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

    巫苓抬起头。那双红灿灿的眸中漾着些不明的东西。似是震惊。似是不解。

    朔勾起嘴角轻笑。咽下一丝苦涩。

    他看懂了她的表情。

    巫苓其实一向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内心。

    她想要的。是他的命啊。

    竟被他猜中了。

    不过转而朔便不再想这事儿。

    他说的是真的。

    当初父皇曾说过:“这江山。万人想夺。却不知。高处不胜寒。坐在这位置上。太凉。太累。连人世间最简单的情爱。也无法拥有。会背负着比常人多数十倍数百倍的枷锁……”

    父皇的低叹声到现在还在朔脑中回荡。犹如昨日。

    继而他自登基以來。便知晓。做帝君并不是这世间最悠哉之事。反而是最苦累之事。

    甚至……树敌千百人之多也是常有之事。

    但他万万沒有想到。如今想要自己性命的。竟是巫苓。

    也罢。早他便想过会有今日之事。故而也不算是震惊不已。只当是南柯一梦罢了。若有这一日。他便受着。

    巫苓此时也从他眼中读出一些异样的情绪。他分明是觉察到了什么。却不着痕迹的掩藏了起來。巫苓不明白他觉察到了什么。但她还是沒有明说。

    此时这个事情已经引出了导火索。若是引燃。那么必会爆炸。

    母后让她在秋祭路上杀了他。自己应下了。可是……她不想是现在。

    正当二人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娇嫩的呼喊声:“帝君。等您用膳许久了。还不回房吗。”

    是婧嫔。

    巫苓那日与朔说完之后。朔问了她为什么。巫苓并未明说。只简单的说了说。但朔却都明白了。默默一笑。准了。

    于是秋祭那一日。便带上了她。也让她成了六宫之中最让人羡慕的妃嫔。

    唯一一个。帝君带去秋祭的妃子。

    继那个只被临幸过一次的姮嫔被赶出宫之后。第二个即将与帝君有所接触的女子。

    这让后宫众人都觉得。帝君是个专情的男子。先不说宠溺着那个一直一心一意为自己的义妹国师。就说唯一临幸过姮嫔。之后便再不踏入后宫。这姮嫔一走。秋祭就带走了另一个妃嫔。

    这证明什么。

    一则。公主的事情。证明帝君知恩图报。是个明理的好男儿。

    二则。后妃的事情。证明帝君喜欢姮嫔。如今姮嫔背叛帝君。帝君便将感情转移在另一位妃嫔身上了。

    知情的众人皆知晓那日婧嫔曾找七公主说过什么。这隆恩也是七公主求來的。当下便后悔当日不是自己去的未央宫。

    可是后悔也无用。如今跟來的。到底是婧嫔。不是任何别的妃子。

    别的妃子也只能看着婧嫔的鸾轿出宫。咬着牙。心下想着。此次秋祭。帝君带了七公主和婧嫔。那么若是宠幸。隆宠自然是那唯一的妃嫔独享。

    于是想着想着。她们便发现。其实吃醋并无用处。唯一解恨的。只是在手中暗暗扯碎好几块手绢儿罢了。

    可是此时的婧嫔。却不似宫中那些人说的那般快活。谁晓得。她也是暗自看着那七公主与帝君你侬我侬。也暗自咬着牙扯碎多少块手绢了。

    天知道。帝君出巡已有七日。这七日之中。有两日在路上。余下五日驻扎。

    那两日。他与巫苓骑着马。在先前走着。二人虽不说话。可是婧嫔却依旧能够瞧得出帝君眼中的柔情蜜意几乎似那泉水一般要洒出來了。

    虽然早知道帝君对七公主肯定不是一般公主的待遇。但听见与知道。和亲眼所见是有差别的。

    更何况。还是在她做了帝君带她去秋祭的美梦之后。这种感觉。分外刺眼。

    可是虽然她也想和帝君共同骑马在前。但奈何自己不会骑马。见到那高大的生物便觉得害怕。于是只能忍着不听不看。

    可是未曾想到。如今倒是更加的猛烈了。帝君出门巡查。实际上就是游玩。到各处走走瞧瞧。看看民风。

    这是多么优哉游哉的事情。若是一对璧人。那么将是多么美的场景啊。

    但。帝君出巡。带的。都是巫苓。

    都是巫苓。

    她咬了咬牙。忍住了。至少每日还能够在夜幕擦黑之后。见到帝君带着七公主回來。

    可是。当她日复一复的笑颜相对。却换得的都是帝君的冷眼和忽视后。她竟然后悔了。

    后悔自己愚蠢的以为只要笑脸迎人便可以换得帝君的好感。后悔自己错误的以为秋祭就能够给自己带來爱情的收获。后悔自己……满怀信心的嫁入帝宫。以为入选为妃便可以获得所有此生想要的东西……

    她真是……太天真的。

    可是……

    可是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

    公主和帝君怎么可以这样亲昵。

    当她转角出來。瞧见帝君轻柔的靠近巫苓。而后覆上她的手。柔声说着那她此生可能都无法听到的情话:“若巫苓愿意。即便是性命。我也可以给你。”

    即便是性命。帝君尊贵的性命。都可以给她。

    为了她。帝君六宫空置半年余。

    为了她。帝君不进后宫不封妃。

    为了她。帝君夜夜睡在朝务殿。

    为了她。他做一切都是为了她。

    婧嫔隐忍了七日的醋意。终于从心底爆发开來。她不管了。她为何要躲着这端静公主。她身为公主。自己是她哥哥的嫔妃。自然是嫂子。为何要怕。

    淡定了许久之后。婧嫔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森白的笑意进了屋内。只犹豫了一瞬间。便从包袱中拿出准备已久的东西。回身快速洒进了汤羹之中。随后仿若无事一般的出门招呼着二人。口中吐出轻快盎然的句子。

    朔听到婧嫔婉转的轻唤声。回过头。淡淡疏离的笑了笑。松开巫苓的手。不着痕迹的吹了一下。

    巫苓忍不住。笑了。带着一丝疲惫的苦涩。

    果然。他与自己所有的接触。都是有代价的。

    也便只能碰碰手了吧……

    她这样的身子。也沒什么进一步可发展的。即便是冰块一样的男子。也会瞬间被她的灼热烫伤。这是早就知晓的。

    可是当朔的手移开的时候。她依旧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她……还是想要触碰。想要关怀的。

    可惜。上天不允许。打从她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好了。

    “公主。愣着干嘛呢。今儿有你爱吃的小菜。快去尝尝。还有蘑菇汤。我记得几日前你曾多喝了一碗。想必是爱喝。特地交代后厨多做了些。你也快尝尝与那日味道相同不。”

    她突然之间的谄媚。让巫苓有些不适应。

    之前虽然她表现的好似两人是一个队伍里面的人。可如今。却好似闺中密友……甚至给巫苓一种。她在攀附自己的感觉。

    不过巫苓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她凭什么攀附自己。她想要帝君带她去秋祭。自己也说到做到了。故而沒必要攀附自己。

    到了席间。朔倒是不客气。他身为帝君。自然是想坐哪里坐哪里。

    但这次。她却是沒有挨着巫苓坐。而是坐到了正位上。

    要知道。身为妃子。被带出行宫。那么自然她的位置。就是在正位边上。这是帝君在给自己机会吗。

    可是他刚才不是还在和巫苓说着那些本不该属于兄妹之间的甜言蜜语吗。

    婧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坐在了朔的身边。咬了咬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吃吧。”朔拾起筷子。

    他承认。自己现下有些心境不稳。故而还是不要多说什么。只是保持适当的距离。

    他知道。那一瞬间。自己从巫苓眼中猜测出了东西。巫苓也一定一样。

    那么。就让二人好好的保持下去。谁也不要说破。

    就这样下去……一直。到巫苓动手的那一天……

    朔面无表情的将饭食送进自己口中。优雅尊贵的动作。仿佛此时不是在吃饭。而是与刚才弹琴一样。都是附庸风雅之事。

    婧嫔愣愣的瞧着。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吃饭。直到巫苓默默的盛了一勺那个她先前提到的蘑菇汤之后。她头顶便开始一阵一阵的湿热。

    她要喝了……那里面。她放了从老家带來的剧毒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能够立刻就让人浑身抽搐倒地。犹如发了羊癫疯一般。即便是大夫也查看不出。

    原先是以备谁在宫中将自己害了。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害回去。可她却未曾想到。这药。却给七公主先试了。

    婧嫔死死的盯着巫苓用小勺向自己碗中盛汤的动作。那有些乳白色的蘑菇汤正一勺一勺的被巫苓盛在自己的小碗中。柔白的蘑菇汤晃了晃。被巫苓拿起。放置在自己面前。

    婧嫔觉得。要喝下这毒药的仿佛是自己。并不是巫苓。她的心跳的。犹如那被猎人抓捕的兔子一般。根本就找不到路子了。

    她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小手绢。看着巫苓将碗放下在面前。却未曾喝。似乎是还沒什么情绪。

    啊啊啊。这似乎是她这辈子过得最慢的时间了。不过沒办法。即便现在帝君有些变化。但依旧留不得她。

    她沒了。云国也不会大乱。她沒了。帝君才会彻底死心。

    直到巫苓拿起碗中的小勺舀了一小勺蘑菇汤准备送入口中之时。婧嫔几乎难以呼吸了。整颗心都随着跳动在喊着:‘喝啊。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