,就朝着院外跑去。

    离院子不远的地方,是属于乾舞阳的院落。

    任缥缈站在院子中,看着门外匆匆忙碌的下人们,表情无悲无喜,算算时间,也到了乾舞阳该生产的时候了。

    偌大的侯府,此刻仿佛是被惊动的巨兽一般,无数的人穿行而过,任缥缈还从来没像此刻一般感觉到侯府的热闹,无数人的脸上带着各式的表情,乾舞阳的生产,动静果然非同一般。

    在他思索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他院前走过,任缥缈的眼睛猛然一怔,白色长衣,紫金冠,不是别人,正是他只见过一次的父亲任无端!

    此刻他正匆匆朝着紫枫苑而去,并没有注意到任缥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任缥缈忽然感觉有些悲哀,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自己生母,已经死去的徐嫣儿。

    “生了,生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对龙凤胎!”产婆惊喜的声音响起,怀中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婴儿走出了产房。

    两个婴儿,在任无端的面前哇哇的哭着,似乎对这个世界的反抗。

    任无端看着怀中的这两名婴儿,神色之间似乎有一瞬间的出神,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铁血侯爷此刻露出了柔情的一面,将两名婴儿轻轻的托了起来。

    “夫人醒了”,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彩云。

    任无端点点头,走进了屋内。

    “夫君,孩子好吗?”向来强势的乾舞阳此刻也不复强势,额头带汗,青丝凌乱,周身却带着母性的光辉看着任无端怀中的两名婴儿,竟然也显现出了许久不曾的女性柔软。

    “孩子都好,一男一女,”任无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柔软,扶起了乾舞阳。

    “那就好,名字想好了吗?”乾舞阳看着两名婴儿。

    “女儿叫任芸芸,儿子就叫任行云,”任无端点点头。

    成武侯府有喜,乾舞阳更是皇上之妹,龙凤胎出生的消息一出,洛京一时轰动,侯府门前车水马龙,上门祝贺的数不胜数,各式珍奇礼品更是争奇斗艳,而更为轰动的,还在后头,一道圣旨在当天便传下。

    “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厚人伦于国风,考归妹于易象。皇妹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动遵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今日有龙凤之喜,贺之,特封女为舞阳郡主,赐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大意便为因为乾舞阳品行端庄,成武侯于国有功,封其女为舞阳郡主。

    圣旨一出,天下皆羡慕,这是何等的厚待,刚一出生,便册封为了郡主,足见皇上对于侯府的厚爱,而至于男婴,在将来继承的是侯爵,自然不需再封。

    整整三天,侯府都沉浸在欢天喜地之中,大摆宴席,几乎洛京的大部分权贵,都成为了座上客。

    而在一步之隔的还珠院,却似乎被人遗忘一般,安静的伫立在那里。

    屋内,一盏孤灯下,任缥缈静坐书房,笔下,龙飞凤舞,一个个黑色的字迹,如同一把把剑一般,在纸上横陈,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纸而出刺入眉心一般,与其说是一幅字,倒不如说是一把剑,剑气在字里行间流露,剑意,扑面而来!

    剑心,依旧在,剑意,更甚前!

    他,竟然是在以字为剑,磨练着剑心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