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身教,禁地黑渊之中。众人的遁光渐渐远离之后,异兽再次静止不动,身上又渐渐地结出厚厚的冰来。剑煮酒略松一口气,接替断指埋名驾驭遁光。断指埋名心神一松,竟两腿一软瘫坐下来,吓得佛无量慌忙扶住他:“师侄,无恙否?”

    断指埋名忍不住埋怨道:“小侄无恙,只是师伯您老人家以后别再这么疯了!您根基深厚,疯一下不要紧,小侄可差点儿赔了一条命进去!”“呃——”佛无量自知理亏,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哈哈,”见佛无量尴尬的样子,剑煮酒忍不住笑了起来,“佛老秃,你也有今天!”一边笑一边驾驭遁光与诸人汇合。

    就在此时,黑渊之中一阵激荡,青、黄、赤、白、黑五色光华如自天外来,直直扑向刚刚安定下来的异兽。“吼——”异兽再受刺激,发出惊天怒吼,身躯摆动间,冰层再次脱落。同时来势汹汹的五色光华去势一变,竟围绕着异兽旋转起来。疾转的光华合以异兽摆动的身躯,产生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波动,向四周席卷而去。

    “不好!”首先感到异样的剑煮酒忙要驾驭遁光躲开,却骇然发现遁光此时就如同落入漩涡之中的小小舟船般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再看向周围之时,众人的遁光皆已失控地旋转跌落。不时有修为不足的被这旋转之力撕破遁光,扯碎身躯,在黑暗中划出道道红光。

    “须弥山掌!”急速旋转中难以稳定身形,佛无量勉强发招,金色掌影却瞬间即被扯碎。死于此地矣!剑煮酒心下悲叹,双目炯炯地看向那五色光华。死,也要知道是死于何人之手!

    危急之时,一道遁光缓缓而来,却是单独行动的天斗门一行。见此情形,为首的江师叔就要下令改道而行。雷觉却一眼瞧见不远处失控遁光中的断指埋名,再也按捺不住地大声喊道:“不可绕行!”

    “雷觉你——”江师叔勃然大怒,驾驭遁光的辛师兄已苦笑一声:“江师弟,这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我已经无法控制遁光了!”“什么?”江师叔大惊失色,怒视雷觉,仿佛这一切都是因他造成的。

    雷觉一笑,咬破双手中指,凌空点星画斗,口中诵念:“虚空无垠,星辰开路!”话音落,红光闪,一股奇异的波动之后,天斗门诸人的遁光、剑煮酒三人的遁光连同附近十余道大大小小的遁光已从黑渊之中消失不见。随即,旋转的力道达到顶峰,未能逃脱的遁光在刹那间齐齐被绞碎,虚空之中一片血红。

    旋转不休的五色光华也随之停下,白色光华中的西落鬼戎道:“想不到小小天斗门的星辰开路,竟会坏我们之事!”青色光华中的句芒天干道:“迟些再去理会他们。老二,此兽何名,你可知晓?”

    此时异兽身上已布满了一道一道丝线般的五色光华,动弹不得。黄色光华中的玄黄擎天稍稍靠近,一道光芒打在异兽身上。异兽登时发出一阵哀嚎,身躯不断抽搐。好一会儿玄黄擎天才收回光芒,尖细的声音响起:“寸绖,金之死兽。不过这只是一具空壳,本源早已不在。否则又怎会被束缚此间。”

    “原来如此,”西落鬼戎的语气似有失望,“那我就不客气了!喝!”束缚在异兽身上的白色光线顿时变黑,精纯的黑渊死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西落鬼戎的白色光华之内。句芒天干四人也不落后,纷纷运功。只是全神贯注的几人谁也不曾注意,在玄黄擎天的黄色光华之中,一团黑影正不住跳动。

    燕丘之境。聂飞雄身亡的消息传出,王庭立刻召回了围剿玄黄圣教燕丘分舵的飞熊军。翎羽山庄虽然不愿就此罢手,但王庭休兵,也只得随之撤兵。信奉玄黄圣教的大小部族又逃过一劫,蝃崠仙子的燕丘之行算得上是功德圆满。赶回的玄黄龙战当即将就地驻扎的那一部分护卫与开路使召集而来,大开仪仗,开始正式巡视燕丘分舵。

    按说兵戈之后再兴巡游,该是最容易引起底层之人反感的。但是蝃崠仙子一行所到之处,劫后余生的教众却是倾尽所有,夹道欢迎。盛大景象令一路随行的谢羽不由咋舌,暗道宗教之事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自然,蝃崠仙子的巡游也不仅仅只是巡游而已,处理教务,医治伤患,重建家园,处处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尤其是蝃崠仙子,既能雷厉风行地处决叛徒,也能温柔细心地为老人治伤,更能放下身段与燕族的少女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谢羽见了不由问那执剑婢女甄致:“你们在别处巡游,也是如此么?”

    甄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吾教治下,处处都像燕丘分舵一般么?”谢羽恍然,看着远处洋溢着笑脸的蝃崠仙子,摸了摸下巴:“唔,世间诸事,都不易为呀!”长身而起。“你干什么?”甄致急忙拉住他。

    谢羽猛然转头看向甄致,脸上似笑非笑。不知何时,初见面就对他显出极大好感的蝃崠仙子对他客套起来,反倒是刚开始常常与他置气的甄致虽然对他仍不客气,但却是夹杂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看……看我做什么?”甄致的脸红了起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一旁的蝃崠仙子发觉了这里的异样,走过来含笑问道:“怎么了?”谢羽转过头来说道:“没什么。我要离开了。”

    “什么?”两声惊呼,一声来自蝃崠仙子,另一声却是来自别过头去的甄致。“为何急着离开呢?”蝃崠仙子淡然的话语之中透着一丝紧张。谢羽笑道:“世界如此美好,总是让人难以停下脚步。多谢圣女带我领略贵教盛景,告辞!”转身洒然而去。

    “谢兄……”蝃崠仙子伸出的手终是慢了一步,没能抓住匆匆而去的那个人,徒留满手的感伤。人群之中,玄黄龙战亦看着渐行渐远的人,不着痕迹地挥了挥手。暗处,似有人影蹿动。

    虚空无垠,星辰开路。赤身教总坛之外,空气荡起一阵涟漪。随即,空间裂开,跌跌撞撞地落下几十个人来。强行开辟时空甬道,虽然距离不远,但亦超出了雷觉可以承受的范围。只见他苍白的脸上猛然一阵潮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仰天栽倒。

    “雷觉!”“雷觉!”两边的同门慌忙将他扶住。那江师叔看了雷觉一眼,正要开口,耳边忽听一人道:“多谢天斗门仗义援手,救命之恩定当厚报!”却是剑煮酒走了过来。被挪移出黑渊的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道谢。

    “这是分内之事,天斗门岂敢居功?”那江师叔逊谢不已,转过头对那辛师兄道:“快看看雷觉怎样了。此法已大大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辛师兄答应一声,刚转过身,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却是断指埋名。

    只见他皱着眉头为雷觉把脉,好一会儿才木无表情地松开手说道:“内元损耗太大,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施展术法了。而且就算将来复原,也不可再次使用如这次般的招数。他的身体经不起再一次的亏耗。”

    “啊?”“这可如何是好?”天斗门众人一阵慌乱。雷觉乃是天斗门年轻一代翘楚,被视为将天斗门发扬光大的希望,若就此一蹶不振……那江师叔也变了脸色。此次虽然赚了天大的人情,可若是因此赔上一个雷觉,也算得不偿失啊!

    人群中一名魁梧大汉道:“雷少侠是为救我等才变成这般模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天斗门有事,我开山教绝不坐视!”“对!我五虎联亦是如此!”众人纷纷附和。

    江师叔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手一挥止住激动的众人,沉声道:“诸位盛情,江仲一在此拜谢!为了武林正道,纵死,我相信雷觉也无怨言。辛星子师兄,烦你亲自将雷觉送回门中医治静养。我留在此处,誓将祸首查出,为死难者复仇!”“是!”辛师兄辛星子答应一声,带了两名弟子先送雷觉回去。

    那开山教的大汉道:“江师兄所言不差,我等理应查出元凶,为众人报仇!”“报仇!”“报仇!”众人齐声应和。剑煮酒与佛无量对视一眼,上前两步:“天斗门精于天文术数,还请江先生施展妙法,为下一步行动占卜天机如何?”

    “好!”江仲一也不推辞,盘膝而坐,闭目推算。好久之后才睁开眼来,说道:“天数难窥,吾勉强测之。数曰:‘静为吉’,似是静观变化之意。”话音落,大地剧烈震动,黑渊方向异响传来。

    赤雪城,七杀堂。痛苦龙推门而出,顺手戴上了面具。洛虎婷忙着照看刘伶,听他说要出去,只是挥了挥手以示自己知道了,让刘伶好一阵说她。想起洛虎婷低眉顺眼的样子,痛苦龙一阵轻笑。就算在洛虎丘面前,她也不会如此乖巧吧!

    “哧!”书符飞至,痛苦龙抓住看了,却是一怔:“月铠?”只见书符上一行小字:“离人巷中,可敢一叙?”“呵呵,”痛苦龙一笑,“月铠何时竟也变得文绉绉的?也罢,一叙也好,一战也好,总归是要了结的!”收起书符大步而去。

    暗处,一名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痛苦龙,就是大姐选定的第一个目标么?”“不忆江南,想清楚。吾,可只会让汝驱驰一回,真要用在此人身上么?”暗哑之声,竟是从男子身上响起。

    不忆江南举起袖子看了看:“枯骨,我辛苦将你带出,你便如此回报么?”“哈哈,将我带出,便想将吾如鹰犬般驱驰。不忆江南,你是太看轻吾,还是自视太高呢?”暗哑之声毫不客气。

    “哈哈,”不忆江南一笑,“枯骨,你要明白,你不过是神骸之上那一丝丝的力量附着在映日身上所生的傀儡罢了!失了形体与神骸之力接济的你,如今又能有多大作为呢?还是听吾一句,事成之后早早归来。否则,哈!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说着袖子一扬,“去吧!”

    一股黑气从他袖中冲出,盘旋半空,暗哑之声再度响起:“看在你如此爽快就将吾放出的份上,你的话吾会考虑。告辞!”黑气掉头而去,须臾不见。“哼,”不忆江南袖子一甩,“野性难驯,有时令人欢喜,有时却如此地令人厌恶!”扶手转身,缓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