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拿出了他收藏多年的好酒,一顿饭吃完,托尼和他已经像真正的老朋友一样熟络了。

    老者的胃口就像他的身材一样,半边雪鹿都进到了他的肚子里。他是一个真正的北地人,不管是性格还是食量。托尼吃得也不少,他喜欢胃被塞满的感觉,虽然有暴饮暴食的嫌疑,但大概是被饿怕了;他至少在空间戒指里存放了足够一个人一个月消耗的食物,为的就是不想再体验饥饿的感觉。

    一大瓶烈酒,托尼只喝了一两口,大半都下了老者的肚子。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老人脸色通红,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老者把他的身世来历毫不隐瞒地对托尼倾泻而出。

    老者名叫亚历山大·坎帕斯,是一个自由炼金术师。

    何谓自由炼金术师?这其实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好听一点的称呼。他们实际上就是一群无法考取正式职业资格的失败者,但他们又不愿意放弃对炼金术的学习和研究,最终就形成了这样一个群体。

    真正的炼金术职业者根本就看不起他们,完全不承认他们的身份。而大部分平民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视他们为另类。

    所以他们大部分也像老者这样,远离城市,整天沉迷于自己的小天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说起来,亚历山大·坎帕斯也算得上是命运坎坷。

    他出生于一个贵族家庭,从小衣食无忧,却怀着成为一个强大职业者的理想。事实上很多人小时候都有过同样的理想。

    本来他想成为一个战士,但是十四岁那年,却因为一起妖魔袭击事件而弄断了双腿。一个连两条腿都不健全的人自然不可能成为一个战士,于是他的战士之梦就此破灭了。

    可是他依然不愿意放弃,既然战士没希望了,那法系职业也是不错的选择。历史也确实出现过两个身体残疾的强**系职业者,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在他拥有子爵爵位的父亲的安排下,他在职业者协会进行了一系列测试:法术师、念力师、符咒师、通灵师、药剂师、魔偶师……

    但他在这方面的天赋的确不高,任何一个职业他都无法达到哪怕最低的要求。

    从那以后,他开始自暴自弃,整天生活在阴云惨淡之中。

    为了挽救他们唯一的孩子,他的父母高价聘请了一位十一级的药剂宗师,希望靠药剂学的手段来改变亚历山大的精神力性质。这是一场豪赌,即使是那位药剂宗师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失败的几率反而大得多。幸运的是,在用去了他们三分之二的家产之后,亚历山大的精神力终于达到了炼金术职业学徒的标准。

    一开始的时候,他选择了生命炼金术,他希望借此来使他失去的双腿复原。但即使依靠药剂达到了学徒的最低标准,他的精神力天赋却低得可怜。二十年,他整整用了二十年时间,却因为精神力的限制依然无法拥有正式的生命炼金师资格。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连稍微高级一点的生命炼金术知识都无法接触,更不要说复原他的双腿了。

    于是他又把目标转向了药剂学,当初正是药剂学改变了他的精神力性质,也许他还可以依靠同样的手段提高自己的精神力天赋。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又投身到药剂学的广阔领域之中。

    如果他有足够的财富,富可敌国的财富,也许他的目的真的能够达到也说不定。提升人精神力天赋的药剂并不是不存在,只是价格远不是一个普通的子爵家庭能够承受的。

    那样的药剂托尼也有所了解,一瓶的价格就足以让一个小贵族家庭倾家荡产,可是要改变一个人的精神力天赋,往往要使用几十上百瓶才能真正见效。

    即使是以一国之力也不一定负担得起,何况亚历山大家的那点财产,二十多年下来早就折腾得差不多了。

    又是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精神力依然没有突破学徒的范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不是药剂师的料子,就算再过一百年,他也不可能达到制作提升人精神力天赋的药剂的程度。

    他对成为一个强大的职业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信念,就是要想办法恢复自己的双腿。

    而最有可能的一个方案,也是门槛最低的一个方案,就是用魔偶学的知识制造一双机械腿。也许他还能够在有生之年,再一次体验到奔跑的滋味。

    但是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没有哪个魔偶师愿意收一个四十多岁的学徒。更关键的一点是,他家里已经没有足够的金币供他挥霍了。

    就这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踏上了他自学魔偶学知识的道路。

    十一年前,他的父母在一年之内相继离开了人世。在那之后,无牵无挂的他变卖了祖宅,来到这个地方定居下来。

    说到这里,亚历山大·坎帕斯已经泪流满面。

    托尼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猛烈地刺激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听完老者的诉说的,是悲哀,是同情,还是一种无法排释的恐慌?

    说起来,虽然他的精神力天赋也不够好,但是比起老者的情况,自己又无疑是幸运的。但是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他却无可抑制地突然感到一阵深深地恐惧。他害怕自己就像安东尼导师说的那样,一辈子也无法达到四级魔偶师的程度。他害怕自己像老者一样,不管做出了再多的努力,在命运面前也只能吞下失败的苦果。

    没想到说完了他自己的故事,亚历山大仿佛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竟然一头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哨塔之外,北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

    虽然身处温暖的室内,托尼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

    这个时候,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身躯从后面把他抱在怀里。杰西卡轻柔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感觉你在抖,你冷吗?”

    托尼没有回答,只是向少女的怀里又靠了靠,然后反手抱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