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里

    静好坐在雕花桌案前,手中握着一只笔,写下一个又一个娟秀的字。

    脑子里乱哄哄的,总是想起那日与佟若华的争执,想起这些年被佟若华欺压的种种,想起自己因为靠拢佟若飞不得不服下汤药避免受孕。

    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没几天又夭折了,那痛不欲生的感受全因为佟家姐妹。

    如今,佟若华无子嗣,连个教养在身边的格格都没有,竟然都册封为妃。而自己,仍旧只是嫔位,她如何甘心?

    越想越气,静好忍不住扔了笔,将刚刚写好的一篇字撕碎扔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点拍打在屋檐上,顺着瓦檐滴滴落下。

    静好心中更是烦闷,一屁股坐在榻上,随即便依着靠枕歪躺着,闭着眼睛养神。

    新儿奉了热汤进来,见静好如此模样,默不作声的将汤放下,然后收拾起桌案上的残局。

    “不必收拾了,过来陪本宫说说话。”静好心里不好受,听见屋内有动静,知道是新儿进来了,也不睁眼,只低声吩咐。

    新儿还是迅速将桌案收拾妥当,然后在静好身边摆了一方圆凳坐下。

    主仆二人聊了起来,静好忽然问起了袁鹊。新儿只道:“袁常在好些日子没过来了,许是近来天气反复,常常下雨的缘故吧。”

    静好却不这样认为,她质疑道:“便是往日刮风下雨,她也日日来长春宫。本宫若是不在,也会去瞧一瞧小格格的。怎的近来就转了性儿,不来与本宫说话便罢,怎的连小格格也不来看望了?”

    新儿笑道:“袁常在人虽然没来,却也日日打发了人过来问小格格的情况。若是做了小格格的几样新物件儿,也会一并送来呢。”

    静好摆了摆手道:“可本宫怎么觉得,她这样是在疏远本宫呢?”

    新儿诧异道:“应该不会吧。袁常在能有今日安生的日子可全仰仗娘娘呢,又怎会疏远了娘娘呢?”

    “若是,她已经找到更好更稳固更能给她带来利益的靠山呢?”静好疑心道。

    新儿仍为袁鹊辩解:“袁常在不是那样的人呢,她自来安分,也不大愿意争宠的。”

    静好叹息:“但愿如此吧。不过,你也让人留心她,看看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本宫多少有些不放心。”

    “奴婢明白。”新儿应承下来。

    新儿办事倒是利索,很快就有了好消息。这一次,新儿再不为袁鹊说好话,愤然道:“奴婢怎么也没想到,娘娘待袁常在那样好,她竟然听了蜜意那贱婢几句话,就对娘娘冷淡起来。那蜜意还以为自己做得多高明,当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呢。奴婢略施小计,不一样套了袁常在身边人的话,知晓她背后做的那些脏事。”

    “她说什么了?”静好也有些不快。

    “她竟然告诉袁常在,当初娘娘扶养小格格都是耍了手段,伤了小格格玉体,不顾小格格安危,硬生生的把小格格从端嫔那儿夺走。”新儿越说越气愤:“还说,小格格在长春宫里,远没有咸福宫那般自在。表面过得好,实际上娘娘只是图个虚名,想利用小格格而已。”

    静好大怒,涨红了脸怒斥道:“混账东西,竟然敢颠倒是非,编排起主子的不是。”

    新儿也道:“那蜜意不过是仗着宜妃撑腰,才胆敢妄为。”

    “哼,一个个都倚靠着宜妃。华妃仗着宜妃和贵妃,得了妃位,把本宫踩在脚下便罢。连一个小小宫婢都敢在本宫头上撒野,一点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简直可恶。”静好勃然变色:“本宫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还当本宫好欺负呢。去,把忠福叫来。”

    这日天清气爽,蜜意奉命将莼兮新制的梅兰竹菊纹样的扇套分别送往胤祺和胤禟处。刚别了胤祺从瑞应殿出来,蜜意就撞见一个小太监,看起来有些眼熟。

    “姑娘好。”小太监恭恭敬敬道:“内务府新得了些杭绸,宜妃娘娘素来喜爱的,奴才正想去翊坤宫回话呢,正巧遇见了姑娘,姑娘便随奴才去内务府挑一些吧。”

    蜜意想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已经做完,便应了小太监,随他往内务府去了。

    彼此已近黄昏,蜜意踏着夕阳跟在小太监身后,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小太监领着蜜意进了内务府外一间房,蜜意正纳闷儿想问一问,才刚开口,就见小太监飞快跑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蜜意愣在当场,上前拍了拍紧闭的大门,嚷道:“喂,你关上门做什么?这儿也不是平日里选料子的地儿啊。”

    “当然不是。”她身后传来一个阴狠的声音:“这里,是内务府外的一个冷僻的地儿,一般没人过来。姑娘怎的如此糊涂,竟然跟了过来。既然来了,便好好陪陪我老人家吧。”

    蜜意猛然回头,趁着外头透进来的光,看清那个人。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不,蜜意并不能确定,眼前这人是个老人。只是,他形态苍老,行动缓慢,说话虽然还算利索,可那布满疮痍的脸直叫人恶心。

    “你是谁?”蜜意警惕的靠着大门,看着对方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那个人咧嘴一笑,很是恐怖,蜜意忍着恶心,别过头不敢再看他。

    “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陪我了。已经很久没有漂亮女人陪我了,算一算都快十年了吧。”笑声猖狂,听得蜜意心里发慌:“你能来,真好。”

    蜜意看着他足渐走进自己,努力冷静一些,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逃跑躲藏的地方。

    只可惜,屋内太暗,外头夕阳虽好,却无法照亮这偏暗的房间。

    那人越凑越近,蜜意一横心,谄媚道:“你就是想同我欢好而已,不如我们点了灯,好好享受啊。”

    那人却不应,只说这昏暗的感觉更好。

    蜜意见自己示弱都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主动走上前去,忍着恶心三两下掀了对方的衣服。趁着对方晃神,蜜意脚下一踢,直击中对方要害。然后用手里的衣服迅速捆绑了对方的双手,从发髻上取下一只簪子抵在对方脖子上,恶狠狠的道:“说,谁让你这样做的?”

    对方仍是淫笑:“你同我欢好,我便告诉你。”

    蜜意恶心的啐了他一口痰,那人却更是欢喜,乐呵呵的说:“你与我靠的这样近,真是好。来日你也能与我一样了,只可惜你这花容月貌。”

    蜜意听闻此言,匆忙松开了他,细细看过去,竟发现他不仅仅是脸上有疮,竟连双手都是。蜜意常与陆文瀚来往,对医理有一定的了解,虽无法确定这人身上的疮是什么,却也能从他的话里猜出来,这浓疮大约会传染。

    那人见蜜意松了他,双脚没有束缚,又往蜜意身上凑过去。蜜意躲了躲,那人却淫笑着再一次靠近。

    蜜意心一狠,拿起手中的簪子往对方的脖子捅去,对方吃痛,倒在地上,血渐渐从伤口流出。

    见他没了反抗的能力,蜜意这才去拍门,发现大门紧锁,呼叫又没用,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她发现这屋内阴暗潮湿,却没有利刃,连桌椅都腐朽,砸门都无用。

    想着屋里的家具都已经朽坏,蜜意决定试一试砸了门窗。大门较硬,砸了没用,蜜意踩着摇摇欲坠的桌子,用尽全身力气,用脚先砸了窗,砸出一个口子,再慢慢扒拉得大一些,直到她的身子能爬出去。爬到一半,蜜意想起自己的簪子还在那人脖子上,又退了回来,颤抖着手将自己的簪子拔出来,再从那个洞逃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蜜意回到翊坤宫时,莼兮正要入睡。蜜意不敢惊动了莼兮,却被正好从寝殿出来的沐卉给撞见,听蜜意说起当时的情况,沐卉立刻拉着蜜意去见莼兮,要为她讨个公道。

    莼兮见蜜意这般狼狈样子,让沐卉带她先下去洗漱,待蜜意衣着整洁了才又入殿禀明。

    “究竟怎么回事儿?”莼兮一脸的担心。

    蜜意将前因后果说与莼兮听,莼兮勃然大怒,当即让沐卉去永寿宫请了云月的手谕,然后带人去关蜜意的房间将那人的尸体解决,并派人查问此事。

    连夜追根究底,莼兮总算弄明白这事儿的缘由。

    “静嫔的手段,当真下作。”莼兮怒道:“此事也是蜜意做得不够周全,让新儿知晓内幕引起。好在蜜意有惊无险,否则本宫定要她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新儿如何处置?”知道这事儿与新儿相关,甚至连这些人都是新儿逐一找来的,那个引路的小太监正是新儿的同乡。如今,已被莼兮杖毙。

    莼兮挑眉冷哼:“她既如此忠心,就更该让静嫔知晓。”

    转而又吩咐沐卉:“你且好好开导蜜意,切莫因此事有了阴影。”

    沐卉自知主子一片心意,待蜜意感激道:“娘娘放心,奴婢自当好生照顾蜜意情绪。也代她谢了娘娘一番苦心,竟连夜查处此事。”

    “此事终究因本宫而起,若非本宫示意蜜意可向袁常在透露小格格之事,蜜意也不会受罪。经过这事儿,但愿蜜意也能明白,做事不谨慎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