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村口,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听!这是群鬼的欢呼!”罹魂桀桀一笑,“小子,现在退走,可保一命。”“废话真多!”那持剑的人一声冷哼,银白长剑划出耀眼光芒,疾袭眼前之鬼。“来得好!”罹魂双爪连环,一爪挡住长剑,一爪反击对手胸膛。

    “着!”持剑人中途一个旋身,剑招忽变。如同大鹏凌风,翱翔九天之上。那森森的剑气之中,竟似真有羽毛飞落。罹魂瞳孔猛然一缩,纵身后退之时,似缓实疾的羽毛已有数片切过他的魂体,留下一个个的窟窿。貌似轻柔的羽毛,此刻却是灭鬼躯魂的圣刀。

    “罹魂索命!”罹魂不敢大意,双手挥动。黑气凝成的拘魂索自虚空而出,密如蛛网,遮天蔽日。“鹏风翱翔!”持剑人飞身而起,半空再一个盘旋,如同九天飞翔之鸟。剑气所向,那拘魂之索登时断了大半。

    “喝!”罹魂见状双手一收一抖,余下的拘魂之索尽数回护身前。如同八爪章鱼一般,不时挥出一条腕足,击向仍在半空的对手。

    持剑人见他忽然如此,心中明了他是欲纠缠自己拖延时间,不由焦急万分。“哈哈……”看到对手神色,罹魂仰天而笑,攻势随之一猛。“可恶!白羽渡世!”持剑人耳闻笑声,心中愈急。掌中剑白光大盛,如羽毛般的剑气纷纷落下。

    “索命阴风!”罹魂双手再挥,拘魂索舞得密不透风,抗衡从天而降的剑气。就在此时,倏然一剑从如雪般的羽毛剑气中急速袭来,瞬间击破层层的拘魂之索,刺入罹魂当胸。

    “啊!”罹魂骤然受创,却并未后退以图保全自身,反而立掌如刀削出,正中对方胸口。“呃——”持剑人不及防备,立时受创。一人一鬼同时踉跄而退。

    “哈哈,”罹魂将手一指,“你看,那是群鬼的狂欢!”持剑人向后一看,脸色大变,群鬼之潮已然汹涌而来!“凭你一人,保得住这全村的人么?”对手空门大开,罹魂却飘退数步。对方的剑中似乎含有奇异的力量,令他魂体重创,不敢趁势进逼。

    “无愧于心即可!”持剑人低低一句,长剑左右开弓,森然剑气分别击向渐渐逼近的群鬼与已然受创的罹魂。持剑人则趁机如风一般冲入村中:“群鬼来袭,众人速速离村!群鬼来袭,众人速速离村!”喊了数声,终是将仍沉浸梦中的村民喊醒。听得群鬼来袭,村民顿时慌乱,夺门而出。

    “往这边走!”见村民出屋,持剑人一指左边,当先开路。“哈哈哈哈!”长笑声响,轿辇从天而降,“多谢兄台相助!不然将这些猎物从屋中请出还要费一番手脚呢!”中计!持剑人心中一惊之时,无数鬼爪从地下深处,抓住人脚就往地下拉。

    “啊——”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血光飞溅之中,被鬼爪抓住的村民只余一身衣服与一张人皮留在地面之上。“哇——”“我的孩子!”最后的声音响起,却是个年轻的母亲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两三岁的孩子高高抛起。

    地面之上,鬼爪纷纷涌动,欲争先抢得那孩童。“御风蓬叶!”持剑人身化疾风,在孩童落地之前将他抱起飞至空中,向东疾走,远离了这人间地狱。

    赤雪内城,五瓣峰。

    突骨利默当先引路。如今他已是独木一秋的记名弟子,但因为心系胎骨,并未像方千里一般进入密洞修习,而是在内城游历修行,兼职传递消息。

    “城主,那式洞道机还在门外。”遁光落下,突骨利默指着前方说道。赤烈雪抬头一看,可不是么,式洞道机怀抱长剑站在山门外,独木一秋长剑出鞘,防贼一般的盯着式洞道机。两人之间,三柄形态各异的剑静静躺在地上。

    “呦,这是怎么了?”赤烈雪缓步上前,笑语盈盈。“城主!”独木一秋慌忙收起长剑,躬身行礼。“你就是赤雪城主?”式洞道机满脸诧异:赤雪城主,一个女人?这……这这这……牝鸡司晨,尊卑颠倒,这赤雪城果然是离经叛道之地!式洞道机这样想着,竟是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离她近了也沾染上离经叛道的恶习来。

    “一秋,怎的不请客人进去?”赤烈雪佯怒问道。独木一秋一躬身:“城主,这位贵客不肯解剑!”“哦?”赤烈雪又看向式洞道机,“这位贵客为何不愿解剑呢?”式洞道机哼了一声:“旁门左道之地,也有资格让我浩然正道解剑?”“原来如此,”赤烈雪一点头,“那您就在这儿呆着吧!一秋,利默,看着他!”说完袖子一拂,拾阶而上。

    走过山门,月光婆婆迎上前来:“城主!”“人呢?”赤烈雪淡淡问道。月光婆婆答道:“水火少主让木叶带着他们往落日坪去了!”落日坪?赤烈雪一怔。这丫头,还好自己回来得快,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人家呢!

    落日坪在五瓣峰西侧,早上与正午之时十分凉爽。唯独日落时分,恍如太阳悬在头顶,炎热非常。木叶老人将剑煮酒三人带来之后就径自回去,留下三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嗔道人火气最大。若不是为了探查老友下落,在山门就拔剑相向了。谁知放下姿态解剑而入,却被带到这无人问津之地,当下怒道:“赤雪城这是什么意思!”佛无量不愧为佛家弟子,不焦不躁,盘膝而坐:“既来之则安之。嗔道兄何必这么大火气?”

    嗔道人道:“我可没有你老兄这么好的性子!”剑煮酒含笑道:“嗔道兄稍安勿躁。赤雪城主又不在,急给谁看呢?”“不在?”嗔道人一哂,“剑老弟信那月光婆婆的话?”

    剑煮酒也盘膝坐下:“信。为什么不信呢?”见嗔道人仍是不解,又说道:“赤雪城主无论是正是邪,都乃一方之雄。如此小家子的行为,定然非他本意。或是手下或是弟子而为。嗔道兄又何必为了一个下人或后辈如此动气呢?而且……”

    “而且若真是我授意,只会玩得更绝!”一个女子之声倏然响起,打断剑煮酒的话。三人同时扭头,看见一个风姿绝世的女子缓步而来,都是一愣:“赤雪城主?”

    天际已然发白,抱着孩子的持剑人脚步不停,向东狂奔。身后阴风惨惨,鬼叫连连。眼看天就亮了他们仍是紧追不舍,莫非这些鬼物,竟是不惧天光么?持剑人一分神,已有数只鬼物追至身后。

    “去!”持剑人手微动,白色羽毛撒出,化为森然剑气将鬼物击碎。“哪里走?”然经此耽搁,罹魂已然越过持剑人,挡在前方。“死来!”持剑人更不搭话,银白长剑挥洒之间,羽毛剑气铺天盖地。

    “罹魂索命!”拘魂索再出,却是难敌这看似轻柔无力的剑气,纷纷溃散。持剑人趁势长剑横扫,剑光掠过罹魂腰间。“啊!”罹魂惨叫而退。持剑人并不追击,再次提速,将一众鬼物甩在身后。

    不知狂奔多久,身后已经听不到鬼叫之声,持剑人这才停下。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升起,想来鬼物因此而退避。他不由松了口气:“呼——还好,还好,他们不是真的不惧天光。”再看怀中的孩子,竟是已经睡着。

    “这位兄台。”忽然阴恻恻一声“兄台”,让持剑人心中一惊。猛一抬头,暗红色的轿辇赫然停在眼前,只是少了抬轿的四只鬼物。持剑人微微侧身,警惕地看着不时冒起一丝黑气的轿辇:“以自身修为抗衡天光,又能抗衡多久呢?”

    “哈哈,”轿辇之中轻笑响起,随即门帘掀起,一个红衣人走了出来,“恐怕要让兄台失望了!”“你——”持剑人一怔。但见那人虽然因为久不见天光而脸色苍白如死人,但无论是气息还是在阳光下长长的影子,无不证明他是一个活人。

    “怎么,意外吗?”吕归磷脸上仍然满是笑意,“也对。人呀,面对全然的未知之时,总会意外、惊惶、不知所措的!”说着缓缓举起左手。在阳光下,那只手闪着惨白之光,分外·阴森:“而生命,往往就在这之中失去!”

    就在此时,脚步声响起,夜来的那一人一兽缓缓走来。但无论是持剑人还是吕归磷都无暇去看,直直盯着对手。那一人一兽却直直朝二人走来,对肃杀的气氛恍如未觉。是无知,还是无畏?

    吕归磷稍一分神,“咻——”剑气已然袭来。吕归磷急忙将身一侧,剑气落空。余势不止,直朝那白衣人击去。眼见剑光袭至面前,白衣人手轻抬,三尺青锋如一泓秋水,将剑光斩断。

    吕归磷与持剑人同时动容:此人实力不弱,出现在此地是预谋,是巧合,还是对方的伏兵呢?隐隐不安的氛围之中,那白衣人与身后的駮马已来到跟前,却是停都不停,从二人之中穿过,不曾看着两人一眼。

    不是伏兵?吕归磷眼中杀意大盛,手泛白光,欲击向那无知无觉的白衣人。忽然一股强大的气势不知从何处压逼而来,吕归磷猝不及防,被震慑的喘不过气来。慌忙一挥手,黑光闪,连人带轿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