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振天立刻委屈地说:“你们评评理,我什么也没说,不过顺口提了这事,天宇就这么挤兑我。天宇。我知道你今年在京城不顺,但你有火不能冲我撒啊。”

    房间突然静下来,就算掉下一根针也能清清楚楚听到。

    魏天宇勃然变色,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不等魏天宇说话,娄振天立刻委屈地说:“天宇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听别人乱嚼舌头。我要是像你想的那样,根本不会来喝酒啊。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怎么敢得罪你们魏家这尊大佛。”

    魏天宇终究不是娄振天这种人,没有说话,默默地喝了一杯酒。

    房间里谁都不说话,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

    我认清娄振天这种人,就是狗屎。谁都讨厌,但没人愿意踩他,我以前也碰到过这种同学同事,真没有什么办法处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来。

    我低头一看,陌生的手机号,不知道是谁,于是起身说:“我去接个电话。”说完走到一旁的房间关好门接听。

    “是我,陈总督。”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啊?”我愣住了,陌生的号码有太多的可能,但我从来没想过陈总督会打来。而且还是亲自打过来。陈总督可是江南省一号,而且都说他是被元首看重的人物,下一届很可能入内,甚至被当作七位至尊之一培养。

    手机那边传来陈总督爽朗的笑声:“怎么,小杨大师也有吃惊的时候?”陈总督的声音里充满笑意,还有一种特别的快意,就好像一直被人恶搞而突然报复了一次似的。

    我说:“您怎么给我打电话?”

    “我也在京城,听说你也在,就想找你吃个饭,了解一下横山市的情况,毕竟你实名举报了包括知府在内的五个常务委员和三个副知府!”陈总督的声音略显无奈,任何一个省总督碰到这种事都会头疼,还好他是新来江南,出了事他的责任不大。

    我跟这些权贵打交道多了。已经不会相信这些人的话,自然会往更深了想,莫非他知道我去林家的事?

    我说:“既然陈总督有请,我一定到。您说个时间地点。”

    陈总督说:“你来长安街10号。快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的司机会在街头等你。”

    我说:“不用这么麻烦,您说酒店的名我自己就过去。”

    陈总督笑道:“我现在可能去酒店吗?这里是一个朋友家,你来了就知道。”

    我心想,难道又是家宴,说:“现在就去?”

    陈总督说:“你要是不忙,现在就来吧。”状女岛扛。

    “好,那我现在就走。”我说完收起手机,脑子里却在拼命地思索,陈总督找我去绝对不可能只是因为横山市,但怎么也找不出别的原因。

    我正想着,听到娄振天正嬉皮笑脸地说话:“你就是幂幂吧,我认识你姐姐。没想到你比你姐姐还漂亮。听说你在相亲,我可以帮你介绍对象,绝对都和我一样是正人君子。”

    我走出门外,还没等说话,幂幂却忍耐到极限,站起来看着我说:“杨伟,我有点喝多了,想回家。”

    娄振天气的全身发抖,双拳紧握,他根本没想到会受这样对待,递名片不接,举杯欢迎要么不举杯要么不喝光酒,刚跟幂幂一个私生女刚聊了一句,对方竟然就要走人,这已经超过不给面子的范围,简直就是在故意羞辱他!

    如果被郭彦明羞辱,娄振天可以忍,甚至被魏天宇这么羞辱也忍得下去,因为娄振天是一只知道什么时候该发疯、什么时候不该发疯的疯狗。

    如果幂幂的姐姐颜碧瑶在这里,娄振天同样可以忍气吞声,但现在一个被袁家仇视、被颜家厌恶的私生女也敢这么对待自己,娄振天忍不下去。娄振天很清楚幂幂被颜夫人厌恶,这些人把颜家私生女请来,必然会得罪颜夫人,要是能让幂幂下不来台,说不定会被颜夫人称赞。

    娄振天正在考虑怎么羞辱幂幂,我看向众人,面带歉意说:“不好意思,刚接到一个电话,我现在有事要离开,你们继续吃,过几天我回请,算是赔礼道歉。”

    娄振天只觉脑子里有什么爆开了,他已经很久没受到这种连番的蔑视,现在连椅子都没坐热,这个杨伟就要走,这对娄振天来说已经不是羞辱,而是相当于被人打倒在地被对着脸猛踩。

    娄振天眼皮耷拉着,重重吐出一口烟圈,并没有看向我,而是看向我身侧的空处,缓缓说:“杨总,连彦明天宇都留在这里,我刚来你就走,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娄振天?”

    我露出奇怪的表情,问:“今天天宇请我吃饭,你一没有知会他,二没有跟我打招呼,说来就来,我就不能说走就走?另外,我没那么多时间瞧不起或瞧得起一个陌生人。”

    我越是平静,越是刺激人。

    “呦!”娄振天站起来发出奇怪的叫声说,“看来我娄振天这面子不够,来这里给你们江南的客人捧场,是给你们丢人了?我也就罢了,可彦明在,天宇他们也在,你说走就走,简直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说话别带着我。”郭彦明流露出不悦之色,在他看来是杨伟可走可不走,但因为娄振天在所以干脆走人,他可不想被娄振天当枪使。

    娄振天无奈地说:“彦明,不是我小心眼。我实在想不通,我不过就准备坐三五分钟,他打完电话等我起身再说走,我半个字不说,而且会记得他给我留了一张脸皮。可他倒好,张口就说走,这可是在架梁子跟我干上了啊。我们家地位是不如往年了,可这个脸还是要的!彦明,天宇,你们几个要是记得当年的情分,不用做别的,两不相帮,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哦?”郭彦明发出诧异的声音,看娄振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魏天宇脸上却浮现一抹奇特的冷酷和恨意,他知道娄振天因为家道中落最恨被人看不起,但要是换做以前,既然是魏天宇邀请的客人,娄振天就算受辱也不会说什么,可今天娄振天却说出这种话,主要原因的确是骨子里的衙内傲气发作,瞧不上杨伟那种没背景的人,但深层原因是娄振天对魏天宇或者说对魏家不像以前那么畏惧。

    如果这顿饭是郭彦明做东请客,魏天宇相信就算给娄振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杨伟不敬。

    宁碧岚之所以连名片都不接,也是因为想到这一层。

    魏天宇正想发作,却突然笑了,因为他看出杨伟不高兴,而杨大师不高兴没什么,但要是再让杨伟由不高兴演变成愤怒,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我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娄振天,不接他的话,看向魏天宇说:“幂幂既然要走,那我就和她一起走,你让人把碧岚姐和甜甜送回别墅。几位,对不住了,我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来电话,而且让我现在就去,不然一定会继续跟大家喝个痛快。”

    魏天宇一看我这个态度,意识到对娄振天这种自认为是衙内来说,漠视和无视,远比愤怒、仇视或大骂更能羞辱他们。

    娄振天再一次被我的态度激怒,但却露出一副讥讽之色,他起身挡住门口,说:“杨总,我听说你来了,大老远跑来给你捧场,给你敬酒,你不欢迎也就罢了,不喝光酒也就罢了,竟然接了个电话就走人?你当我娄振天的脸是这么好打的!你现在给我坐回去,老老实实坐完五分钟,喝完酒,我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哦?那我要是不坐呢?”我依旧无比平静。

    娄振天脸上浮现恶毒的笑容,说:“你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外地人,真以为到了京城就跟到了你家一样?不坐是吧?那我给你一个建议,给找你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不用等了,因为今晚你绝对到不了他那里!”

    我愣住片刻,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要我打那个电话?”

    娄振天笑着说:“非常确定,我不喜欢给人留后路,但留个话总可以。彦明,天宇,你们也看到了,他连坐五分钟的面子都不给,你们不要拦着我。”

    “你放心,我们绝不拦你。”魏天宇的语气有些怪。

    我点点头,说:“既然你不让我走,我是得给人去个电话,晚一点再过去。”说着,我拿出手机,找到最新来电打回去。

    “小杨你到了?”陈总督的声音响起,显得很惊讶。

    我说:“陈记书(省的一把手古称总督,现代称谓为省记书,这样写是为了避讳),我可能会迟一点到。我本来在京华会和天宇他们吃饭,结果有个叫娄振天的人不请自来,认为我中途离开去你那里,是不给他面子。现在他发话,让我给你打电话,说我今晚去不了了。不过,我估计他说的不准,我大概会晚一点去。”

    陈记书说:“娄振天?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这时候,我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应该是站错队的那个娄家的后辈,老娄几年前刚去世。怎么了?”

    我听到陈记书似乎用手捂着手机,再就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房间里静悄悄的,娄振天的表情出现细微的变化,“记书”这个称呼可大可小,村记书、镇记书、县记书、市记书一直到省记书,都可以叫记书,而比如纪律委员会等部门的一号也可以叫记书,甚至某些国企或其他单位里也有记书。

    但是,娄振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