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单英急切问道。徐天风摇头不语,不死心地再次运功感应。不多时身躯竟然剧烈摇晃起来,一副不支的样子。单英见了急忙上前扶住他:“七哥,七哥……”话音未落,徐天风已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如雨下,口中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说着又要运功。

    单英急忙制止他:“你损耗太多,不能再强催功力了!”徐天风哪里肯听,欲将他推开。但连番损耗之后,手上无力,二人一时扯作一团。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什么人?”单英见是个陌生女子,不由问道。徐天风却趁机又运起功来,但一来内力不济,二来心慌意乱,不一会儿就以呼吸急促,脸色苍白。那女子见了顾不得理会单英,闪至徐天风背后,伸出右掌抵在他背上,内力源源不绝地输入徐天风体内。

    单英见这女子并无恶意,松了口气站到一旁。徐天风得这内力相助,气息很快稳定下来,又过了片刻才睁开眼来。这一次他神情虽不似刚才那般惶急,但眼中却尽是黯淡神色。单英见了心中一沉:莫非掌门与诸位元老判断有误,郭老大真的已遭不测?

    果然徐天风有些茫然地看着郭攸祀的墓碑,无力地倒在身后女子怀中口中喃喃着:“大哥……大哥他真的……”女子拥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胸口:“你不是说只有他们在世上你才能感应得到吗?要知道天下间可是有许多得秘境虽然名义上在这世间,但是人在其中却是恍若身在另一个世界的。”

    “真的吗?”徐天风轻声问道。女子一笑:“我还会骗你不成。世间如此秘境多不胜数,积石山七幻天、东海波光山影、赤身教九曲黑渊、赤雪城内城、无定乡、北溟天地洪炉就皆是身在世间而非世间之地。”

    听到“天地洪炉”这四个字,徐天风不由神情一振,眼中也恢复了神采:“不错,大哥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单英心中也放松不少,这才有空打量一下那女子,含笑问道:“七哥,这位是……”

    徐天风亲昵地抚摸着女子脸颊:“这是疾风。”单英恍然,对疾风一抱拳:“小弟单英,见过七嫂。”疾风听到这个称呼脸儿立刻就红了,轻轻嗯了一身低下头去。原来屠龙作为原先细柳营中最令年轻一辈向往的地方,能入选者无不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故此同辈之中都是称呼他们为大哥、二哥直到十二哥。

    徐天风此时心情已然平复,站起身来执起刚才掉落地上的丁昼的首级:“四哥,看看大家吧!”单英道:“七哥,如何处置?”徐天风沉默一下,方才一叹:“葬了吧!”说着与单英一起在杨锡保墓侧挖出一个墓穴来,用木匣将丁昼首级装殓下葬,又立起墓碑。疾风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知道这不是可以上前帮忙的事情。

    做好一切,徐天风从怀中取出从丁昼身上取下的狡兔、三窟与自己的屠灭,递给单英:“世上已无屠龙,劳烦单师弟将这两样东西代我交还。”单英并没有去接,反而面露为难之色,好久才说道:“七哥,我看它们还是由你保管比较好。”

    “嗯?”徐天风一愣。单英解释道:“郭大哥当日临行时已向朝廷言明携带屠龙十二圣器前往天地洪炉销毁。如果此时突然再有圣器出现在将军府,无疑会带来种种麻烦。七哥,原谅我。虽然万一消息走漏也会为你带来麻烦,但我宁愿七哥你麻烦一些,也不愿见刚有喘息之机的将军府再次陷入麻烦之中。对不起!”

    徐天风释然一笑:“你说的没错!能为师门分忧,我无怨无悔。”单英松了口气:“这就好。毕竟目下门中……唉!”“怎的了?”见他欲言又止,徐天风急忙问道。

    单英道:“上次朝廷送来这尸身,便是想挑起门中的恨意怒火,进而借燕丘之手剪除我门中实力。因为皇上的口谕明里暗里都无不指明郭老大丧命于燕丘军阵中。但朝廷却没料到我们只是将尸身厚葬便再没动作,现在正千方百计地刁难我们呢!”

    “原来如此,”徐天风点点头,“单师弟,回报掌门,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交给你?七哥,难不成……”单英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放心,我不会动他的,”徐天风看出他的顾虑,笑道,“但想要解决麻烦,总要亮一亮爪牙!”

    十月十四。这一天对于旁人只是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日子,但对于孙统领来说却是个难得的逍遥时光。

    孙统领本名叫做孙休德,不是修养的修,而是休息的休。自从替皇上掌管罪营那天起,他就没有了自己。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灵魂。他是皇上暗处的影子,锐利的爪牙,不能见光的幽灵。

    好在皇上还算体恤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每年到他的生辰都会给假一天。也只有在这一天,孙统领才会恍然记起自己是孙休德。他的生辰,正是十月十四。

    每到这一天,他都会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后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默念一句:“在下孙休德。”用过早点后,他便坐在花园里发呆。想着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跟在皇上身边,恭听皇上的吩咐。但今天却不用这般的忙碌。

    他也想过去做其他别的事情,例如给自己眼前的花草浇浇水,到久已不去的灯市口逛逛,去集古斋把早就看中的古玩买回来。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花草每天自有下人打理。灯市口听人说如今早已繁华不再,古玩买回来也只是放在架上任它落满尘埃。

    孙休德依旧安静坐着。往常他能这样在这里坐上一天,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他的心总是怦怦直跳,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是将要发生却无法闪躲只能一头撞上去一样。终于,他再也坐不住,抽出从不离身的宝剑,起身舞了一圈。

    一时但见剑气如霜,瑞雪飘飘。一套剑法练完,孙休德胸中郁气稍解,精神也为之一振。他正要坐下喘口气,忽然掌声响起,花圃中有人赞道:“好剑法!孙统领名不虚传!”

    “什么人?”孙休德一惊。他静坐之时,下人绝不敢靠近,而且听这语气也绝不可能是那个大胆的下人。循声看去,只见花圃之中假山之下,一个年经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年轻人长什么模样他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全落在了那人左肩处得纹饰上。

    那是一条银线绣成的团龙,团龙下方又用红线绣成几个小点,恍若银龙滴血。放眼王朝治下,会在衣服上绣这个的,只有……“屠龙?”孙休德失声道。“世上已无屠龙,孙统领不可胡说!”那人嗔怪一声,举步走来。

    “阁下到底何人?”孙休德哪有工夫跟他闲扯,剑指来人厉声喝道。“看来,非要动武了?”来人止步,右手中现出一柄金刀。“屠灭?你是马头?”孙休德久伴君王,自是对一些东西了如指掌。

    “正是徐天风!”来人也不否认,金刀一振,当头斩下。孙休德忙举剑去挡。徐天风状若疯狂,一刀接一刀连环劈落,没有片刻停歇。孙休德勉力招架了三四下,已绝手臂酸麻,气力不济。

    “着!”徐天风高高跃起,又一刀斩落。孙休德双手托剑一挡,“乒”的一声,宝剑应声而断,刀锋划落。孙休德从头到胸现出一道血痕,涌出的鲜血使他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将军府……将军府这是要反么?”孙休德跌坐在地,用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问道。“徐天风自是徐天风,”徐天风收起屠灭,“但徐天风亦是将军府弟子。若朝廷一意逼破,徐天风不在乎多杀几个人。不过,孙统领你是看不到了。”徐天风说完转身就走。背后孙休德已然断气,从今日起,他可以永远的休息了。

    大溪镇,镇子东北的码头上。

    索隐玉缓步走来,独木青龙与独木青罗急忙迎上:“索大哥!”索隐玉淡淡点头,问二人道:“古阳前辈呢?”独木青龙道:“古阳前辈有事去办,吩咐我们在这里等他。”索隐玉又点点头,走到岸边坐下,抽出长剑浸入水中。

    独木青龙、独木青罗在他左右坐下。独木青龙道:“索大哥,你的事我们已经听古阳前辈说了。若是有用到我们的地方,索大哥尽管吩咐就是!”独木青罗也点头道:“对!我们兄弟万死不辞!”

    “多谢,”索隐玉举起手中沾染水珠的剑,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着锋刃,“不过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解决!话说回来,你们离开独木寨,不会只是游山玩水吧!”“大哥说笑了,”独木青龙捡起颗石子丢入水中,“独木寨闭塞久矣。我们兄弟二人出来行走,便是为了在江湖上立足,使独木寨不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聋子瞎子。只可惜江湖险恶,沦落至此,真是惭愧呀!”

    索隐玉听了若有所思,好久才说道:“隐世之地,还是莫惹尘寰的好。”“话是如此,可我们与赤雪城相持一再失利,再不求变怕是……”独木青龙忽然停住,显然心有顾虑。

    索隐玉一笑:“同是沦落人,又何必区分什么。青龙直说就是。”独木青龙叹一口气,道:“大哥可知赤雪城本是独木一族故地?”“哦?”索隐玉很是诧异,“这个倒是不知,愿闻其详。”

    独木青龙当下将赤雪城与独木寨的渊源说了一遍。他倒也算君子,没有刻意去诋毁什么,但落入索隐玉耳中却是另有一种滋味。“呵呵,鸠占鹊巢,天下间果真比比皆是!”索隐玉冷笑了一声。独木青龙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当年……”索隐玉挥手止住他:“好了。对错或许难以明说,却是自在人心。若我此去不死,定会助你们恢复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