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辙在这时起身走过去,一手负于背后,高大的身形站在付朝桓的面前,散发着强大而压迫性的气场。

    他并没有出手打付朝桓。但往往这种平静反而更可怕,池北辙的眼神让林敏南和陈默都噤了声,“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我的妻子在一起。”

    陈默松了手,把付朝桓重重地摔在地上。

    付朝桓满脸伤痕,缓了很长时间才扶着椅子站起来,他的手指用力地抹了一下嘴角,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依然是桀骜不驯的,“我从池曼那里得到消息,犯罪团伙的人要杀凝思,所以就立即赶到了你们举办晚宴的酒店,好不容易在休息室里找到凝思。要把她先带去警局,因为我觉得只有那里是最安全的。”

    池北辙听后,侧过头吩咐林敏南去调酒店的监控录像,唇边噙着一抹讥诮和警告对付朝桓说:“池曼说犯罪团伙的人要杀我的妻子,你就信了是吗?身为一个侦探,我是该说你愚蠢好骗,还是你对我的妻子关心则乱?”

    “付朝桓,记住你对我妻子的称呼,不要用凝思这么亲昵的名字,以后请叫她池太太。”

    池北辙不知道犯罪团伙的人为什么要杀乔凝思,他曾经剿灭几个犯罪团伙时,的确给自己结下了不少仇恨。若是有人报复他,继而连累到了乔凝思这个妻子,他肯定会相信。

    但如果说犯罪团伙针对的人是乔凝思,那就有些牵强了。因为他想不到乔凝思这么普通的人跟谁结了仇,或是有什么价值,让庞大的犯罪团伙不惜暴露,铤而走险刺杀她。

    “我知道你不信。”付朝桓冷笑,牵扯到嘴角的伤,痛得他皱紧眉头,艰难地对池北辙道:“所以就算我提前告诉了你,你也不会做好防范,但你想想你什么时候不出去。偏偏半途离开晚宴?”

    闻言陈默和林敏南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变了,是调虎离山?!

    一个多小时前,陈默和林敏南在返回酒店的途中遇到了刺杀,正是以前陈默所在的,也就是如今池曼背后的犯罪团伙安排的。

    这些年陈默遇到过好几次了,他和林敏南应付不了。只好像往常一样打电话把池北辙叫过去帮忙,却没有想到犯罪团伙的目的是要把池北辙调走,而后派第二队人刺杀乔凝思。

    陈默心里愧疚,想到是因为老板离开去救自己,犯罪团伙的人才有机会对老板娘下手,陈默更加难过自责,低下头沙哑地对池北辙说:“老板对不起,我……”

    话还没有说完,陈默的胳膊就被林敏南按住了,向来没有表情的林敏南,此刻脸上也覆上一层寒霜,站在那里冷冷地反问付朝桓:“你话里的意思是所有的责任都在我们身上吗?你自己也不检讨检讨,若不是你把池太太带出了休息室,太太的安全怎么会受到威胁?”

    “还是说你想再舍身救我家太太一次,让她感激你,你就有靠近她的机会了是吗?付朝桓,不要把别人都当傻瓜,我们不是不知道你接近我们的目的,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付朝桓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语带歉疚地说:“我承认凝思受伤一事错在我,但这次我是真心想救凝思,并没有其他的……”

    池北辙突然抬起脚,猛地往付朝桓的膝盖上踹去,“嘭”一下付朝桓跪在了地上,“我刚刚说了,不要左一句‘凝思’,右一句‘凝思’的。”

    他的声音响在付朝桓的头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站在付朝桓的面前,“我池北辙的妻子,我自己会照顾好,不会假手于其他任何人。”

    “而不管你付朝桓对我妻子是愧疚,还是想继续利用她,从这一刻开始,我都不会再让你靠近她半步,也请付先生自重,别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惦记着有夫之妇。你自己滚吧,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付朝桓低着头,双膝跪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在陈默又想把他揍一顿时,他才站起来往电梯口走,医院白色的灯光照在他高大的背影上,让他看上去落寞而又悲伤。

    而池北辙眉宇苍白、满脸的疲倦,手术还在进行中,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想找出烟来抽时,才发现自从那天晚上后,他所有的烟都被乔凝思没收了,更不允许他的身上带烟。

    池北辙想到乔凝思心疼而斥责的样子,他的胸口顿时一堵。

    “老板。”陈默低低地叫了池北辙一声,池北辙摇摇头,抬起脸问陈默有烟吗?他不知道还要等几个小时,可现在他就已经难受得呼吸不过来了,用烟草来缓缓也好。

    陈默有好几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池北辙了,以往池北辙只为白倾念一个人伤筋动骨,可此刻连陈默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池北辙心里的痛,可见如今他对乔凝思真的用了深情。

    陈默特别欣慰而高兴,老板爱上老板娘了,也就证明老板已经放下了白倾念,他终于不再为过去那段不可挽回的感情而痛不欲生了,也有了再爱一个人的能力,变成了陈默最初认识的那个有血有肉、重情重义的池北辙。

    陈默很感激老板娘,往手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想着等老板娘醒来后,他一定会加倍对老板娘好。

    过了一会,陈默在池北辙身边坐了下来,一手在池北辙的肩膀上按了按,低声说:“我有烟,但我不能给你。因为老板娘不仅交代过我不要借烟给你,她还让我和敏南监督你,发现一次就告诉她,她会给我和敏南加奖金。”

    林敏南接道:“是的池先生。”

    池北辙的面色微微一怔,随后唇边勾出一抹弧度,一直凝望着手术室门的目光变得很温柔,就像平日里看着乔凝思一样。

    三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就在门外沉默地等待着,期间池北辙的目光或盯着手术室的门,或一动不动地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直到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在前面的白倾念拉下口罩,告诉池北辙乔凝思并没有生命危险时,池北辙眼前一黑,只感觉到头晕目眩,差点栽倒时他被白倾念扶住,“阿辙,你没事吧?”

    池北辙的视线从模糊到渐渐清晰,在看见白倾念那张透着担心的脸时,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以往那么期待白倾念的在乎和关心,可如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需要了。

    “没事。”池北辙面无表情地推开白倾念,不是恨白倾念时那种故作出来的冷漠,而是像对待其他任何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样,那么自然,生人勿近。

    后来池北辙跟着去了病房,乔凝思手背上扎着点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处在昏睡中,池北辙让陈默和林敏南回家给他拿衣服过来,等到其他医护人员也都离开病房后,池北辙从另一侧掀开被子上床,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乔凝思的身边。

    他把乔凝思扎着点滴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而乔凝思的另一只手则紧握在他的两手中,偶尔放在唇边用炙热的唇亲吻几下,池北辙呢喃着乔凝思的名字,声线沙哑透着满满的心疼,“凝凝你快醒过来……”

    “昨天我们还在计划去哪里度蜜月,我把你困太久了,等你好了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带你走遍全世界好不好?”

    灯光下乔凝思漂亮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无声息的样子像是一个木偶,大概是麻醉的药效过去了,她感觉到了疼痛,所以睡得很不安稳,细长的眉紧紧皱起来。

    在池北辙的呢喃中,有两行清透的泪水从乔凝思紧闭着双眼中滑落,“痛……好痛阿辙……我会不会死?”

    昏睡中,乔凝思模模糊糊地喊着池北辙,池北辙听到后胸腔狠狠震动了一下,差点没有忍住就用力抱住乔凝思,但顾及着乔凝思的伤口,池北辙也只能坐在那里,伸出手指温柔地擦着乔凝思脸上的泪痕。

    他眸色里一片血红,轻声应着乔凝思,“你说什么傻话?只是小伤而已,不可能会死人。快睡吧,睡着就不会痛了。”

    应该是感觉到了池北辙在自己的身边,接下来乔凝思就没有再闹了,躺在那里安静地睡了过去,而池北辙保持着靠坐在床上的姿势,一直守着她,期间除了给她换点滴外,池北辙的目光没有从乔凝思的脸上移开过一秒。

    直到天亮时,池北辙看着自己和乔凝思手上的结婚戒指,他提起来的心才总算放下了,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失去第二次喜欢上的女人。

    池北辙在乔凝思的手背上用力地啄了一下,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用厚实的大手包裹着乔凝思的,与她十指相扣。

    池北辙的后脑勺靠在墙上,胸腔里满足的同时,也感觉到了疲惫,于是阖上双眸,就那样坐着睡了过去。

    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乔凝思是被痛醒的,她还闭着眼睛,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伤口。

    谁知下一秒钟自己的小手猛然就被攥住,男人沙哑却带着狂喜的声音响在头顶,“醒了?!”

    乔凝思这才睁开眼睛,从昏睡中慢慢地清醒过来,在对上池北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乔凝思顿时吓了一跳,“我……”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和唇角都很干涩,声音沙沙的,多说一句话都困难得很,乔凝思想让池北辙倒水给她喝,可这男人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用他柔软而温热的薄唇润泽着她干裂的唇瓣。

    “唔……”过了一会,池北辙甚至顶开了乔凝思的牙齿,湿滑的舌头勾住乔凝思的,在两人的津液交缠下,乔凝思很快就不觉得口渴了。

    她被池北辙这样一番逗弄,苍白的脸上腾地一下红了,就像白雪中的一点梅花,乔凝思心中甜蜜而欢喜,一时间把自己受伤的事都忘了,用手推着池北辙的脸,“阿辙……”

    池北辙一下子抱住了乔凝思,不过还是小心地避开了乔凝思的伤口,他把脸埋在乔凝思一侧的肩膀上,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最低沉而深情的呢喃,“你没事就好,真吓到我了……”

    乔凝思也被自己吓到了,在救护车上昏迷之前,她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死,以后永远都见不到池北辙了,可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告诉池北辙她喜欢他,尤其是在感知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她才知道时至今日,自己到底有多喜欢池北辙。

    所幸命运眷顾她,她还好好地活着,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最喜欢的男人,那一刻乔凝思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状吉住号。

    半晌后池北辙才放开乔凝思,调整了姿势,他的手掌托着乔凝思的后脑勺,让乔凝思枕在自己的腿上,池北辙低着头,大手抚着乔凝思的脸,目光落在乔凝思肩头包裹着的纱布上时,池北辙眸子里的疼痛都裂开了,“是不是很痛?”

    乔凝思看着上方池北辙的俊脸,泛着苍白的唇瓣牵出一抹笑意,用绵绵软软的声音说:“好痛,不过阿辙你多亲我几下,我就不痛了。”

    池北辙一愣,随后舒展了紧皱在一起的长眉,果真应了乔凝思的要求,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压上乔凝思的,一下一下无比温柔而又珍视地摩挲着,池北辙无奈地叹息一声,语气里却满满的都是宠溺,“傻丫头……”

    见池北辙没有再露出让她心疼的表情了,乔凝思伸出胳膊搂住池北辙的脖子,和池北辙脸贴着脸,这才诚实地说:“其实痛得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我长这么大以来不说娇贵,但还是第一次承受那么大的痛苦,所以阿辙,你全身上下有那么多伤,当时一定很痛吧?”

    闻言,池北辙浑身的肌肉僵了一下,睁大瞳孔不可思议地盯着乔凝思,他真的没有想到乔凝思不在意她自己的痛,这种情况关心的却是他,而对于他来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记了那个时候受伤的痛苦了。

    在他每次出任务受伤时,身边没有父母的陪伴,甚至没有朋友,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所以怎么可能会有人关心他痛,或是不痛?

    白倾念没有碰到过他受伤,在后来见到他满身伤痕时,白倾念也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心痛,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是或许白倾念爱他,但并没有他自己奢望的那么深。

    而如今他遇到了真正关心自己痛不痛、为自己那么心疼的女人,池北辙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欢喜和感动,乔凝思一定是喜欢他的吧?

    池北辙低头深深看着乔凝思那双泛着泪光的脸,他凑过去再次吻住了乔凝思,贴着她的唇,沙哑又动容道:“都过去了,以后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痛。”

    江芷玥很快得到了乔凝思受枪伤的消息,担心得一夜没有睡好觉,起床后她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忙忙就赶到了病房。

    医护人员正在给乔凝思打点滴,而乔凝思因为伤口疼痛,额头上的细汗都冒了出来,江芷玥心疼得厉害,几步冲到床前,惊慌而着急地问:“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