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妫见阿娓如此热衷替婵妫寻师,不由摇头道:“阿娓你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墨门、医家传人,哪是那般容易遇到的?即便是遇到了,人家愿不愿收徒,还很难说呢。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还身在秦宫。”

    阿娓听媚妫这么一说,方知自己思虑不周、操之过急,忙道:“那也没什么,等以后上船了再去寻,届时愿学,肯定有人愿教。”毕竟这六国贵族后裔中,多的是百家之人。想到这里,阿娓反倒有些失落了,忍不住望着媚妫,很是无奈的说道,“好像我的史学出海后只怕就没用了。”

    媚妫听完一时也乐了。还真是,海外可没有什么三皇五帝、夏商周秦,史学还真的是最没用的存在。

    于是媚妫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谁叫你没事瞎学!下血本学的东西最后没用了,哈哈......笑死我了。”

    史学这个婵妫是知道的,这课她以前也上过,只觉枯燥乏味。她却真没想到阿娓能耐着性子学这个。听媚妫的意思,她在这上面的造诣只怕还很高,一时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偷笑起来。

    阿娓看着这两个幸灾乐祸的人儿,一时格外郁闷。

    媚妫见了,忙止住笑,起身跟阿娓赔礼,婵妫见了也忙起身,阿娓见她们站起来赔礼,也跟着站起来还礼。

    三人正闹成一团,一个少年冲了进来,似乎是没料到屋中有三个女童,一时以为自己情报有误走错了地方。于是又退了出去,待看清牌匾上真的是听雨轩三个篆字后,方才又重新走了进来。

    从这少年第一次踏进来,阿娓就发现了他,见他接着又退出去,是以并没有太在意。见他退出去后盯着牌匾看了会又走了进来,心下便确定此人的身份和性情了。见那人走了进来,阿娓忙一手一人将媚妫、婵妫扯到了身后。

    媚妫还好,毕竟有些武功底子,婵妫则被这一扯弄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媚妫手疾眼快,忙扶住了她。而后三人呈众字一起望向来人。

    来者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倒是周正俊朗,可眼神似乎有些煞气,婵妫有些害怕,亦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得紧紧抓住媚妫的手。媚妫心知这人只怕是来找阿娓麻烦的,身为姐姐,她本来应该将自家妹妹护在身后的,可看着婵妫的模样,一时也很无奈,只得优先安抚婵妫,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淡定。

    那少年看着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女孩将两个比她大的女孩护在身后,一时忍不住笑道:“孤倒是开眼了,原来这世间还有小的要护着大的道理?”

    孤字一出,这人的身份就昭然若揭。媚妫、婵妫对视了一眼,被人这么说,着实也有些难为情。想起方才自己被阿娓护在身后,乍见到此人还会害怕,着实不及阿娓的淡定,忍不住想这就是王室贵女的气度么?

    阿娓向前踏出了一步,声音平和地解释道:“她们是客,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不能要客人替我出头。”

    来者倒是笑了,只是那笑不达眼底:“你以为你护得住她们?”

    阿娓自是摇头。

    来者这次倒是真笑了。

    然后阿娓也笑了:“我虽护不住她们,可我这殿里却有人能护住她们。”

    “哦?”来者挑眉、冷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孤倒是好奇此人是谁了。”

    阿娓亦笑:“自然是殿下的父皇,大秦的皇帝陛下。”

    “着实可笑,你居然会拿孤父皇来吓孤。”来得笑得得意,“可惜,孤父皇日理万机,理的是天下之事,又岂会注意你这一个小小的听雨轩?”

    阿娓依然含笑,声音从容:“皇帝陛下公务繁忙,自是无暇分身。可陛下行事向来谨慎,行事又何必非事事亲历?我这听雨轩虽小,可有的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说完话锋一转,提醒道,“只怕见殿下孤身前来这芷阳宫,身后亦跟着一堆的眼睛和耳朵呢?”

    那少年闻言心神一震。想着自家父皇的手段,想着蒙毅治下的内侍,倒对阿娓的话信了十分。

    忙收敛起自身锋芒,拱手一笑:“阿娓姑娘说笑了。孤乃大秦十八世子胡亥,素闻姑娘天生聪慧,特意上门拜访,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说罢,竟是长揖了一礼。

    他可是以天真烂漫获得父皇宠爱的,近来又被扶苏揭穿,正面临着失宠的危险,若此事处理不当,真的失却圣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阿娓闻言,也不拆穿。忙回礼道:“原来殿下竟是十八世子,如此倒是我失礼了。”而后转身吩咐宫女,“去,按照上次扶苏公子来时的宴飨布置即可。”

    “诺。”三位宫女领命而去。

    阿娓则招呼胡亥入座大殿的左侧,另又招呼媚妫和婵妫入座大殿的右侧,自己则居上位主坐。一时宾主分明,似乎很是和谐。

    媚妫初见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交锋,还有些担心事情不可控制,此刻见阿娓压下这十八世子的气场,以主客之礼待之,便已不在担心,拉着婵妫入了右座,见宫女上菜之后,也不去管那两人,径直叫宫女替婵妫布菜,而她则自斟自酌起来。

    婵妫起初听者二人的对话,只觉云里雾里。当然更不明白的是,为何派给她们童女居住的芷阳宫怎么跑进来个称孤的秦国皇子。难道秦国的皇子就这么没有规矩?徐管事等人也不拦着?若真是那样,这芷阳宫还真不够安全呢。

    提到安全,她猛然想起阿娓拉她和媚姐的那一下。这阿娓,原来还曾习武了么?小小年纪学这么多,想必很是辛苦吧,当然也很了不起。东想西想的婵妫就这样被分散了注意力一时倒也忘了再害怕。

    直到被媚妫扯了过来坐到右座,方才反应过来。而后暗骂了自己几句:不是早就知道此行横竖一死,怎么事到临头却又紧张害怕了呢?看着比自己还小的阿娓都淡定自若,应对得当,一时还真有些尴尬。因此见媚妫叫宫女替她布菜,也不再客气,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当然她一边吃一边还是在留意那边的动静。毕竟真实的宴飨之礼,贵族间的言谈交锋,此刻正真实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胡亥呢,见阿娓当真替他备了公子一般的宴飨之礼,一时又是得意,又是惶恐。得意是在于阿娓看重他待他与扶苏一般无二;惶恐则是因为此处布满了内侍,不消几个时辰只怕父皇和皇兄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