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若萦走后没有多久,江芷玥起身到了另外一个包间,对着坐在那里的步广博颌首。

    步广博点点头,示意下属给江芷玥拉开椅子,随后江芷玥在对面坐下。

    正是下午三点多钟。窗外飘着雪花,喝茶最好的时间。步广博端起手边的杯子,茶香萦绕下,他眯了眯眼睛,“前两天池夫人说想要跟我们步家联姻。”

    “若萦一直都很喜欢阿辙,作为父亲,我也希望若萦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但你家阿辙未必愿意娶若萦吗?”讨亩厅才。

    几年前步家有意把步若萦嫁给池北辙,两大珠宝商可以联手对付同行业的唐家,但江芷玥却拒绝了这门亲事,后来江芷玥要了乔凝思这个儿媳妇,步广博因此对江芷玥和池家有很深的仇怨。

    步广博把被池渊赶出家门的柳淳芳弄到手后,到底解了一口气,本以为池渊会后悔,然而渐渐地,步广博发现池渊根本不在乎柳淳芳,再加上后来柳淳芳卷款逃跑。害得步广博一无所有,沦落到今天这种“闲云野鹤”的地步。

    所以步广博把这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到乔凝思和池家身上。一直都在筹谋着怎么实施报复,但很多时候,生意上的人都两面三刀、见风使陀,前一秒斗得你死我活,下一刻就像现在可以坐在一起喝茶,心平气和地谈一场交易。

    “步先生你误会了,当初步池两家有意联姻时,我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让阿辙和你的女儿若萦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吧?可几天后阿辙却告诉我,他跟若萦不合适,不想娶若萦。”江芷玥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当初她确实给过步若萦和池北辙机会,如果池步两家联姻,江芷玥觉得未必比跟唐家差。只不过池北辙没有看上步若萦,坚决不同意娶步若萦,于是江芷玥找到了乔凝思,让乔凝思和池北辙约会了一段时间。

    池北辙虽然没有立即喜欢上乔凝思,但既然逃不掉要跟一个女人结婚,池北辙就选了相处时让他觉得比较舒服的乔凝思。如果池北辙不娶的态度依旧如最初一样强硬,江芷玥觉得可能她还要给池北辙介绍下一个。

    其实江芷玥也没有想到池北辙会看上乔凝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因此江芷玥顺水推舟,在背后用尽手段拆散了乔凝思和叶承迹,让乔凝思不得不嫁给池北辙。

    江芷玥自以为自己并没有错,至少她给了池北辙选择的机会,是池北辙要乔凝思的,她这个做母亲的才顺便算计利益和家产。

    当然,这些话不能让步广博知道,此刻江芷玥一副为人母亲心力交瘁的样子,“当初我就不看好乔凝思,若不是阿辙执意要娶乔凝思,恐怕我们池步两家就成了。而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乔凝思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不惜伤害阿辙,也要跟阿辙离婚。”

    “这几天以来,多亏若萦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阿辙,我很感激若萦对阿辙的一片痴心,我儿子也不可能不再娶,所以步先生你若是同意的话,就把你的女儿嫁给阿辙,也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步广博依旧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没有立即接话。

    江芷玥当然明白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在想什么,心里冷笑了一下,面上还是柔和从容的,“我知道阿辙是二婚,很委屈若萦,但我们会把彩礼和婚礼操办得厚重一些,而且我有办法让步先生你重新坐上步家家主之位。”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帮你除去害你到如此地步的柳淳芳,因为我对柳淳芳同样有夺夫之仇,到时候只要池步两家大的珠宝商联手,那么唐家在行业里,很快就会难以立足了吧?”

    步广博没有想到江芷玥许给他的好处这么大,竟然还能让他重新坐回步家家主之位,虽然知道江芷玥这女人城府极深、精于算计,但还是怀疑江芷玥话里的真实性,步广博放下茶杯,笑了笑,“我倒是想知道池夫人用的是什么方法。”

    “借刀杀人。”江芷玥低头抚着自己腕上的玉镯,眼眸里映入莹绿色的光芒,看上去的很阴凉,半晌后她看着步广博,又笑道:“如果步先生你不反对的话,那么阿辙和若萦的婚礼,就订在年前那几天了。”

    接下来步广博和江芷玥商谈了各种事宜,两个多小时后,步广博离开茶餐厅,江芷玥则打电话把江心瑶叫过来。

    这次没有江心瑶的配合,她完成不了自己的计划,而江心瑶要的无外乎就是嫁给池骁熠,江芷玥可以满足江心瑶这个愿望。

    这边步若萦回到家后,洗澡换了一身衣服,到厨房把吩咐佣人煲好的汤装起来,她走出门时,在玄关处碰上从外面回来的步琛远。

    步若萦伸手抚了一下哥哥肩上的雪花,“我正要去医院,晚上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吃饭。”

    步琛远点点头,把手中的车钥匙放在鞋柜上,他高大的身形站在那里没有动,低头看着妹妹有些苍白的脸,步琛远抿了抿唇,“真的喜欢上池北辙了?”

    其实这个问题步琛远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几年前步若萦就想嫁给池北辙,靠着步家的几个长辈去说媒,但池北辙不愿意娶步若萦,后来池北辙有了乔凝思,步若萦就潇洒地退出了,而如今池北辙和乔凝思结束了,他这个妹妹必定会抓住机会。

    步若萦沉默几秒钟,抬头反问步琛远,“阿辙和乔凝思真的离婚了吗?大哥你也清楚我的品行,如果他们没有离婚,我不会做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步琛远也不想让妹妹背上小三的骂名,他的表情凝重,字字斟酌道:“我只知道凝思确实签了离婚协议,也并非是江芷玥逼迫她的。池北辙虽然没有犯过太大的错,但凝思不能接受池北辙的母亲。”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江芷玥,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吧,只不过听叶小姐说,池北辙并不愿意跟凝思离婚,那么他们就还是夫妻,所以我觉得若萦你最好还是把握一个度。”

    步若萦闻言面色一冷,不以为然地嘲讽道:“我把握一个度?我还没有做出什么吧?而乔凝思和唐卓尧去婚纱店、传出婚讯是怎么回事?她乔凝思如此不道德,我为什么还要尊重她和池北辙已经名存实亡的婚姻?”

    “若萦。”步琛远打断妹妹,拧着俊挺的眉眼,严肃地说:“关于凝思和卓尧,完全是媒体造谣生事,而背后江芷玥也在收买那些媒体玷污凝思的名誉。你是聪慧之人,并且还混在娱乐圈,怎么跟其他人一样看不透这些?”

    步琛远见妹妹低下头,他的语气温和了一些,“当时我也在场,真正的情况是二叔他让凝思……”

    “大哥你也太维护乔凝思了吧?”步若萦不想再听下去,仰起的一张脸上满是抗拒和讥诮,“不要说乔凝思是二叔和朱静芸偷.情所生的女儿了,我们步家根本不可能承认,而且我才是你的亲生妹妹,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或者因为乔凝思是你女朋友的闺蜜,你才处处护着乔凝思吗?真是太可笑了,大哥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沈末离那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你?连我都不会同意你娶她,更何况是步家其他的长辈?”

    在步若萦这一番话里,步琛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烦躁地对步若萦摆摆手,“够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最好不要干涉我的感情。”

    “我也没有兴趣管,只不过是在提醒你而已,既然负不起责任,就不要去糟蹋人家好女孩子。”步若萦冷若冰霜地说完这句,打开门就出去了。

    步琛远高大的身形伫立在那里,垂下去的两手握成拳头,外面的天色昏暗,走廊开着的灯光照在男人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落寞萧索。

    步若萦让自家的司机把她送去恒远医院,提着手中的保温盒走去电梯时,碰上了刚赶过来的林敏南和陆川,步若萦并没有一眼认出林敏南,直到林敏南颌首叫她步小姐。

    步若萦这才看向林敏南,一脸不可置疑地问:“林……助理?”

    不怪她眼神不好,步若萦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林敏南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她的印象里林敏南就是一个只穿着黑白色套装、戴着眼镜,没有丝毫情绪,让人觉得很古板的女人,就像读书时被同学戏称“灭绝师太”的班主任一样。

    然而此刻林敏南淡淡笑着,是那么的柔美温婉,那张一直被步若萦忽略的脸,竟然比步若萦这个明星还要好看,若不是步若萦记得林敏南的五官,绝对会误以为林敏南整过容了。

    “是我。”林敏南对步若萦点点头,怀中抱着一束百合花,衬得她的人也如百合一样,林敏南唇边含着笑意,“池先生受伤了,我和我未婚夫从国外回来探望她。”

    步若萦闻言连忙跟陆川打招呼,于是三个人一路走去池北辙的病房,期间陆川跟步若萦聊了几部步若萦的最新影片,说上个星期他和林敏南第一时间去电影院看了,步若萦的演技很好。

    步若萦听后受宠若惊,陆家在t市也是豪门,步若萦之前就听说过陆川,没想到陆川还关注自己的电影,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聊几分钟后,步若萦就对陆川产生了好感。

    电梯在第十层停下来,陆川绅士地让两个女人先走出去,步若萦凑过去,贴在林敏南的耳边,笑着说:“敏南你选得这个未婚夫很不错,对人温和却不暧昧,你要好好珍惜了。”

    林敏南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步若萦就先往前走去病房,很明显是不想做陆川和林敏南两人之间的电灯泡。

    林敏南愣了一下,转头无奈地对陆川说:“果然没错,你走到哪里,桃花就能开到哪里。”

    “所以你吃醋了吗?”陆川大步上前,弯起手臂揽住林敏南的肩膀,垂眸凝视着林敏南,男人用低沉的声线说:“敏南,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因为想让你身边的人认可我、祝福我们两个人,我才花费心思把你回国后可能接触到的人,全都了解了一遍。”

    林敏南点点头,上半身依偎在陆川的胸膛上,手下握住陆川的手,她轻声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心疼你。是我们两个人要在一起,就算别人不祝福,我也无所谓。你不需要拿自己跟陈默比,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陆川闻言心口微微一震,很感动林敏南能这么顾虑他,他的胸口被柔软和甜蜜装满,低下头忍不住在林敏南的唇上亲了亲,而这一幕刚好落在病房门口陈默和步若萦的眼中。

    短暂的震惊过后,陈默才确定依偎在陆川怀里的女人是林敏南,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时候她只穿黑白色的衣服,即便在家里,也很少搭配暖色系的。

    而今天她穿着长款苹果绿的毛衣针织衫,脖子上系着白色绣花的围巾,再加上林敏南的身形足够高挑修长,因此这样的林敏南简约又优雅,一头卷发让她更有女神范,一时间陈默两眼发直,看得都有些呆了。

    他一直都知道林敏南很漂亮,但那仅限于脱了衣服和在他身.下绽放的那个林敏南,眼前的这个女人陌生得好像他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却足够惊艳陈默这漫长的一生,男人是视觉动物,陈默承认这样的林敏南让他移不开视线。

    而就在陈默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还没有回过神来时,陆川已经搂着林敏南的腰走了过来。

    陆川站在陈默面前,沉着脸色说:“陈助理,你这样盯着其他男人的未婚妻,是一种很没有礼貌和素质的行为。”

    未婚妻?陈默的心窝子像是被割下去一刀,让他整个人猛地一晃,差点没有站稳之际,他一只胳膊撑在左边的门板上,睁大瞳孔不可置信地锁着林敏南,随后目光渐渐地落在了陆川搭在林敏南腰肢的手上。

    陈默漆黑的眼睛一点点红了,两片薄唇泛着白色,颤抖了半分钟,他才勉强发出字音,“敏……南?”

    “陈助理,好久不见。”林敏南对陈默颌首,唇边含着一贯的笑意,转头介绍陆川,“这位是我的未婚夫陆川。”

    陈默自然认识陆川,就是那天晚上和林敏南发生关系的男人,没想到林敏南真的和陆川在一起了。

    陈默的脸色越来越白,猩红的视线扫向林敏南的肚子,衣服的掩盖下有微微的凸起,如果只是两个月,肚子会看出来吗?所以林敏南怀着他陈默的孩子,而和陆川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陈默又是狂喜,又是愤怒,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很干、很涩,想开口说一句话都是那么困难,陈默攥紧的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暴突,他压制着情绪,好半天动了动唇,正要说话。

    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既然你们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郝荼菲疑惑地说着,挺着大肚子站在了陈默的身侧,林敏南见状反而笑了笑,对郝荼菲点点头,随后她抱着鲜花和陆川一起走进病房。

    陈默依旧伫立在门外,背对着林敏南没有动。

    病房里池北辙见林敏南和陆川来了,他也有些惊讶,灰白的眸色里绽放出一抹光彩,池北辙坐在那里,用沙哑的语调温和地对林敏南说:“我没有什么大碍,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那就好,池先生保重身体。”林敏南找了一个地方把鲜花放下,她弯身倒了一杯水递给池北辙。

    步若萦见池北辙把水喝下去,她连忙上前把带来的保温盒打开,从里面盛出一碗鸡汤后,步若萦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着瓷勺要喂给池北辙,“喝点汤吧。”

    池北辙抬手推开步若萦的碗,脊背往后靠了靠,冷淡地对步若萦说:“我不饿,先放着吧。”

    池北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步若萦有些委屈,又是脾气倔强的千金大小姐,因此步若萦保持着端碗的姿势没有动。

    林敏南见状伸手接过来,“我来吧。”

    随后林敏南直接坐在了床头,把瓷勺里的汤吹冷,送到池北辙唇边,“池先生,你还是吃点吧。只有尽快恢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要用苦肉计,也不能真的让自己饿着不是吗?”

    果然还是林敏南懂他,池北辙确实在用苦肉计让乔凝思过来,而乔凝思不来,他自己有腿可以去找乔凝思,当然,前提是要养好伤。

    池北辙没有让林敏南喂,自己端着碗慢慢地喝汤。

    步若萦心里不由得冒出火来,既然池北辙只是演苦肉计,那么她让他喝汤,他怎么不喝?池北辙这是在针对她,让她知难而退吗?

    不可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江芷玥这个做母亲的都说让她嫁给池北辙了,她就绝对不会再把池北辙让给乔凝思,本来乔凝思就是后来居上,当初若不是乔凝思出现了,池北辙还是会选择她吧?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下来,病房里很安静,几个人或坐或站着,只有池北辙在喝着汤,几乎昏睡了两天,没有喝水和进食,此刻他是真的有些饿了,把空碗递给林敏南,林敏南又给他盛满鸡汤。

    这时陈默的手机响起来,陈默见是乔凝思打来的,他条件反射地看了床上的池北辙一眼,正要默默地退出去接通。

    精明如池北辙,动作一顿,目光扫向陈默,池北辙冷肃地说:“就在我面前接,打开免提给我听。”

    陈默颤了颤,也只能点点点头,“好。”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乔凝思的声音,池北辙墨色的眸子里一下子有了光彩,汤也不好了,这一刻连听乔凝思的说话,都让他觉得那么珍贵。

    今天晚上乔凝思约唐俊兴吃饭,但唐俊兴知道了乔凝思的意图,告诉乔凝思他愿意放弃那架钢琴,条件是他想到病房看望朱静芸。

    乔凝思觉得唐俊兴这个要求不过分,就同意了,所以此刻乔凝思打电话给陈默,是为了让陈默安排唐俊兴探视。

    陈默在池北辙的示意下,答应了乔凝思,刚挂断电话,池北辙就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对来探望的几个人说:“我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去吧。”

    陈母和林敏南点点头,倒是步若萦上前,一把按住池北辙的胳膊,“阿辙你要去哪里?如果要去洗手间的话,我扶你吧。”

    “不用。”池北辙一手推开步若萦,穿上拖鞋后,他抬起头对步若萦说:“这两天麻烦步小姐照顾了,我很庆幸自己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若是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步若萦很快明白了池北辙话里的意思,原来池北辙只当她是朋友而已。

    步若萦起身,猛地抓住池北辙的胳膊,委屈而又恼恨地问:“你这么快就要跟我撇清关系了吗?”

    “步二小姐这话说得好笑。”池北辙抽回自己的手臂,看着步若萦的眼神冷了几分,“我跟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觉得你照顾了我两天,就有理由让我对你负责,那么你的感情也太廉价了。”

    “我对你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我不喜欢纠缠不清的女人,无论江芷玥许诺了你什么,那都不能代表我。我爱的女人是乔凝思,这点永远不会变,即便她签了离婚协议书又如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她,不会让她离开我,所以请步二小姐自重。”

    其他几个人没有说话,步若萦的尊严受到很大的侮辱,她红着眼睛,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抬高声音对池北辙说:“应该自重的是乔凝思吧?就算你不放手又能怎么样?”

    “她和唐卓尧已经在选婚纱,要不了多长时间,她就和别的男人结婚了,根本就是乔凝思她对不起你,池北辙你这样值得吗?”

    池北辙闻言勾唇笑了笑,他并不是讽刺步若萦,只是觉得步若萦太傻了,池北辙用同情的语气说:“乔凝思值得不值得,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其他人没有资格评价。”

    “而不管我和乔凝思之间怎么样,就算我们真的分开了,步若萦,你或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插进来知道吗?”

    这样拒绝的话已经足够直白、残忍了,池北辙在告诉她,这一辈子她步若萦都没有机会,就算池北辙和乔凝思结束了,池北辙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步若萦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用手覆盖在脸上,泪水顺着指尖流淌出来。

    池北辙让陈母带步若萦出去,其他人也相继离开后,池北辙走去内室,忍着伤口的疼痛,一个人把病服脱下来,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时,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到底有三十多岁了,不像二十几岁,哪怕受了枪伤,也不需要躺在床上几天。

    没过多久,陈默扶着池北辙走到病房门前,而步若萦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唐俊兴已经进去病房了,乔凝思正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着,听到几人的脚步声,她转头一眼看到池北辙,乔凝思一下子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凝凝。”池北辙也伫立在那里,一张俊脸透着病态的苍白,大半个身子都依附在陈默的手臂上,平日里杀伐决断又高大伟岸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却弱不禁风似的,两天下来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乔凝思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甚至是早就死了,但在看到池北辙的这一刻,过往中的点点滴滴全部都涌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为她做了很多事、对她说了很多情话,然而一时间她具体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唯有一颗心被他牵动着。

    她想逃,却根本都逃不掉,这几天以来的思念和担忧都累积在一起,空旷的走廊里寂静无声,两人对望着,乔凝思的眼睛慢慢地红了,她猝然转过身去,用手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池北辙以为乔凝思要跑掉,就在乔凝思别开头的那一刻,他猛然推开陈默,也不顾胸口上的伤,池北辙几个大步上前,伸出手臂一把从后面用力抱住乔凝思,“凝凝……”

    男人的脸埋在乔凝思的脖子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池北辙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嗓音却越发沙哑,“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承认我确实用了一些手段,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但最初我并不知道江芷玥的阴谋和你的真实身世,我也不知道江芷玥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把你和叶承迹拆散了。”

    “在你嫁给我后,我对叶承迹做的那些,只不过是在捍卫自己的婚姻而已,我是真的在要了你的身子后,就打算给你过一辈子的。那个时候我以为在这段婚姻中,我对你只有责任,我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上你。”

    “可事实上,我还是一点点喜欢上了你,所以我只在最初欺骗过你一次,若说我错,我也只错在陪你养父演了一场戏,后来江芷玥做的一切,我都没有参与过。凝凝,回到我身边好吗?我不想跟你分开,到死都不想……”

    听着池北辙的这一番话,乔凝思的身子渐渐软下来,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淌在她果露的脖子里时,乔凝思的心口猛地一震,紧咬着下唇,压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她背对着池北辙,摇摇头,“我相信你,也接受你的道歉。可我不能原谅你母亲的所作所为,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放过我,她还在想方设法报复我、置我于死地,所以池北辙,你让我怎么跟你在一起?”

    池北辙浑身的肌肉一僵,随后他扳过乔凝思的肩膀,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布满血丝,满是伤痛地看着乔凝思,“我知道我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母亲身上,但你也不能因为她而怪罪我。”

    “她自己做的事,跟我没有关系,若是你真的恨江芷玥,那我可以跟江芷玥以及整个池家断绝关系,我只要你乔凝思一个人,这样够了吗?”

    乔凝思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眼瞧着池北辙瞳孔里的泪珠子都快要滚落出来,她实在狠不下心继续说,半晌后还是竭力冷静地提醒池北辙,“你确实能跟江芷玥和池家断绝来往,毕竟恒远是独立的,你有自己的事业和商业帝国,不受江芷玥和池家控制。”

    “但关键是江芷玥恨不得杀了我,往后她会用各种手段报复我,以及我身边的所有人,那么你要怎么选择?身为我的男人,你应该保护我,反过来就要跟江芷玥作对。”

    “而江芷玥当年伤害了我的母亲,如今还把我母亲推下楼梯,直到现在我母亲都昏迷不醒,这个仇我迟早也会报,我和江芷玥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种情况下,池北辙你要怎么办?”

    池北辙高大的身形猛地一晃,泛白的薄唇颤动着,却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如乔凝思所说,就算他跟江芷玥这样的母亲断绝了关系,那么当乔凝思和江芷玥两人斗起来时,他不可能不保护乔凝思,也就意味着他要和乔凝思一起对付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天底下有几个儿子能做出弑母的行为?至少他池北辙无法对江芷玥下手,那么乔凝思怎么办?这问题比妈和老婆同时跳进河里,该救哪一个,还要难以抉择。

    他想要乔凝思给自己一个交代和了断,如今乔凝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池北辙的唇紧抿在一起,箍着乔凝思腰的手臂越发收紧,半晌后,他开口艰涩地问乔凝思,“凝凝,你是爱我的对吗?既然如此,你能不能为了我放下心中的仇恨……”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关键是江芷玥不会善罢甘休,你能说服她放过我吗?”乔凝思摇摇头,灯光下满面的泪水,却是极其冷静地说:“你自己也清楚你改变不了江芷玥吧?她已经疯了、走火入魔了你懂吗?所以池北辙……”

    乔凝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胸腔里仿佛有把刀子在割着她的心头肉,以至于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艰难,费了很大力气,一字一字道:“所以池北辙,我们两人还是算了吧。其实除了在一起外,爱情还有一种方式是相忘于江湖,我们以后就这样好吗?”

    “不好!”池北辙突然低吼了一句,整个走廊里都回响着他的声音,激烈的情绪下,他受伤的胸口疼得厉害,喘着气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

    池北辙的一只大手死死卡在乔凝思的腰上,他的眸色里一片血红,“别跟我说什么相忘于江湖,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这么大年龄了,我只知道既然爱了,就一定要在一起,到死也不会放开。所以无论怎么样,你都无法让我放弃你。你想跟唐卓尧结婚吗?我告诉你乔凝思,你若是敢这样做,我就杀了唐卓尧。”

    “自私也好,疯狂也罢,反正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池北辙说着,再次抱紧乔凝思,眼泪淌在乔凝思的脖子里,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却用最卑微的姿态哀求道:“凝凝,不要放开我……我不能没有你,若是失去你,我活不下去……”

    乔凝思听后反而笑了,她不以为然地问池北辙,“其实这番话,当初你应该也对白倾念说过吧?但结果她还是嫁给了顾景年,而你并没有杀死顾景年,你自己还好好地活着。你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能没有白倾念,失去了她以后,你不会再爱其他的女人。”

    “但事实上呢?池北辙,后来你遇上了我,并且爱上了我。或许在我之后,你还会爱上第三个,从而忘记我,心里只有她的位置对吗?我就是想说,人这一生很漫长,不能在某一个时间段,就把以后全都否定了,你试着对我放手吧,去寻找你的下一段感情。”

    忽然间池北辙无言以对,他竟然会觉得乔凝思说得没有错,那个时候他爱了白倾念十多年,失去白倾念后,很长一段都在想着怎么死,直到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乔凝思,他爱上了乔凝思,渐渐把白倾念从心中放下。

    而如今他和乔凝思之间不过三年的感情,白倾念他都能放下了,若是失去乔凝思,他会不会也遇到更好的,从而爱上那个人?

    不知道,池北辙只感觉此刻自己的心很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臂慢慢松开了乔凝思,往后退出半步,池北辙站在那里问乔凝思,“以后你还会不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你会嫁给唐卓尧吗?”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私.欲太强,他想着即便自己和乔凝思不可能了,他也不愿意让乔凝思往后依偎在别的男人胸膛、和别的男人亲吻、做最亲密的事情。

    “我不会。”乔凝思想都没有想,摇摇头坚定地对池北辙说:“我不会嫁给唐卓尧或是其他任何男人,我这一生只真正爱你池北辙一个。”

    池北辙想到乔凝思刚刚说的,下一秒钟他就笑了,墨色的眼睛里还是泪光闪闪的,语气里充满了自嘲,“你还年轻,还有那么漫长的一生,你怎么能断定自己不会再遇上更好的、爱上下一个?”

    “乔凝思,直到现在这一刻,我也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了。敏南离开陈默后,找到了更值得她托付终身的陆川,而我们两人,往后不知道会与哪个人共度完这一生,所以你放心吧。”

    “这次我想通了,我不会再用自我伤害的方式,去挽留一段逝去的感情。正如你所说的,我会等待下一个我生命中的人出现,到时候我会爱上她,再忘记你。就这样,以后我们相忘于江湖好了。”

    池北辙说完就转过身,一把推开要扶他的陈默,他一个人挺直脊背走在空旷的长廊里,步伐坚定而稳重,那样一抹高大的身影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时,乔凝思蹲在了地上。

    她用两手抱住膝盖,随后放声大哭起来,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她凄厉而悲伤的哭声,让站在身侧的陈默和林敏南都不由得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