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听我有去的意思,欣慰地笑了:“小伟你还是懂事一点,嗯,那你快点来。宴席都快散了,我现在已经出了酒店,家里还有事,就不等你了。”

    我说道:“好。我马上就去,在什么地方?”

    二姨笑着说道:“君悦酒店,清泉路上那家,新娘的舅舅跟这家酒店有点关系,经理还来敬了一杯酒……”

    “我知道了,谢谢二姨。”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石磊的时候就在君悦酒店,君悦的老板张远卓还请我去算过基坑的事。

    “这孩子,谢什么,我挂了。”二姨笑呵呵地挂了电话。

    “嗯。二姨再见。”

    结束跟二姨的通话,我马上拨打薇薇的电话,怒气冲冲地喝道:“薇薇!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什么事!”

    薇薇娇笑道:“什么事?薇薇不知道啊,哥哥要打薇薇屁股吗?”

    这个妹妹真是又可爱又可气啊,我哭笑不得:“薇薇,下次别这样了,国强哥和他爸妈不一样。”

    薇薇气嘟嘟地说:“那又怎么样?妈去世的时候他们连句话都不说,我就是不去!再说了,你既然不知道,说明他们连电话都没给你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打,你那个哥哥也不知道通知你?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一家!”

    我长叹一声:“结婚的事太杂,联系亲戚这事恐怕是伯母在做。国强哥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参加婚礼啊,别人结婚我躲都来不及,最多扔两百走人。但国强哥从小跟我关系挺好,长大不联系了才生分,不能不去。”

    薇薇听我说得认真,连忙可怜兮兮地说:“好吧,哥。我错了,可你说过原谅我的!”

    这个妹妹啊,我实在是不忍心生她的气,宠溺地说道:“你啊,不跟你说了,下次再这样,我打你屁股!”

    “你敢!”随后,薇薇发来一个做鬼脸的自拍。

    我用打车软件叫来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君悦酒店,然后就坐在后座发呆,脑海里一直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

    我爸爸生长在江州市不远的农村,以前逢年过节,爸爸都会带我回老家见爷爷奶奶。

    他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是贪玩不小心掉鱼塘里,最后被堂哥杨国强救了出来,自那以后,我对堂哥格外感激。

    路上塞车很严重。等到了君悦酒店门口,已经快一点钟了,我怕酒席散了,付了的士费,赶紧下了出租车,快步走进酒店。

    刚迈步走进酒店,我突然想起来,参加婚礼要随礼,翻看钱包,只剩下两张大钞和几十元零钱。女庄扑技。

    给别人随礼两百足够,但给救命恩人随,我拿不出手,我迈步走向最近的银行,准备取出九千块随礼。

    走了几步,我忽然想起这个君悦酒店的老板张远卓,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张总,说话方便吧?”

    张远卓很热情地说道:“杨大师,方便,您说!”

    我笑着说:“我堂哥今天结婚,正好在你们君悦酒店办酒席,我心想,咱俩关系那么好,你怎么的也得帮我堂哥打个几折。”

    张远卓笑着问:“杨大师,你这个堂哥跟你关系很好?”

    我简明扼要地说道:“他当年救过我的命。”

    张远卓热切地说道:“是您的恩人,那就是我张远卓的恩人啊。没的说,你说打几折就打几折。您现在在酒店?我去敬杯酒。”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我还没进酒店,正去银行取钱,来的太匆忙,没准备好份子钱。”

    张远卓连忙说道:“杨大师,您进我酒店还带份子钱,这就是骂我张远卓了!干脆这样,您也别随份子了,他们不是还没结账吗?不用给了,订金也送回去!他在君悦的一切花销,就是您随的份子,但您一分钱不用出。”

    我吃了一惊:“张总,你这就太客气了,这一场婚宴,起码两三万吧。”

    张远卓很认真地说道:“君悦不接四万以下的婚宴。杨大师,您提前发现那个基坑有问题,让好的施工队早一步施工,帮我们挽回那么大的损失,我要是还收您救命恩人的钱,我张远卓还是人吗?别的事我能答应您,但这事,绝对没商量。”

    他的态度很认真,我的态度更认真:“毕竟是我随份子,不是你。要是算你的,我怎么报恩?要不这样,这酒席的钱算我的,等你下次有什么找我帮忙,从里面扣钱。”

    张远卓沉默了一会儿,无奈说:“好吧,您也太客气了。我现在就回去,既然是您的恩人,我也得随个份子意思意思。”

    我呵呵笑道:“那好,红包不够厚,我可不让你进门!”

    张远卓大笑道:“哈哈,您放心。”

    我收起手机,转身往回走,既然酒席的钱就是随份子,没必要取钱。

    四万对我来说不是小钱,但报答救命之恩,四万并不多。

    回到酒店,我径直进去,一旁收随礼的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然后一直盯着我看,看着我走到一张桌前坐下,跟男方的亲友认识,才收回目光。

    等我到的时候,酒席已经接近散场,许多桌子空出来,但农村老家来的人要一起回去,都没走。

    村里的老人和中年人都喝了不少酒,不少人大声喊叫说话,争的面赤耳红。

    我选的地方,大都是杨家的年轻人,有二叔、大姑和二姑家的孩子,也有村里人的孩子。

    我妈妈去世前和大伯伯母关系恶劣,而且爷爷奶奶已经去世,我好几年没有回村,和亲戚有点陌生,但毕竟小时候见过多次,相互还都认得。

    大姑家的大表姐正抱着她孩子,热情地打招呼:“小伟,好几年不见了,还好吧?”

    我点头示好:“嗯,都好。大姑姑父也都好吧。”

    大表姐笑着指了指:“好着呢,你看,他们正在那里喝酒。”

    我又笑问道:“姐夫呢?”

    大表姐笑道:“刚走,他还有事。”

    我看着大表姐的女儿,笑着说:“叫什么名字,真漂亮。”

    大表姐立刻抖动腿,让孩子上下摇晃,然后说:“莉莉,快叫舅舅,乖,叫舅舅。”

    两岁多的孩子怕生,羞怯地看了我一眼,低声叫了一句舅舅,然后转过脸不去看我,逗得在座的人笑起来。

    我心中感慨,没想到竟然都有外甥女了,我故意走过去,逗逗她,趁机把一点元气送人她身体,算是不称职的舅舅的补偿。

    小孩子虽然不懂事,但也感觉到被这个舅舅碰到后,特别舒服,于是冲我笑了笑。

    大表姐立刻笑了起来:“莉莉笑了!莉莉笑了!”小女孩马上跟着妈妈傻笑起来。

    这桌有小孩,没人喝酒,我回到座位后,倒了一杯果汁。

    我旁边坐着三叔家的儿子,这个堂弟比我小一岁,去年就辍学在家了,他笑着问:“小伟哥,你现在还在读高中吧,还在外面勤工俭学吧,在做什么工作呢?”

    我本来想说给人看别墅,可当着亲戚的面,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尴尬一笑,说:“刚辞职,正在找工作。”

    堂弟瞥了一下我的衣着,露出一种知道什么的样子,笑了笑。

    我这次来的匆忙,就没换衣服,就穿着t恤和七分裤过来的。

    我随口问:“你现在做什么?”

    堂弟立刻说:“我跟着国强哥,在三水水产公司送货,最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拿一万,就是累点。”

    我觉察堂弟有掩饰不住的得意,笑着说:“挺好的。”

    堂弟继续说:“反正你学习也不怎么样,不如早点辍学专门打工。嗯,等酒席完了,你找国强哥,说不定能把你安排到三水水产公司。公司的老板就是新娘子的舅舅,很器重国强哥,将来很可能让国强哥管养殖部门。咱们杨家人去了,绝对不会受委屈。你看,那位是公司的余总。”

    堂弟高昂着头,用下巴示意着:“瞧见了吗,就是那个跟国强哥说话的,看见了吗?”

    我看到一个其貌不扬身形矮胖的中年人,点点头:“看到了。”

    堂弟得意地说:“别看余总普普通通,实际是千万富翁,酒席上的人都给他面子,刚才有人喝多了想调戏新嫂子,余总一句话,那人就乖乖闭嘴,然后灰溜溜跑了。这家君悦酒店很有名吧?就是我们公司供货!余总跟君悦的老板关系特别好,要不是君悦的老板很忙,今天肯定来喝杯酒。”

    我却有点诧异,张远卓不忙啊。不过,我觉得,堂弟虽然喜欢炫耀,但为人却不坏,还主动帮我介绍工作,便没有揭穿那位余总,毕竟是表弟的老板。

    二姑家的表妹一直低着头玩手机,一句话也没说过,偶尔抬头看一眼,态度十分冷漠,对大表姐也一样,对小外甥女的态度稍好,偶尔一笑。

    我小时候跟这个表妹关系还不错,一起疯一起玩,就主动说了几句,可她只是做简短的回答,甚至头也不抬。

    我心中有些失落,小时候挺可爱的孩子,变化却这么大。

    我一直想找堂哥说句话,可杨国强被一群喝醉酒的男人缠着,根本脱不开身,我只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