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棠因为手腕上的痛,挣扎了两下,都被慕容昱给摁住了。

    慕容昱轻声说了句:“别动。”

    苏墨棠哼哼了两声,也就偃旗息鼓,鬼使神差地异常听话。这明明不满却又懒得反抗的样子,在慕容昱的眼里倒很是受用。

    三两下,便包扎好。齐齐整整缠在苏墨棠的小臂。苏墨棠亮若灿星的眼睛,盯着包扎好的伤口,有些不明所以。在黑暗中,讷讷无言。

    “见着本王,不用敬称,也不行礼。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经慕容昱这一说,苏墨棠才发现,自己的确是不合规矩。不过想着他黑灯瞎火地过来,招呼也不打一声,而且鬼祟一般出现在她的床头,本就很吓人的。况且她蒙蒙醒来,哪还有意识顾着这些虚礼。没把他当作鬼怪给打出去已经不错了。

    心里憋着气,可面上又不能拿他怎样,也不知他深夜里过来为她包扎伤口是为了什么。她总觉得这昱王爷没安什么好心。不情不愿从被窝里起来,坐起身子,准备下床向慕容昱行礼。

    “王爷,墨棠刚刚忘了规矩,还望王爷恕罪。”

    不过还未站起,慕容昱就将她按回床上。眼中含着笑意看着苏墨棠低着头,手足无措的样子。

    苏墨棠心里还在嘀咕着,这昱王爷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冷不丁一双冰凉的手就钳住了自己的手腕。慕容昱迫使着她直视他的双眼。

    “今晚晚膳时,为什么逃走?”慕容昱的声音不似平常一般慵懒,含了三分审讯的味道,让苏墨棠的心微微一抽。

    苏墨棠眯起她那双明亮的眼,知道避无可避,便有些赌气一般迎着慕容昱的目光:“近日奴婢确实身体不适,并不是逃走。”

    “哦?怕见着血腥的画面,就先开溜了,是吧。这么做,可不算讲义气。”

    慕容昱说的轻轻巧巧,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苏墨棠听得此言,心跳不由快了一拍,这狡诈之人话中有话,明显是在试探于她。

    莫非他今日审讯的人里,有人将自己给出卖了出去?苏墨棠心想不会如此。一来何三娘既然敢用这样的计策,她就有确保万无一失的把握。那慕容昱说这些,极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

    如此危机时刻,她竟还能冷静分析,也亏的她活了两世,且经历了好些事情的缘故。

    可自己要说什么才能让他信任呢?苏墨棠心越来越沉,心思转了一个又一个弯,总也想不明白为何慕容昱依然不信任自己。如果这般,她们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如果那些被严刑拷打的人里,真的有何三娘安排的细作,也不知这人到底怎样了。又有些担心,他会因此而送了命。

    可现在,苏墨棠自己就如履薄冰,一言一行都要万分小心绝不能透出任何马脚。

    “王爷,您说的什么,墨棠听不明白。您若觉得墨棠做的有什么不如意,不妨明说。”

    苏墨棠心想,与其担忧他怀疑而顾左右而言他,不如于他针锋相对。果然,听得慕容昱冷哼一声,松开了握着苏墨棠腕上的手。

    慕容昱将苏墨棠按回到床上,一边用阴森森地口吻继续说道:“你既然没有看见,本王不妨将后面发生的事情说与你听。”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你只需听着就是……白日里,本王将跟此事有些干系的人通通审讯了一番。刚开始若不上刑没有一个人肯说实话,但又全是贱胚子,打了几板子,也就噼里啪啦抖落了好些事情。什么张三鬼鬼祟祟,什么李四干活偷懒钻小空子……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本王又让白路将那些有问题的都通通上了重刑。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苏墨棠瞪大着眼睛听他絮絮叨叨说着,放在下面的一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眼皮慢慢开阖了两下。抿着的嘴唇有些干,她想伸出舌头舔上一舔,但在那样的时刻,她紧张的不好动弹。

    “发生了什么?”

    “哼,那个最有嫌疑的,哦对,你也见着了。想要咬舌自尽的那个。他其实算机灵的,知道这种还不如求个速死,免得之后更痛苦。不过错过了那次,后面可就不会再有这种这种机会。本王的私牢里,有的是让他招认的东西。后面果然受不住刑,整个人都疯傻了。不过本王才不会信这套,这些个细作,最会扯谎。”

    苏墨棠莫名听的背脊发凉,像后背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渐渐还有些麻木之感。

    有些不可置信地,似乎下意识地问着:“他疯了?”

    “嗯,没错,他疯了。”慕容昱静静地说着,像是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苏墨棠浅浅地吸气吐气,小心翼翼默念着:“嗯,疯了……疯了……”后面“也好”两字被吞进了肚子,沉的深深的,没人知晓。

    “不过,这也太小觑了本王。就算是疯傻了,本王也能让他开口。我让白路很快查了他的家底,他家在西城,有个妻子还有一个女儿。派人将二人带进府来。不消说什么,那人只看了他妻女一眼,也就正常了。他咬了舌头说不出话,便让他写出来。写了好大一串,洋洋洒洒好几张纸。平日里竟瞧不出,还是个有文采的。”

    慕容昱冷冷清清的声音在夜里尤显得寒气逼人,像冰冷的江水一般。

    “后来呢?那后来呢?”苏墨棠又问道。

    慕容昱冷哼了一声,站起了身,抖了抖坐皱的衣袍。低下头,看着脸上含有一丝忧色的苏墨棠。

    “那人写完之后……就……撞柱而亡。本王放了他那两个家眷。这就是故事的结束。”

    说完,就自顾自走出了屋子,独留苏墨棠一人怅惘。

    脑子里还是慕容昱所说的“撞柱而亡”四个字,像被魔怔了一般,绕不出那个画面。而让她更加无法平静的是,慕容昱提到的那人所写的东西,他终究没有告诉她。

    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苏墨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