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乔凝思和陈母就赶到了池家老宅,管家一早在外面等候着,见她们来了,连忙一路把她们领去客厅。

    乔凝思一眼看到步敬谦背对着自己而站。一只胳膊抬起。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直指对面跌坐在沙发上江芷玥的脑门。

    从开始到现在,乔凝思经历过刺杀、凶杀以及在白天亲眼看到乔庆华跳楼……等等可怕的事情,如今再面对眼前这种情况时,她变得冷静又从容,而步敬谦和江芷玥僵持着,很显然步敬谦没有立即要杀江芷玥,也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乔凝思顿在了那里,身侧的步玲莉也沉默着,客厅里的氛围僵硬、沉寂,这种感觉让江芷玥心慌。她的脊背紧贴在沙发上,早就没有了退路。

    江芷玥知道步敬谦绝对不会拿一个玩具枪吓唬人,饶是她平日里再强势,生死关头,此刻她也是面色苍白,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枪口。江芷玥声音颤抖地说:“步敬谦你冷静点……朱静芸根本不是我杀的,你不能冤枉了无辜好人,而任由真凶逍遥法外。”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吗?再者说了,江芷玥你觉得自己是好人吗?”步敬谦暂时放下手臂,居高临下地立在那里,唇畔噙着一抹嗤笑。冰冷的眼神睨着江芷玥,“静芸受伤的那天晚上,整栋房子里只有你江芷玥和静芸两个人。”

    “而我们赶到的时候,门被从里面反锁上了,而且所有的窗户都是紧闭着,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没有人能从房子里离开,除非对方是隐形的,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但显然这种结论不符合现实。”

    “另一方面。警方也证实了那把插在静芸胸口的匕首上,有你江芷玥的手印。”一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被捅了一刀,以及那天晚上朱静芸躺在血泊中的画面,步敬谦的胸腔里就是一阵抽搐般的痛。

    这让他的愤怒和仇恨之火燃烧得更旺,浑身都蔓延出一股阴冷的杀气,步敬谦握着手枪的一只手一下子攥紧了,逼视着江芷玥,“所以是你在静芸没有防备之下,先捅了她一刀,随后你把房子里的电断掉,将静芸推下楼梯,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你,江芷玥你还想狡辩?”

    “我没有狡辩,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江芷玥稍微冷静下来,扶住身侧池渊的胳膊,她微微坐直身子,试图让自己的气场不输给步敬谦,“水果刀上有我的手印,那是因为当时我就坐在床头给朱静芸削苹果,我相信水果刀上不只有我一个人的手印,那么难道只要有谁的手印,那个人就是凶手了吗?”

    “第二点,你们房子的电力控制是在卧室,或是走廊附近吗?如果不在,那么我是如何做到在那个时间点断电的?你可以说我提前买通了供电局,若是这样的话,警方可以到供电局查。”

    乔凝思听到这里,抿了抿唇往前走出几步,跟步敬谦站在一起,乔凝思接过江芷玥的话,“水果刀是新买的,我母亲刚搬过去,那天郝荼菲和我都用过水果刀,但先不说我们不会丧心病狂害死自己的母亲,关键是我母亲被害时,我和郝荼菲都有不在场证明。”

    “我在外面试图破门而入,当天晚上郝荼菲在家里,一直和陈母待在一起。关于你说的如何断电也很简单,别墅的电源控制是在离卧室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有可能你先把匕首插在了我母亲的胸口,随后你跑去那个房间里断掉电源,以最快的时间返回来把我母亲推下楼梯后,你再去房间打开电源,最后从楼上跑下来。”

    江芷玥闻言身子微微一震,对此无言以对,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乔凝思,冷冷地质问道:“乔凝思,我是你的婆婆,你竟然怀疑我是杀人凶手,你这样对得起我儿子池北辙吗?”

    “他若是知道了,他该有多心寒、多失望?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你还敢说自己爱他吗?”也不等乔凝思回答,江芷玥转过头,用命令的语气对池渊说:“打电话叫阿辙回来,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究竟娶了一个多么不孝又恶毒的女人。”

    乔凝思的脊背猛地一僵,眼眶随之红了一圈,她抬高声音反问江芷玥,“你既然觉得自己还是我的婆婆,我是你儿子的妻子,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我母亲?你跟我讲感情和孝心,那怎么不先检讨一下,你江芷玥都做了些什么?”

    池渊没有想到乔凝思竟然跟步敬谦站在了一起,恐怕步敬谦要对江芷玥下手,乔凝思也会坐视不管,而江芷玥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亲生儿子能救她了。

    池家外面的几个保镖刚刚就被步敬谦带来的人控制住了,更何况步敬谦的手枪正指着她的脑门,一旦她轻举妄动,或许就保不住性命了。

    “你现在反过来怪池北辙娶了我,江芷玥你是忘记当初怎么逼池北辙答应婚事的了吗?”那些积压在心中很久的埋怨和疑惑,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乔凝思越说越激动,整个肩膀颤抖着,针针见血地质问着江芷玥,“事实上在你内心深处,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媳妇。”

    “我不过是你江芷玥的一颗棋子,你逼迫池北辙娶我,是因为你以为我是唐家大小姐吧?我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将来我得到了唐家所有的产业,就等同于唐家是你的儿子以及整个池家的了,江芷玥我说的对吗?”

    “你江芷玥真是太厉害了,竟然布了这么大的局。”乔凝思说着又笑了起来,站在离江芷玥几步远外,用一种怜悯又嘲讽的目光俯视着江芷玥,“但你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吧?步敬谦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如今我母亲和唐俊兴离婚了,她不再是唐家家主。”

    “而我已经把财产拱手相让给唐卓尧了,以后我和唐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你心里一定很恨吧江芷玥?因为恨,你先把搅局的朱静柔推下楼,随后是我的母亲,那么接下来呢,应该轮到我和步敬谦了是不是?”

    陈母和步敬谦早就知道这些,听完后并不觉得诧异,但这对乔凝思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起初她也怀疑江芷玥选她做池家大少奶奶的目的,后来江芷玥对她那么好,并且处处维护她,帮她除去叶承涵这个“小三”,捍卫她和池北辙的婚姻。

    于是她对江芷玥放下了戒心,曾一度把江芷玥这个婆婆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然而直到现在乔凝思才发现,自己不仅是江芷玥商业斗争中的一颗棋子和牺牲品,她更是引狼入室,间接地害死了朱静柔和把她抚养成人的乔庆华,更甚至让她的亲生母亲受这么重的伤,以至于此刻命在旦夕、生死未卜。

    若是母亲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步敬谦不杀江芷玥,她乔凝思也不会轻易放过江芷玥。

    “乔凝思你说得没有错。”江芷玥片刻的震惊和慌乱后,意识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暴露了,她突然一下子轻松了,就像是一个战败者对敌手分享着她精彩的过程一样,江芷玥的脸上带着笑意,轻蔑地对乔凝思说:“我让我儿子娶你的目的之一,确实是冲着你唐家大小姐的身份去的。”

    “若不然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有灰姑娘入豪门的童话故事吗?怪只怪你自己太蠢、太天真了。我知道只要你生下孩子后,就能回去唐家继承家业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催着你和阿辙生孩子。”

    “至于你要抛夫弃子、另嫁他人这点,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控制你以及整个局面的发展。比如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可以买凶杀掉唐家为你选择的那个夫婿,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乔凝思都是阿辙的妻子,我池家豪门的大少奶奶,总有一天我会合并池唐两家。”

    “但这其中还是出了差错,我没有想到在你还没有生孩子的情况下,唐家就让你回去继承家业了,不过这种局面比我自己的计划还要完美,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时,没想到朱静柔却在晚宴上闹了那么一出,我才知道你是朱静芸和步敬谦的女儿……”

    当时江芷玥就清楚自己可能要功亏一篑了,但她并没有完全死心,她试图力挽狂澜,找到朱静柔,威逼利诱朱静柔跟她合作,让朱静柔这个最有资格说话的人,对外界谎称乔凝思就是唐家的女儿,压下所有的流言蜚语和风波。

    “但朱静柔那个不识好歹的贱人竟然拒绝了我。”江芷玥回忆到这里,就是咬牙切齿的,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所以当时我们在露台那里发生争吵,我大怒之下一个耳光扇过去,她没有站稳就摔下去了。”

    朱静柔确实不是江芷玥杀的,乔庆华只是恰好让江芷玥背了这个黑锅,江芷玥死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警方那边没有证据,只好把她放了出来,而如今真正的凶手乔庆华死了,这个案子也就结束了,所以江芷玥觉得自己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我知道如今我输得彻底,可我还是要说朱静芸受伤跟我没有关系。”江芷玥为自己辩解着,事实上在拖延时间,等池北辙赶来救她,“那天晚上是朱静芸打电话给我,说有事找我谈,我才过去的。”

    “我按了很久的门铃,没有人应我。朱静芸发短信告诉我门没有锁,让我到二楼的卧室里找她,我随手关上了门,那个时候我没有从里面反锁上门。朱静芸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我估摸着她应该是生病了,就坐在床头一边削苹果,跟她说着话……”

    步敬谦听到这里,开口打断江芷玥,“你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漏洞百出吗?房子里只有你和静芸两个人,你没有把门反锁上,难不成这世上有鬼?江芷玥,我不是来找你理论的,你还是去地下编故事吧,算上十几年前你跟朱静柔合谋让人轮.奸静芸这笔账,你死不足惜。”

    江芷玥眼瞧着步敬谦再次抬起手臂,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她一下子又慌了,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江芷玥满脸惊恐地辩解着,“当年那件事是朱静柔一个人做的,跟我没有关系……”

    乔凝思刚刚被步敬谦最后一句话惊吓到了,此刻猛地回过神来,她看也没有看步敬谦,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乔凝思的目光紧盯在江芷玥身上,竭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乔凝思一字一字地问江芷玥,“你告诉我,当年你们究竟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到了这一刻,江芷玥已经不想再隐瞒了,她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乔凝思知道什么,又怎么看待她江芷玥,或是得知这一切真相后,乔凝思和池北辙会走到哪一地步,对江芷玥来说全都不重要了,此时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江芷玥再次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池北辙怎么还不来?就算他不接池渊的电话,那么也应该看到池渊发过去的短信吧?

    江芷玥和池渊对视一眼,她心里慌乱不已,面上竭力保持镇定,对上乔凝思阴鸷的目光,不以为然地说:“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谁让你母亲是个祸水呢,当年她勾引唐俊兴一个还不够,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我江芷玥的男人身上。”

    池渊闻言面上有些难堪,他……确实喜欢过朱静芸,或者更确切地说,曾经他一度很想得到朱静芸,而无关爱情。

    在朱静芸还没有嫁给唐俊兴之前,整个t市多少男人想娶朱静芸为妻,除了朱静芸本就惊才绝艳外,尤其是这些豪门大家族,考虑的更是商场利益,跟朱家联姻是不错的选择。

    池渊知道自己的婚姻注定是牺牲品,但既然得不到爱情,他至少有权利选择一个自己看上眼的妻子,于是朱静芸就成为了池渊的目标,他追求了朱静芸好几年时间,其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那时朱静芸不过才十六岁,而池渊比朱静芸大了差不多十岁,池家家族里的长辈们等不及了,做主给他和江芷玥订婚,他好几次想退掉,却都没有赢得过江芷玥的手段,一年后江芷玥怀孕了,直接找了池家所有的长辈,对池渊进行了逼婚。

    婚后不久,江芷玥生下了池北辙这个儿子,在池家家族里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可不幸的是,池渊的心还在朱静芸身上,得不到朱静芸,他就找很多女人做朱静芸的替身,江芷玥用尽各种极端手段一个一个除掉那些女人,唯一的漏网之鱼也就只有柳淳芳。

    几年下来,江芷玥对朱静芸的怨恨越来越深,一直在找最佳的报复机会,终于这个机会到来了……那时朱静芸还不是唐家家主,而是在唐家的公司里做珠宝设计师,跟同样立足于珠宝行业的池家是竞争对手。

    某次两家同时被国外的公司选中,让他们各自拿出作品来,他们看中了谁的作品,就跟哪一家合作,所以在朱静芸拿着设计手稿赶去的途中,江芷玥和朱静柔让人绑架了朱静芸,抢了朱静芸的设计图纸,拿到外国合作商面前,称这作品出自池氏设计师之手。

    结果可想而知,朱静芸的设计作品被选中,国外的那家公司跟池家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江芷玥一箭双雕,虽然最后关头朱静芸被赶过去的唐俊兴救了,但江芷玥是这场局中最大的赢家。

    乔凝思听完后,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池家和朱静芸竟然是这样的一段仇恨,难怪从一开始池渊就不是很喜欢她,因为她是朱静芸和别的男人的女儿,也难怪池北辙会对她隐瞒事实,原来真相竟然这么的不堪。

    乔凝思的身子晃了一下,有点站不稳,陈母连忙扶住她,乔凝思低下头时,陈母只觉得一大颗滚烫的液体砸在了她的皮肤上,随后越来越多,她的手腕都湿了一大片,这让陈母心疼得厉害,“凝思……”

    乔凝思却一把将陈母用力推开,紧接着她转过身,出其不意地夺下步敬谦拿在手中的枪,握在她自己的手中,下一秒钟,乔凝思抬起手臂,颤抖着把枪口对准了江芷玥的脑门,慢慢地扣压下扳机。

    几个人面色顿时大变,江芷玥僵硬地站在那里不敢动,生怕稍微的反抗就激怒了乔凝思,而步敬谦握住乔凝思的胳膊,面容严肃低沉道:“不能开枪思思。”

    他可以杀江芷玥为朱静芸报仇,因为他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坐牢,而如果朱静芸真的死了,他也趁此陪着朱静芸,但乔凝思还年轻,他不能让乔凝思的一辈子都毁了。

    然而乔凝思像是没有听见步敬谦的劝说一样,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出一步,泪流满面地冲着步敬谦吼道:“我母亲错在哪里,江芷玥凭什么那样对待她?江芷玥因为一时嫉妒害我母亲,我母亲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难道江芷玥不该死吗?”

    “你们都不要拦我,我今天必须杀了江芷玥,为我母亲报仇,就算她今天不死,以后我还是会让她为我母亲偿命。”在突如其来各种残忍真相的打击下,从昨晚朱静芸在手术台上时,乔凝思就已经失去了理智。

    此刻她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杀光所有伤害过她母亲的人,而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她要让江芷玥血债血偿,手枪的扳机已经被乔凝思按压下去,她第一次触摸到手枪,双手都在不停地哆嗦着。

    步敬谦生怕乔凝思伤了其他人,他无法找到最佳的机会夺过乔凝思手中的枪,而就在这时,乔凝思猛地闭上眼睛,手指中用了最大的力气,紧接着只听见“砰”一声枪响。

    乔凝思因为被震伤了手腕,鲜血涌出来,她握不住手枪,枪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

    随着最后重物落地的声响,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样,乔凝思觉得自己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里,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就处在一片黑暗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江芷玥惊恐的喊叫声,“阿辙!”

    乔凝思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下一秒钟就对上池北辙望过来的那双温柔,却充满了血丝和痛楚的墨色眸子里,这像是一剂强心剂,让失魂落魄的乔凝思猛地回过神来,肩膀微微一震。

    她条件反射般把视线下移,慢慢的,直到看见池北辙的一手按在心口上,大片的鲜血涌出来,很快浸染了男人雪白的指尖,有那么一刻,乔凝思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刻是池北辙替江芷玥挡了子弹,此刻受伤的人是池北辙。

    乔凝思震惊地往后退出一步,踉跄之下差点栽倒,随后乔凝思跌跌撞撞地冲上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慌乱得连池北辙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她伸手想要触摸池北辙。

    然而江芷玥却一个耳光把乔凝思扇到一边,“滚!别靠近我儿子!一枪还不够,你准备再补一枪是吗?”

    江芷玥大声吼着,臂弯里抱着倒在地上的池北辙,江芷玥眼中的泪水涌了出来,一手覆在池北辙满是鲜血的手背上,江芷玥惊慌失措、泣不成声地喊着池北辙,“阿辙……”

    她错了,她不该叫池北辙回来的,如果早知道儿子会替她挡下这一枪,她就算被乔凝思杀了,她也不会叫池北辙来救她。

    “江芷玥。”池北辙另一只手抓住江芷玥的胳膊,连名带姓地叫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胸口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涌出来的情况下,池北辙的面容渐渐苍白,声音虚弱,却是用一种严厉的语气对江芷玥说:“你不要伤害凝凝。”

    江芷玥闻言一股怒火顿时冒了出来,但看到儿子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衬衣时,她的心口又是骤然一痛,抿紧的唇颤抖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乔凝思被陈母扶住身子后,她缓了一会,转头对步敬谦说:“你去开车,叫救护车在中途接应我们。”

    步敬谦点点头,紧接着大步走了出去,后来池北辙被弄进了步敬谦的车子里,池渊和江芷玥尾随其后。

    在去医院的路上,池北辙躺在乔凝思的膝盖上,无力地闭着狭长的眼睛,感觉到乔凝思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在自己的脸上,池北辙睁开了眸子,呢喃着乔凝思的名字,“凝思。”

    “嗯……”乔凝思立即应道,两手里抱着池北辙的肩膀,看到池北辙在这时伸出手,她连忙腾出一只手。

    下一秒钟,她的小手就被池北辙包裹在了满是鲜血的掌心里,池北辙仰望着乔凝思被泪水湿透的脸,他艰涩地开口,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心疼,“你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也没有怪你……都说母债子还,这一枪本就是我应该受的。”

    “如今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这次江芷玥害你母亲的罪名还没有洗脱……等等这一切,是我对不起你,可凝凝,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是真心爱你的,比爱白倾念,都还要深。”

    “所以现在抛开一切不谈,我只想知道以后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乔凝思心慌意乱,只能摇摇头,“你不要再说了。”

    如果是在池北辙没有受伤的情况下,乔凝思会告诉池北辙他们两人不可能了,然而此刻她不忍心说出这种话。

    池北辙料到乔凝思会敷衍他,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又慢慢地睁开,车灯下他的眸子里依旧是那么黑亮,灼灼地盯着乔凝思。

    池北辙胸口的血不断地涌出来,他却不去理会,两片苍白的唇瓣艰难地张合着,一字一字沙哑地问乔凝思,“你是不是已经动了跟我离婚的念头,放弃我了对吗?”

    乔凝思别开目光,不敢去看池北辙,唇紧紧抿出一条僵硬的线,偶尔用牙齿咬下去,血珠子冒了出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池北辙,膝盖上的池北辙猛然咳嗽了一声,震动着池北辙的胸口,血又大片大片地涌出来。

    “阿辙!”乔凝思吓得面色惨白,感觉到池北辙后背的衣服也都湿透了,那些鲜血触目惊心,池北辙看上去越来越虚弱,连胸膛的起伏都慢了下去,乔凝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

    她泪流满面,哭着大声喊道:“我不答应!你如果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明天就嫁给唐卓尧……”

    池北辙闻言浑身猛地一震,不过很快他就安心地枕在了乔凝思的腿上,唇边浮起一抹苦涩又满足的笑意,“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好,只要你能幸福就可以了。”

    救护车的鸣笛传到耳边,前面的步敬谦停下车子,紧接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了,一看到伤患是自家老板,他们的面色骤然大变,也不敢耽误,立即把池北辙转向救护车,等到乔凝思再跟着坐进去时,池北辙已经陷入了昏迷。

    这天晚上,恒远医院的老板被送去了手术室里急救,为避免造成不好的影响,乔凝思让陈默对外封锁消息,调遣了十多个黑衣保镖过来……在此期间,江芷玥看着乔凝思发号施令,几次上前想把这个害她儿子的凶手赶走。

    但恒远的任何人都不买她的账,江芷玥干脆拿出手机报警,随后不久,叶承涵和付朝桓赶了过来。

    江芷玥一看没有其他警察了,她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我不管你们警局还有没有其他人,对我儿子开枪的凶手就在那边,叶承涵,你快把乔凝思这个杀人犯抓进牢里去。”

    叶承涵顺着江芷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乔凝思背靠着手术室的门,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白色的灯光折射着她脸上的泪水痕迹,闪闪发亮,刺得叶承涵的眼睛骤然一酸。

    朱静芸、乔庆华以及池北辙,短短两天之内,乔凝思就遭遇了最亲、最爱的人的生离死别,到这一刻乔凝思连哭都不会了,她仿佛是麻木了,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不吵、不闹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付朝桓早就几步上前,屈膝蹲在乔凝思的身边,见乔凝思的左脸红肿,冒着血珠子,他拿出手帕要给乔凝思擦,乔凝思却别过头,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滚。”

    付朝桓的动作一僵,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他收回手,转过身也背靠着手术室的门,陪着乔凝思坐在那里。

    “凝思。”叶承涵并没有如江芷玥所料的那样,把乔凝思抓起来,她站在乔凝思的身边,一手放在乔凝思的肩膀上,感觉到她的肌肉僵硬和冰冷,叶承涵顿了一下,沙哑道:“你放心,大哥他不会有事的。”

    “毕竟以前也受过很多次伤,他都能化险为夷了,这才他也一定会安然无恙。”

    乔凝思没有动,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平静,但越是这样,叶承涵就越担心。

    乔凝思不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对流浪猫都会产生同情,何况命在旦夕的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心里一定比任何人都难受、害怕,叶承涵反倒希望乔凝思能像每次一样哭出来,不能这么憋着。

    十几分钟后,池骁熠也赶了过来,知道发生什么后,他除了觉得可悲外,并没有其他情绪了,所谓的因果报应,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扔见亩划。

    又是这样漫长的等待,夜渐渐深了,而且外面是冬天,医院的走廊里很冷,乔凝思似乎坐成了一尊雕像,付朝桓见她面色发青,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动作轻柔地给乔凝思披到身上。

    乔凝思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侧了一下肩膀,外套就滑落到地上,随后她往一边挪动了一下。

    而那边的陈默接过池骁熠递到手中的外套,他几步走过去,伸手扯住付朝桓的衣领,把付朝桓用力丢到很远的地上。

    随着“嘭”一声,陈默拉住乔凝思的胳膊,让她先从地上起来,陈默把池骁熠的外套垫上去,乔凝思继续坐着,陈默一言不发地陪着她,片刻后他侧过身子,弯起手臂把乔凝思搂入了怀里。

    不一会,陈默就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衬衣湿了一大片,乔凝思哭得无声无息,却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那边的叶承涵用手捂住嘴,把脸埋在了池骁熠厚实的胸膛里,池骁熠立即伸手抱住她。

    两个多小时后,池北辙从手术室里出来,又被转送去重症监护病房,乔凝思站在原地看着医护人员推着病床离开,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乔凝思才一步一步迈动双腿,推开跟上来的付朝桓,她一个人走在空旷狭长的走廊里。

    头顶白色的灯光洒下来,越发衬得乔凝思的背影孤单伶仃,不到一分钟,乔凝思两腿一软,猛然间不受控制地栽在了地上,接二连三的巨大变故和打击中,她从最初的悲痛欲绝到爆发,再到麻木不仁,而此刻终于完全崩溃了,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乔凝思闭上眼睛时,心想着若是就这样永远地坠入黑暗、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那该有多好?她突然间发现原来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她不想面对这些是是非非、爱恨情仇了,如果死了,能去一个无纷扰和伤痛的地方,那该有多好?

    第二天,在池北辙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时,江芷玥以池家豪门长夫人的名义,对外召开记者发布会,称池北辙跟乔凝思因长久感情不和,而于昨晚签订离婚协议,两人和平分手……这样的消息一发出,就掀起了巨大的轰动。

    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再看到池北辙和乔凝思两人秀恩爱,外界纷纷猜测是否两人的婚姻出现问题,如今从池北辙的母亲口中得到了证实,更何况是以池家长夫人的名义发出的消息,那么就不会有假了。

    于是关于池北辙和乔凝思离婚的原因流传出了各个版本,有人扒出当红明星步若萦这几天和池北辙来往密切,更有照片作为物证,这把步若萦推到了“小三”的风口浪尖上,步若萦对此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一时间步若萦被炒得更红了。

    当然,外界也不乏阴谋论者,觉得池北辙和乔凝思之间并非出现了第三者,很有可能和乔凝思的身世有关……等等这一切,乔凝思拿过遥控器按了一下,墙上的电视屏幕猝然黑了。

    陈默在这时发来短信,“老板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从病房转入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很快就能醒过来。老板娘你不用担心了,但你真的不打算来看一眼老板吗?步若萦从早上一直守在床边。”

    乔凝思没有回复陈默,她收起手机,从朱静芸的别墅里走出来时,乔凝思开着车去了一趟药店,把脸上的墨镜换上了口罩,头上也戴了一顶鸭舌帽后,乔凝思这才驶向医院。

    第三天了,朱静芸还没有从病房里转出来,不知道步敬谦去了哪里,乔凝思站在门外,透过窗户看着母亲的病床,即便并不能觑见朱静芸的身影,但至少人活着,那就还有希望。

    二十多分钟后,乔凝思去了一趟池北辙的病房。

    门外有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守着,见到乔凝思后,他们伸出手臂拦住乔凝思的去路,乔凝思把口罩拉下来,没想到对方却说她已经不是池家的大少奶奶了,池夫人吩咐过不能让她进去。

    乔凝思什么也没有说,点点头重新把口罩拉上去,往后退出一步,她站在那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里面的病床。

    步若萦果真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池北辙大半的身子被步若萦遮挡,乔凝思看到的只有步若萦透着心疼的侧脸,以及从眼中滑落而出的泪水。

    在步若萦两手握住床上昏睡的池北辙一手时,乔凝思顿了一下,随后她转过身离开。

    陈默刚到门前,看见乔凝思那抹熟悉的背影,他愣了几秒,随后大步追上去,陈默伸手抓住乔凝思的胳膊,“老板娘?”

    乔凝思摇摇头,嗓音嘶哑而又无力,“我已经不是你的老板娘了,换个称呼吧。既然你母亲是步敬谦的亲生妹妹,那么我应该叫陈默你一声堂哥吧?”

    陈默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乔凝思,“江芷玥在记者发布会上说得是真是假?你难道真的和老板签下离婚协议书了吗?老板现在还没有醒,肯定是江芷玥逼着你签的对吗?凝思,你不能……”

    “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乔凝思打断陈默,她一张脸被蓝色的口罩全都遮住,只露出那双眼睛,里头却宛如一个黑洞,没有任何的光彩,看得陈默心中剧痛。

    乔凝思的语气却异常平静,“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还是收回去吧。警方还在调查我母亲被害一事,江芷玥脱不了干系,接下来我可能要跟江芷玥打官司了,不管是几十年前,还是今天江芷玥让我母亲昏迷不醒,无论怎么样,我都要为我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直到今天,我和池北辙之间隔了太多太多,已经回不到以前了。其实对比起来,我们的感情或许还不如你和林敏南的深,你们两人七八年了,也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可到最后还不是一样分开了吗?”

    “所以我和池北辙其实不算什么,抛开我们上一辈的恩怨不说,我对他开了一枪,就算他不追究,我自己也不能再像往常那样待他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千千万万的人失恋、分手或离婚,我想得很透彻,并非每段感情都会圆满。”

    陈默无言以对。

    乔凝思伸手抱了陈默一下,低声叮嘱道:“不要告诉池北辙我今天来过,好好照顾他,我在背后默默关注他就可以了。”

    说完乔凝思再次压下帽檐,转身低着头离开,而陈默一直站在后面,就像那天晚上在手术室门外一样,双眼通红地看着乔凝思一点点走出视线。

    外面的天空放晴了,今天的太阳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乔凝思慵懒地眯起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世纪都没有看到过阳光一样,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仿佛她才像是一个从鬼门关里走过来的人。

    一辆车子在身边停下,乔凝思透过窗户看到驾驶座上的步琛远,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那边沈末离已经打开车门,几步冲到乔凝思跟前,“你怎么样了凝思?”

    “我能有什么事?”面对沈末离的关心,乔凝思淡淡笑了一下。

    以往她笑的时候,连眼睛里都是光彩熠熠生辉的,此刻她的目光里却如死水一样没有任何波澜,不等沈末离再说什么,乔凝思自己打开车门,“走吧,我们找步敬谦一起吃顿饭。”

    乔凝思在电话里问过步敬谦的另外一栋住所后,步琛远开着车子过去。

    三个人一路走上楼梯,在其中一个房间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步敬谦沙哑的回应,乔凝思推开门刚进去,就被屋内的场景吓了一大跳,背后的沈末离更是震惊,“卧槽!这……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