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月似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上写字的动作也顿了一顿。“我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你的。今晚就送你过去。”

    说完将写好的信叠好,装在信封里,交给杜若。

    今晚?这么快!

    “姑姑,为什么要走的这么急?能不能让我和小倩她们告个别?”

    林江月摇摇头,语重心长起来:“杜若,我不是危言耸听,但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越少人知道你的行踪越好。”

    杜若很快明白了林江月的意思。她的行踪,确实不应该有太多人知道,这样她也就暴露了。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人,她更不想让他们卷进去。

    所以,杜若很干脆地答应了林江月:“好的,姑姑。我今晚就走。”

    她甚至也不打算收拾行李。

    林江月摇摇头,紧抿着嘴唇,给予杜若一抱,催促她赶紧上路。

    这事不能拖过明天!

    送杜若离开的仍是之前采买驾车的车夫。他话不多,也没多问,紧锁着眉头,因为知道是林姑姑看重的事情。杜若连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就乘着夜色离开了。

    晚上不知为何,就密云翻滚,下起了雨来。雨越下越大,二人的马车像行驶在海上的小舟,仿佛下一秒就会沉没。车夫沉默地赶路。杜若抱着腿,坐在马车里,捂住耳朵。

    她讨厌这样的雨天!

    让她想到她之前死去的那一天,也在这样的雨天里,她左右不了命运。

    也不知道小倩寻不到自己,会不会伤心。她没办法继续陪伴她了,但愿,她能懂自己的苦心。

    杜若就这般从怜香苑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像一夜暴雨过后,零落成泥的花瓣,只有暗香残留。

    文小倩她们听说杜若失踪了,都在四处打听她去了哪里。结果一无所获。伤心之余,也只能无可奈何。

    马车行了一夜,一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到了盛京十分近的一个县,叫做文县。

    也不知,林姑姑觉得可信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清晨,马车停在了一处荒僻的尼姑庵门前。尼姑庵青砖乌瓦,墙上苔藓丛生,一看就年久失修。漆黑的大门上,一块老旧的石匾,写着“水月庵”三个字。

    “就是这里了。”车夫停下马车,将杜若扶了下来。二人就此告辞。

    杜若站在门前,轻敲了三下。来之前,林姑姑就嘱托她要谨言慎行。和她说这水月庵的主人脾气不好,她要小心伺候着。想到这里,她强打起精神,准备仔细应对。

    过了少顷,门后传来一老妪的声音:“谁啊?”

    杜若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叫杜若,是怜香苑林姑姑差我来此的。”

    门吱呀一声开出一个小缝,露出一只有些苍老的人手。

    老妪将门推开一人缝隙,杜若才得见真容。只见老妪身躯佝偻,但还算精神,满头银发盘在头顶。一身尼姑打扮。满是皱纹的脸带着狐疑,打量起杜若来。

    杜若未得到进门的允许,仍然站在门外,静候吩咐。

    “可有书信?”老妪很谨慎。杜若从怀中抽出林江月的信,交与老妪。然后大门再次紧闭。

    大概又过了三分之一柱香,老妪再次将门打开。这次她不再多问,只淡淡说:“进来吧。”

    杜若行了个礼:“多谢!”便进去了。

    水月庵不大,不过一三进院落大小。一进门就是一庵堂,但香火稀少。

    二人也没做停留,便穿过走廊进得后院。院中一颗大樟树,枝繁叶茂,张开树冠,撒下一片阴影。树下坐着一位女子,虽然衣服的样式简单但用料倒是考究。在一张小竹几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早饭是清粥配上小菜。?白瓷的碗,蓝釉的碟。楠木的托盘,金丝木的筷子。三样小菜,做的清爽可口。白粥晶莹透亮。

    真是精致极了!

    杜若一夜未得好觉,十分困乏,不觉打了个哈欠。

    树下女子轻轻放下碗筷,不甚着急地咽下口中食物,用一慵懒地声音说道:“过来坐吧。”

    杜若小心谨慎地行了礼,同坐到了竹几旁边。

    杜若终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女子虽已不再年轻,但肌肤依然雪白。只是因年纪的关系,眼角、嘴边还是不可避免有些深深浅浅的皱纹。满头乌发,梳得一丝不苟。仍可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似潭冰冷的泉水。

    “徐妈,给她也准备些早点。”树下女子吩咐道。

    那老妪原叫徐妈,她利落地回了个“是”,没一会儿就又上了碗白粥和小菜。

    那水月庵的主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杜若可以吃了。杜若谨小慎微地看了眼那女子,看她确实没意见,才动起筷子。

    咕嘟咕嘟,没一会,一碗白粥下肚,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

    还未等杜若说什么,那女子先开了口:“我和江月同辈,你也叫我姑姑就行。”

    杜若忙乖乖点头:“是,姑姑。”

    又问:“我刚听徐妈说,你叫杜若?”

    “是的,我叫杜若。”

    “沅水桃花色,湘流杜若香。倒是个香气四溢的名字。”她自言自语,也不等杜若回话,又继续说:“既然你是林江月托付来的,那我也就不瞒你。在我吴秋水的水月庵讨生活,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呐,你已经吃了顿早饭了,早饭也不是让你白吃的。”

    杜若心想,刚才让我吃的时候也没说这些。都吃完了,才说!本还觉得这女子格调高雅,没想到倒是个斤斤计较的主。林江月所说的可靠的人,就是这个德行?

    但杜若还是恭恭敬敬,带着不卑不亢的语气:“我会打扫,洗衣,做饭。就是针线活不太行。您看,我做什么来付我这顿早饭钱?”

    吴秋水思索了片刻:“那就打扫下庵堂吧。”然后不耐地离开了。

    徐妈平静地过来收拾碗筷,杜若自然过去帮忙。

    看吴秋水走远,杜若小声问徐妈:“徐妈,吴姑姑到底和林姑姑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