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俗称鬼节。每一年的这一天,民间都会祭祖,宫中也不例外。除此以外,宫内也会同民间一样,放花灯祈福。

    每一年的中元节,宫中总会传出一些不实的鬼神之说。尽管有明例,不得妖言惑众以讹传讹,可没到这一天,仍旧会传出一些鬼故事。

    而今年传得最厉害的,便是刚逝去不久的平妃,也就是曾经的静嫔娘娘。

    此传闻传入翊坤宫,莼兮听了便听了,并不当回事,只是让沐卉处置了几个喜欢闲言碎语,又神神叨叨的宫女太监,很快就遗忘此事。

    这事儿莼兮虽然不重视,却有人很在意。莼兮不大相信鬼神,她认为世间神明若是真的显灵,又怎会有那么多的虔诚的信徒所求无望。

    中元节过后不过两日,胤禌便病了。此病来势汹汹,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

    胤禌的病,根本查不出病因,更别说对症下药了。

    “十一弟就这么昏睡着,这都两日了,太医们怎的还没想出法子救他?”珺瑶很担心胤禌的病情,每日守在胤禌的病床边,亲自照料。

    莼兮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也是愁眉不展。有了上一次胤禟耳疾,被意大利传教士所救的前车之鉴,莼兮也求了玄烨,让玄烨找了好几位不同国家医术高明者入宫为胤禌诊治。可仍旧一无所获,救不醒昏睡之人。

    “可有新的大夫入宫?”莼兮心急的问蜜意,见蜜意摇头,满脸的失落。

    “这究竟是怎么了呢?”珺瑶泪眼朦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心中苦闷。胤禌是她最疼爱的弟弟,自从胤禌出生,她几乎每日都陪伴在这个弟弟身边。小时候,胤禌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莼兮还没着急呢,珺瑶已经焦虑起来了。

    十一年来,胤禌从未生过大病,也正是因为珺瑶照顾有加,才令这个弟弟健康平安的长大。

    可胤禌这一场病,来得蹊跷,病情也十分蹊跷。

    “带珺瑶下去歇息吧。”看见珺瑶这个模样,莼兮也很是不舍,忙对蜜意吩咐。

    珺瑶自是听见了莼兮的话,连忙回绝说:“不。我要守着十一弟,他自来都是我在照顾的,别人我不放心。”

    “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样下去,别说照顾胤禌了,就连你本宫也要一块儿照顾了。”莼兮语重心长道:“你去歇歇,本宫亲自守着他,待你醒了再过来就是了。”

    珺瑶还是有些不舍,但还是回到自己房中,刚躺在床上,便熟睡过去。她累极了,两天两夜没睡觉,一直强打着精神守在胤禌身边。就怕胤禌身子不适,醒来后又找不到一个贴心侍候的人。

    黄昏,珺瑶刚补了一觉醒来,也没唤人侍候,独自下床倒了一杯茶,正喝茶醒神,却听见窗外传来两个小太监说话的声音。

    “十一阿哥无病无伤的这么昏睡了七八天,一直不见好,怕是中邪了吧。”太监甲说。

    太监乙立刻说:“对啊,我瞧着也像呢。只是宜妃娘娘不信鬼神,恐怕也不会相信十一阿哥是中邪了吧。”

    “当然不信,若是相信了,早就找个萨满驱邪了。”太监甲又说。

    太监乙赞同的说:“瞧着十一阿哥这样子,要么是给人下了蛊,要么是被谁剪了纸人下了巫术。”

    珺瑶没再听下去,急匆匆的出了门,往胤禌的屋内奔去。

    “或许他是给人下了巫蛊之术,才查不出病因,一直昏睡着。”一进门,珺瑶便对床前正为胤禌擦拭身体的莼兮说。

    莼兮的手顿了顿,回头问珺瑶:“又是谁在胡言乱语?”

    珺瑶一脸的认真,她努力想要说服莼兮:“不管是说的,既然咱们找了那么多医术高明之人,都查不出病因。不如就信这一回,找个萨满来看看。不管什么法子,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的啊。”

    莼兮有些动摇,思虑良久才吩咐了沐卉去请。

    萨满进了门,查看了胤禌的身体,斩钉截铁的说:“十一阿哥确实中了厌胜之术,若不及时找出施咒的东西和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莼兮惊恐的看着萨满,有些不知所措。

    珺瑶闻言,也是一惊,却很快反应过来,让蜜意去乾清宫将此事如实禀报玄烨,再对莼兮说:“姨母,此事非同小可。十一弟已经昏睡了这么多天,不能再耽搁了啊。”

    莼兮回过神来,对沐卉道:“搜宫,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和那些污秽之物找出来。”

    吩咐了沐卉,莼兮又转头看向了萨满,真诚的恳请道:“还请您费费心,摆阵驱邪,救我儿一命。”

    萨满有些为难的说:“娘娘,不是我不救。倘若找不出施咒的东西,破不了这术法,十一阿哥没法救。”

    这话如五雷轰顶,莼兮承受不住,跌坐在一边的椅子里。

    萨满又道:“看十一阿哥如今的情况,恐怕施咒之人,是选在在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时。宫里不可能人人都知道十一阿哥的生辰八字,即便清楚十一阿哥出生在哪一天,未必可以清楚出生的时辰。娘娘可从自己宫中之人查起,若不是翊坤宫的人所为,也定然是有人泄露了十一阿哥的生辰八字。”

    “好,我来审。”珺瑶义不容辞,立刻召集了翊坤宫上下,逐一审问。

    很快,珺瑶便从一个宫女口中得知,十一阿哥的乳母之一乔嬷嬷向来嘴碎,又喜欢喝酒。在胤禌出生的时候,乔嬷嬷已经在翊坤宫侍候,当时也曾搭把手,自是清楚胤禌出生的确切时辰。

    珺瑶立刻严审了乔嬷嬷,方知她在一次酒后,将此事告知给宫中一位同乡。这个人曾在长春宫当差,也曾备受静好信任,静好死后便不知所踪。

    “难道是平妃身边的人所为?”珺瑶猜测道:“这么说来,平妃生前最亲近的那个新儿就可疑了。”

    “可新儿自从平妃死后,便失踪了。恐怕她与乔嬷嬷的失踪,都是有人暗中帮忙的,她们也一定离开了皇宫。”莼兮肯定的说:“如此说来,要查的便不仅仅是宫中了,也的派人查一查宫外。”

    珺瑶也同意道:“对,而且要先查跟太子有关的人。太子是平妃的亲侄儿,他救不了姨母,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宫里带出去一两个人的。何况,平妃死的时候,正是太子监国,宫中禁卫也都听从太子的调遣。”

    “那就查。”玄烨进门,听到她们的谈话,很是生气。

    果然,六宫之中根本没有找出任何邪祟物品,连御花园和其他宫殿内外都没有找到痕迹。宫里查不到,只能寄托在宫外了。

    顺着胤礽倒是不难查出新儿和乔嬷嬷的藏身之处,很快这两个人就被带回了皇宫。只是,若施咒之人,真的是她们,又是在宫外施咒,要想找出那些东西,可就难了。

    新儿和乔嬷嬷怎么也不肯开口,乔嬷嬷受不得刑,很快便晕死过去。被泼了盐水继续拷问,却仍旧从她们口中查不出半点线索。

    眼看胤禌的情况越发不好,莼兮赶往慎刑司亲自审问。

    “宜妃娘娘,我们既然敢做,就是抱了必死之心。从我们身上,是查不出任何线索的。”新儿咧着一张血口,含恨道:“一直以来,不是有很多人都在帮你么?找他们去啊,让他们帮你找。”

    “你不惜命,那么你的家人呢?”莼兮冷冷道。

    “呵!”新儿不屑一笑:“那你尽管抓了他们吧,反正他们也从未拿我当过一家子。从小就抛弃我的人,我又有什么可顾及的。你不过白费力气而已。只要我不说,你永远别想知道那东西在哪儿。我家主子临死前,受尽了折磨,我怎会让你好过?十一阿哥是你最疼的幼子,我就是要他死,因你而死。如此,你也就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沐卉再忍不住新儿这般口出狂言,抓起一根鞭子就往新儿身上抽。新儿早已经是遍体鳞伤,这一下子令她有些受不住,轻哼出声,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说:“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你不是不信邪祟么?不是不信神佛,不信这些荒诞的东西么?我就是要用这个法子害死他。如果你早一点儿发现他不是生病,而是中邪,早些让人这样大张旗鼓的搜查,说不定已经找到我掩埋的东西,救了他了。”

    “娘娘,别听她胡言乱语,奴才觉得,那个乔嬷嬷更好下手。这贱婢不在乎家人,乔嬷嬷也不在乎么?”沐卉见新儿一点不害怕鞭挞,就对莼兮提议道。

    “好,将乔嬷嬷的家人都抓来,本宫倒要看看,乔嬷嬷的嘴,是不是也像她这般硬。”莼兮恨恨的瞪了新儿一眼,转过身,去了另一间牢房。

    乔嬷嬷毕竟上了岁数,不及新儿身子好,用了重刑后已经是奄奄一息,半条命吊着了。

    “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都行。可你也要想明白,你若是不说,或者撒谎,本宫要的就不止是你一条命,而是你全族人的性命。”莼兮见了乔嬷嬷,也不同她废话,直截了当的威胁道。

    乔嬷嬷本来是有以死明志之心,可听完莼兮的话,便慌了。她确实不怕死,她早就得了顽疾,不久于人世。所以新儿告诉她用厌胜之术害死胤禌的时候,才那样爽快的把胤禌的生辰八字说了。可是,她死了不要紧。她家中还有幼子,那几个孩子都还小,若莼兮当真要灭族,怎会放过她的孩子?

    “不要,不要伤害他们。”乔嬷嬷着急的喊道。

    莼兮冷笑:“那你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