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鲜红的血液不再那样汹涌后,耶律铮云才察觉出现在气氛的异样,回过神来,尴尬地轻轻咳嗽一声,像是被什么烫伤一般,向着后面退了一步,却本能地小心放下了少女那条受伤的胳膊。

    “本王还不想要这书房彻底清扫一遍,把伤口包上!”

    耶律铮云厌恶似的道了声,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精准地扔到了南邰瑜脚边。

    南邰瑜有些征然,因为男人的那句似曾相识的喝斥,因为对方的紧张,却也只是一瞬间,便心冷如铁,她要的关心,已经有人给过,不需要一个敌人的假慈悲。

    冷笑在眼底闪过,对脚边的伤药视而不见,南邰瑜忍住胳膊上锥刺般的痛楚,素手稳稳地将那个小小的油布包打开,那里面,果然是一方印章,一方曾经代表着许多东西的印章。

    “奉天承御,如朕亲临!”

    八个小小的阳文篆刻,耶律铮云却是不得不重视的,作为攻打大魏的统帅,燕国的轩王,他可以说是对魏朝,尤其是皇室中的许多事情,了解的比起一般人多的多,这其中,自然是有这一方私印,帝王玺印的影子的。

    自从魏熙帝登基之后,可以说,比起传国玉玺,这方私印,反而出现的次数更加频繁,对一般官员来说,私印比起玉玺的效用,更是不遑多让。

    几乎是瞬间,耶律铮云便想到了可以用这方私印得到些什么,解决多少问题,它的主人没有了,但是,大魏的传承,还没有断,所以,它还有很多用。

    “说吧,你究竟想要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没有再试图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劝阻少女不顾自己身体的行为,因为,面前绿衫女子的面上,尽管苍白如雪,却是一种百折不挠的坚定,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男人想过很多种可能,面前的女子会提出的要求,不论是什么,他都不会意外,因为,决定权在他,只是想要知道,少女究竟要的是什么。

    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男人淡定的面容严肃了起来:“你告诉本王,你要的是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重复:“我要‘魏熙帝’......”

    顿了顿,艰难的:“先帝的遗体!”

    唇抖了抖,自从书房外见到耶律铮云之后,一直强自表现的冷漠平静,不畏所有的少女,此时此刻,却像是一个普通的十几岁女孩一般,颤抖着要求着敌人。

    “请轩王成全!”

    声音破碎着,语气却是那样决绝,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一股子坚持,甚至可以说是强硬。

    “不可能。”

    耶律铮云皱眉,拂袖,猛然转过身子:“你走吧!”

    他没有要南邰瑜留下玺印,却是直接驱逐,态度之坚决,出乎少女的意料。

    拿着染血的玺印的素手颤抖了一下,像是不稳,少女的呼吸急促,眼中染上了怒火:“你不要它了吗?比起一个死去皇帝的尸体,这东西能够让你得到更多!”

    声音越来越激烈,仿佛是爆发出了所有的愤慨:“我只要他的尸体!”

    南邰瑜不想要说出尸体这两个字,但是,她的聪明,她的理智,她的所见所闻,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那个人,不可能存活,皇宫中那一刻的爆发,已经将所有的冲动燃烧殆尽,她回到了不想要接受的现实。

    耶律铮云的身子站的笔直,他欣赏她的坚持与勇气,尽管,他更加怀疑她了,一个应该普通的,现在看来极其不普通的宗室贵女,为什么拼劲全力,连死的时候也未曾动摇,却为了一份皇室中最是淡漠的血脉情分,将自己最后的筹码拿了出来:“不行!”

    男人的声音很冷,冷的像是千年万年凝结成的玄冰一般,冷彻了心扉。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可以将少女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执拗全部粉碎:“为什么?”

    “它不值得本王冒此巨险。”

    声音淡淡的,却还是解释了,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她。

    只是,耶律铮云没有告诉南邰瑜,那位年少的新帝,他是瞒着耶律昊云偷偷安葬的,只要露出一丝半点儿的风声,对他来说,也许便是一次巨大的危机。

    耶律铮云没有说,南邰瑜不知道,她现在,知道的便是面前的男人,如此地可恶,如此地冷血,如此地让她痛恨,咬牙,却是第一次卑微了语气与姿态:“这方玺印若是能够让王爷得到十万大军半月的粮草呢?”

    “能否求王爷,带我去他的葬身之处,只是看一眼!只要一眼!”

    南邰瑜知道自己的态度现在很惹人怀疑,却控制不住地重复着。

    “你很聪明!”

    耶律铮云需要粮草解决现在大军驻扎的口粮问题,他要安抚军心,他要安抚民心,可是,他望着她那样认真的执着的眼神,太过!

    左手的伤口抽痛了下,一瞬间,男人的声音冷硬无比:“本王自然有办法,不需要无关的人置喙!”

    男人是认真的,不是故作推脱,少女手臂上的伤口,仿佛有所感应般,也开始一阵阵地抽痛着,身上那明明已经痊愈的差不多的鞭痕,在隐隐刺痛,南邰瑜的心,凉了,忍受了这么多,难道,真的便这么离开吗?

    不!

    在她想出别的能够打动耶律铮云的条件之前,心已经做出了选择,碰的一声,双膝跪地声重重地响起,那样的大力,仿佛连坚硬的地砖,都跟着震动了下,耶律铮云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少女低垂的头颅,弯折的膝盖,会有一种难言的酸楚冒出,方才的那份坚决,也仿佛融化了的冰雪般,无法坚持。

    在自己的理智真正传达到脑海之前,耶律铮云已经听到了自己冷冷的声音:“好,本王让你去看一眼!”

    为自己的冲动无奈,耶律铮云转身,不愿意再去看一眼那个扰乱他的心思的女子:“东西放下吧!”

    冷漠,高傲,南邰瑜第一次没有为了男人这样的态度而生气,上前几步,正好能够看到男人冷峻的侧颜,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书案之上:“多谢轩王成全!”

    真心实意的道谢,男人眼中却有苦涩,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是少女迫不及待将东西放下的样子,他的声音更加的冷:“希望你不要欺骗本王!”

    “王爷愿意答应我的请求,我自是不会让王爷失望!”

    南邰瑜反射性地辩解道。

    “呵呵。”

    男人轻笑一声,转过身子,一道凌厉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达少女的眼底心底,仿佛将一切都看透了一般,让人无所遁形:“希望如此!”

    话中似乎另有他意,少女忽然间,便开始不那么自信了,他,是否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不,不可能!

    南邰瑜心中摇了摇头,她自然是知道面前的男人和那位大燕帝王之间不是什么真正的兄友弟恭,那位对耶律铮云的忌惮,连她都有所耳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耶律昊云是一条毒蛇,耶律铮云却也是一头猛虎,她给了他机会,他便是明知道其中的陷阱,也只能够跳下去。

    这样想着,少女面上的苍白不再那么明显,眼底深处,显露出了一缕戾色的光,一闪而逝:“小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