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静秋现了退信的“罪魁祸”。那天静秋被正在农场锻炼的高二两个班邀请到付家冲为他们的演出伴奏。八中农场要跟一个知青农场联欢那个农场也在付家冲。因为是周末静秋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请八中农场那边还专门派了一个男生来帮她背手风琴。

    静秋到了农场跟学生们一起排练了一下就跟着高二的学生去了那个知青点。她一到那里就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因为她会拉手风琴而且是女的。农场的知青也请她伴奏都是几个很熟悉的曲子她就为两边的节目都伴奏了。

    演出完了还有不少人围着她有的叫她再拉一个有的还拿过去扯两把都说好重好重扯不开。

    有个叫牛福生的男知青听说了静秋的名字就跑到她跟前来说:“你真的姓‘静’?真的有姓‘静’的人?”他见静秋点头就说“那前段时间我们这里收到的应该是你的信了。”

    原来当时八中农场才办起来不久送信的还不太熟悉只看见了“k市八中农场”几个字就想当然地投递到这个知青农场来了因为这个农场是叫“k市第八工程队农场”。第八工程队以前是部队编制后来转了地方这个农场是专门为他们的子女办的子女中学毕业了到这里来锻炼算是上山下乡然后就抽回k市大多数进了第八工程队。

    农场管收的人不知道这个“静秋”是何许人也问来问去都没人知道就把信退回去了。牛福生经常跑到收处去拿信见过这个很少见的姓他看见信是从严家河寄来的觉得很奇怪才六里地为什么要写信?他记住了“静秋”这个名字现在看到了名字的主人一下就想起这件事来了。

    静秋谢了他又拜托他如果以后看到写给“静秋”的信就帮她收下她有机会了自己来拿。牛福生问她要了她在k市的地址许诺说如果以后看到静秋的信就帮她收了等他回k市的时候帮她送过去。

    这个现与其说是洗刷了郑主任还不如说是洗刷了老三至少在写信这件事上洗刷了他说明他的确是写了信的。但他后来跟她见面的时候怎么没把那些退回的信给她呢?她估计那都是些绝交信所以他没给她看免得坏了他的计划。

    静秋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寝室是学校分的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单间她跟一个姓刘的女老师合住。她们寝室里放了一张两个抽屉的办公桌一人一个抽(更新最快)屉两个人都在自己那个抽屉上加了锁。静秋有了自己的半边天下就把自己的小秘密都锁在那里。

    刘老师的家在河那边一到周末就回去了所以到了周末这间屋子就是静秋一个人的天下。那时她会拴上门把老三的信和照片拿出来看想象那些信都是成医生写给她的。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很幸福很陶醉因为那些话只有从成医生那样的人嘴里说出来才有意义否则就是亵渎。

    鬼使神差的她把自己的几诗抄在纸上想找个机会给成医生看。她自己也不知道给他看是什么意思她就是想给他看。

    有一天她趁着成医生来从她手里抱儿子过去的时候偷偷地把那几张揣了好几天的小诗塞在成医生的衣袋里。有两三天她不敢到成医生家去。她倒没有什么对不起江老师的感觉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把成医生夺过来归自己所有她只是崇拜他爱他那些诗句是为他写的所以想给他看。她不敢去他家主要是怕他会笑话她的文笔笑话她的感情。

    那个周末的晚上成医生找到她寝室来了。他把那些诗歌还给了她微笑着说:“小女孩你很有文采你会成为一个大诗人的你也会遇到你诗里面的‘他’的留着吧留给他。”

    静秋很慌乱一再声明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写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些东西塞在你口袋里我——一定是疯了——”

    成医生说:“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江老师谈谈她是过来人她能理解你她也会为你保密——”

    静秋恳求他:“你不要把这事告诉江老师她一定会骂我的。你也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我不会的。你别怕你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写了几诗请一个不懂诗的人参谋了一下。对于诗我提不出什么意见但是对于生活中有些难题也许我能帮上忙。”

    他的声音很柔和很诚恳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信赖他还是想要声明自己除了崇拜没有别的意思她把她跟老三的故事告诉了他只没讲那一夜的那些细节。

    成医生听完了推测说:“可能他还是得了白血病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躲避你。他在县医院住院有可能只是因为感冒因为白血病人抵抗力降低很容易患各种疾病。现在没有什么办法根治白血病只能是感冒了治感冒伤风了治伤风尽量延长病人的生命。县医院有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有白血病他的白血病可能是那家军医院查出来的。”

    “可是你不是说——那家医院诊断他是——血小板减少吗?”

    “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他当然会叫医院保密——”成医生说“我只是这样猜测也不一定就猜得正确。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也只能这样因为你说了要跟他去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总不能真的让你跟去吧?而且让你看着他一天一天消瘦下去憔悴下去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怎么忍心呢?如果是你你也不愿意他看见你一步步走向——死亡吧?”

    “那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一个人在a省那边——等——死?”

    成医生想了一会儿:“说不准他有可能就在k市。如果是我的话我想我会回到k市来终究——离得近一些——”

    静秋急切地说:“那——你能不能帮我到各个医院——打听一下?”

    “我可以为你打听但你——要保证你不会——做傻事我才会去打听——”

    静秋连忙保证:“我不会的我——我——再不会说那些话了的——”

    “不光是不说那些话也不能做那些事。他为你担心无形当中就加重了他的思想负担也许他——已经作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可以宁静地面对——死亡但是如果他想到他的离去也会把你带——去他会——很生他自己的气的。”

    成医生把自己大儿子的身世讲给静秋听原来他的大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他一个病人的儿子。那个病人死去后她的丈夫也随着自杀了留下一个孤儿成医生领养了他从j市调到k市免得外人告诉孩子他亲生父母的悲惨故事。

    成医生说:“我每天在医院工作经常看到病人——死去看到病人家属悲痛欲绝。这些年看了这许多的生离死别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不是我们一个人的不能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如果你——跟他去了你妈妈该多难过?你哥哥妹妹该多难过?我们大家都会难过而这对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在他生前只能是加重他的思想负担;在他死后——你肯定知道并没有什么来生也没有另一个世界即使两个人同时赴死也不能——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他说得很好啊你活着他就不会死。”

    静秋难过地说:“我就怕——他已经——你能尽快帮我去打听吗?”

    成医生到处为她打听但没有哪家医院有一个叫孙建新的人在那里住院包括那家军医院。成医生说:“我已经黔驴技穷了也许我猜错了可能他不在k市——”

    静秋也黔驴技穷了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成医生可能真的猜错了他说了“如果是我的话”但是老三不是他他们两个人在一个关键地方分道扬镳了而她没把那个关键地方说出来成医生就很可能猜错了。

    七六年四月间正在地区师范读书的魏玲跑来找静秋说有很重要的事跟她商量。魏玲从农村招到位于k市的地区师范后每个周末都回到k市八中她父母家来经常跟静秋在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