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赋慢吞吞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你的丫头掉进荷塘,不快些呼救,反倒有心情讽刺旁人,是想让她淹死吗?”

    薛容漫不经心地扭头,瞅了一眼还在荷塘里扑腾的琉璃,竟然没被水底下的枝桠藤蔓之类的绊住,也算是命大。回转头,她对王朝赋嘲讽一笑。

    “表哥方才就有救人的机会,尚且不救,又何必说我!”

    一个面目冰冷,一个脸带嘲弄,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没有蹦出火花,倒仿佛撞出了火气,直到一声惊叫传来。

    “来人啊,快救命……”

    薛容和王朝赋同时转头去看,只见薛蓁正在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丫头。这个知棋就是沉不住气,一惊一乍的,惊扰了荷塘边的两位!

    知棋的声音尽管很大,可要等家丁们听到跑过来,琉璃恐怕早就没命了。薛容挑着嘴角,不着急不着忙地盯着依然在荷塘挣扎的琉璃,眼瞧着琉璃的动作渐渐变慢,才扭身,对王朝赋服了服,慢悠悠地开口。

    “多谢表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王朝赋看了薛容一眼,飞身略过,随着知棋的一声惊叹,似乎连水都没沾,琉璃已经被拎了出来,一下子扔在地上。

    薛容缓缓走上前,看了看面无人色双眼紧闭嘴唇都青了还在不停颤抖的琉璃,悠然一笑。

    “方才琉璃姐姐就嚷累,我说累就先回去,她又偏要来赏荷,这回倒好!若是淹死在这荷塘里,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冤魂,又该找谁索命。”

    薛容脸上带着笑容,语气中带着笑意,好似很随意地开着玩笑,却让本来就冻成一团的琉璃哆嗦的更厉害了。此刻已经有人听到叫喊声跑了过来,薛容脸上的神色也焦急起来,赶紧吩咐人,将琉璃送回去。

    薛容又对王朝赋服了服。

    “谢表哥救命之恩,等那丫头好了,再让她亲自去感谢表哥。”

    话说完,薛容对薛蓁笑了笑,转身便自己院子那边走去。

    薛蓁对着荷塘沉思了一会儿,方才扭头,看着一言不发的王朝赋。她原是跟三表哥说好的,若她不能给三表哥和薛容制造机会,就只能让琉璃想办法把薛容带到荷塘这边来,琉璃假意站不稳,推薛容如水,三表哥正好赶上相救。

    谁知道,落水的人,竟然变成了琉璃。

    薛蓁本来就聪明,脑子转得也快。如果说上一次三表哥为了接住风筝,错过了救薛容,那今天,掉进水里的人变成了琉璃,总不会又是巧合吧!

    难不成,是琉璃太明显,薛容发觉了什么?

    薛蓁的心砰砰乱跳了几下,很快又放回了肚子里。就算薛容能发觉琉璃是故意的,也不会知道她做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薛容也知道了她在刻意撮合她和三表哥,也不会知道,这是她们设的一个局!

    薛蓁犹豫不定,想对王朝赋说什么,又没说。

    王朝赋好像没看到薛蓁的迟疑,半眯着眼睛,对着薛容的背影盯了一会儿,忽然飞身,往薛容那边而去。

    薛容正不紧不慢地往自己院子那边走,忽听得耳边有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一把掠入怀里,向西疾驰而去。薛容即便胆子再大,也忍不住轻叫了一声,赶紧闭上了眼睛。

    薛容还没走几步,就被王朝赋掠走,薛蓁再后面是看得清清楚楚,不仅不开心,反而吸了一口气。这个三表哥,大家是让他想办法令薛容动心的,给他那么多机会他都不抓住,反而无缘无故去惹薛容!

    这哪里是想让薛容动心,分明是想让薛容躲他躲得远远的!

    感觉王朝赋终于停了下来,薛容觉得头晕的不行,缓缓睁开眼睛,立刻对上王朝赋那张依旧冷冰冰的脸。薛容暗暗吸了口气,也冷冷地看着王朝赋。

    “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救了你的丫头一命,这么轻飘飘地说声多谢,就走了?”王朝赋的笑容里,带着一分邪气,两分戏谑,依然是比不笑让人觉得越发冰冷。“就算丫头的命不值什么,用不着你再三再四的感谢,那日路遇刺客,我可还救了你呢!”

    王朝赋脑中忽然闪过那日薛容灿烂的笑容,竟觉得眼前这个冷冰冰的薛容,有些刺眼。

    听王朝赋提到那日的事,薛容的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王朝赋虽讨厌,但毕竟是王黎诗的亲弟弟,她虽不想再跟王家有任何关系,但没有王朝赋,就没人能跟王慕词抗衡。

    “那日的事,自然要多谢两位表哥和洛公子,若是没有你们,我们姐妹三人都难逃一死。”薛容开口,语气也变得温和了。“我听说表哥在助京兆府查主使之人,也不知查到了没有?”

    王朝赋的嘴唇紧抿,没有回答薛容的问话。

    蝼蚁尚且偷生,那被抓之人到现在都好好的,没有想办法自杀,为了保命,总有一日,他会吐露实情。怕只怕,就连那人,也不知道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我怎么觉着,那些刺客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有备而来。其实从大长公主府回到这边,并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难不成,刺客在所有我们回府的路上,都设了埋伏?”薛容见王朝赋不说话,继续说道。

    王朝赋的眼眸一闪,见薛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是一副好奇的模样,那亮晶晶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天真。他双眉轻轻一蹙,又缓缓舒展,忽然嗤笑了一声。

    “一个姑娘,别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会害人害己。”

    薛容立刻闭嘴。她一片好心提醒他,他不领情就算了,反过来还这么说她!

    罢了!反正她很清楚,凭一己之力,很难找王慕词寻仇,从确定自己重新活过那日起,便打定主意离王家人远点儿,又何必总是忍不住,想管王朝赋的闲事!

    “多谢表哥提醒。”薛容淡淡地说,看了一眼王朝赋支在树上的手臂。“表哥若没别的事,是不是该放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