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感到天空好像压下来,周围无比压抑,哪怕是那位风水大师,此刻也提心吊胆。

    顾泰明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盯着我足足看了二十秒,才说:“或许会有这种事,但我不认为是导致自杀的主因。”

    我说:“我看过一个统计,说流动人口的自杀比例是全国平均的六倍,来这个园区工作的大都算是流动人口,有自杀的话,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想问一句,贵公司建立十多年,为什么只有三年前和今年有新闻报道自杀?以前一个自杀的人都没有吗?”。

    顾泰明说:“很少。是个例,所以媒体不会报道。”冬肠边才。

    “你的回答很机智,真相是什么。你我都清楚。据我所知,你们公司的许多工人一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尤其是底层员工收人并不高,再加上有苟经理这种王八蛋一样的管理人员,还有无比苛刻的管理制度,往往能把人逼得焦虑、极端,从而自杀。所以,你们公司的管理方式才是自杀的根源!”

    顾泰明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不过第一次来鸿康园区,说这种毫无证据的话似乎有些不负责任。”

    “毫无证据?旁边那栋楼是食堂,现在刚过午餐时间。顾总敢不敢跟我一起去看看证据?”

    “好,请杨大师火眼金睛查找问题!”

    一行人来到食堂,我随便一扫,发现食堂有许多分区,有最便宜的5元菜,也有其他高价菜,而5元菜那么便宜,却剩了很多。我的视力极好,迅速扫过打菜窗口里面的菜。那些高价菜做的都中规中矩,和普通小饭店的没区别,但那些5元菜则有明显的不同,大粒的味素、肉眼可见的盐粒、带泥的芹菜、皮没刮干净的土豆等等,甚至连米饭中有一些米粒呈黄褐色。一看就知道是陈米。我几乎立刻明白,食堂的人故意把低价菜做的特别难吃,逼员工去吃正常的高价菜。但是,这个公司可以宣称有五元钱的低价菜。

    我说:“顾总,我们尝尝五元菜怎么样,跟那些高价才比一比如何?看看两个五元的,能不能比得上一个十元的。”

    顾泰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什么猫腻没见过,只看了一眼,就明白食堂的问题所在。

    顾泰明说:“这件事我会处理,但我不认为这种事会导致员工自杀。”

    “我相信吃一顿这种5元饭菜没什么,但如果天天吃的话,要是有人疯掉,我绝对不会感到奇怪。前几天新闻还报道过,说鸿康集团的员工宿舍不够用,一部分员工只能去外面租房子。请问一下顾总,你真不清楚现在房租房价有多高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会尽量再建新的员工宿舍。”

    我说:“淘宝马总裁说过一句话,员工离职的原因无非两点,钱没给够,心委屈了。你们公司许多员工,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旁边有人插嘴说:“我们鸿康集团来去自如,如果不喜欢,完全可以辞职,我们绝对不会阻拦。”

    我说:“你与其说这种话,不如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去当世界首富。他们之所以不想辞职,并不因为这家公司多好,而是他们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公司,如果有别的公司出高价挖他们,他们必然会离开。”

    顾泰明说:“杨大师,自杀的人毕竟是少数,华夏有句古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我说:“华夏还有另一句古语,窥一斑而见全豹。顾总是个明白人,这次叫我来,却想让我当糊涂人,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你们公司本身的问题,我解决不了,麻烦顾总送我去火车站。”

    顾泰明露出淡淡的微笑,说:“我说过,不管杨大师能否解决这件事,我都会奉送一千万。”

    这个数字让周围所有人瞪大眼睛,尤其是那位风水师,因为自己的酬劳也不过三十万而已。

    “顾总太客气了,我说过没解决问题不收钱,顾总再见。”我说着,坐回车里。

    顾泰明轻叹一声,吩咐司机送我去火车站。

    车还没启动,那个风水大师说:“我也不要钱了。”说完竟然打开我所在的车门,坐了进去。

    洪大师原本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可上了车立刻面带微笑,说:“杨大师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洪明德,是港城长隆风水公司的老板,这是我的名片。”说完,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我。

    我立刻想起来,当年刘妍萌也说过,港城和内陆不同,那里风水昌盛,很受欢迎,官方允许风水师存在,但前提是他们必须纳税,所以风水师可以开公司。

    “你好。”我看了一眼名片,礼貌性地收起来。

    洪大师看了一眼司机,犹豫片刻,说:“杨大师,我也要去江州,不如我们一道?”

    “可以。”我说完,扭头看向窗外。

    洪大师心知肚明,自己刚质疑他,现在却热脸贴过来,贴到冷屁股上只能怪自己,我没赶他下车已经非常有涵养。

    我拿出手机搜索,飞机要等明天才有,火车则在三个小时后才有,而且是普快不是动车,等于六个小时后才能到江州。

    我又查了一下长途客车,发现长途客车半个小时一发车,最多四个小时后就能到江州市,于是让司机去长途客车站。

    洪大师途中一直不说话,等到了客运站,我下车去买票,洪大师立刻跟上来,满面堆笑。

    “杨大师,刚才车上有外人,不便说,现在可以说了。你我都是自己人。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布一个这样的局?从七楼坠落这种事非常难吧,我始终想不明白你怎么才能不让别人发现痕迹。”

    “哦。”我随便答应一下,不再说话。

    洪大师立刻皱起眉头,不由自主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身为风水师,他很清楚,风水是华夏古代传承下来的东西,任何一个专业风水师都能把各种套路、口诀和相关著作背的滚瓜烂熟,但真正要赚钱,靠的却是个人其他方面的能力,比如口才、反应、人脉、情商等等,单单会风水赚不到多少钱。

    风水师这一行,赚钱最多的永远不是最懂风水的,或者说,很多行业都是这个现状。

    洪大师无奈轻叹一声,说:“杨大师,我向您道歉,我之前不该因为您年轻而做出那么无礼的举动,请您原谅我。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您虽然不懂风水,但您在命理和设局方面远超我,以至于我根本看不出您布的是什么局。”

    我见洪大师认错,才边走边说:“你认为我这是布局、准备赚顾泰明更多的钱?”

    洪大师说:“当然。”

    我说:“你错了,我真没有布局,我在江州的钱都赚不完,根本没空来这里。”

    洪大师说:“您还是来了。”

    “我来这里,是想看看老天眼瞎没瞎。现在有结果了,老天也有瞎眼的时候。”我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想起顾泰明的气运,他身上除了财气、合运和怨气之外,虽然没有贵气,但却有一种稀有的气运,福气,足有手腕粗,足以支撑他安享晚年。

    至于鸿康集团的自杀事件,公司的管理层负主要责任,但顾泰明不愿意负责,那就没必要谈下去,救下一个孕妇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

    不过,我推算的很清楚,手腕粗的福气也只能把顾泰明推到现在的程度,要是顾泰明还想更进一步,那就要特别注意,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或者顾泰明属于逆天强运之人,硬生生突破极限,让自己气运逆势新生,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能做到的,无一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洪大师坚定地说:“我不相信!”

    “随你。”我满不在乎。

    洪大师开始套近乎:“杨大师,你知道,港城经济越来越不景气,反倒内地越来越好,我们很多港城风水师现在主要业务都放在内地。我准备在江南拓展业务,既然你算半个同行,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其实我也是内地人,二十多岁跟师父到了港城。”

    我扭头看着他,问:“以你的经验和实力,在江南拓展、嗯,我还不太习惯相师、风水师说这种话。你在江南拓展业务应该没问题,为什么非要找上我。”

    洪大师说:“顾泰明是什么人,我也略知一二,你刚才竟然把他顶的敢怒不敢言,如果你是在设局,我自然要甘拜下风,向你学习;如果你真有让顾泰明忌惮的权势,找你同样是最好的选择。”

    我却淡然一笑,问:“如果我有让顾泰明忌惮的权势,还会在乎你的合作吗?”说完去买票。

    洪大师愣了一下,不由自主苦笑,因为我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个人很古怪。风水师、相师或三教九流我见过不少,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一点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江湖气,但是,却有一种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有的自信,这是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曾见过的。甚至于,在他说话的时候,让我有一种只能仰望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师父教我风水堪舆术的时候一模一样,就好像他掌握世界的真谛。”洪大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跟上我买了长途客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