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有怨言,也可说说看。”

    崔绍唐呵斥崔莺莺,那是在保护她,却不料崔文安并未生气,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许那崔莺莺一个讲话的权利。

    “崔绍权欺辱上门,意图坏奴婢清白,还请主上明辨。”盈盈一拜,崔莺莺口中吐出的话,却是让堂里堂外的人,为之绝倒!

    不可否认崔莺莺的美貌,然而在以胖为美的时代,崔莺莺的身材就略显得瘦了,兴许只会对上崔绍唐这种穿越者的胃口,即便就是崔绍权,对崔莺莺也就是种猎奇的心思罢了。

    “绍权对你欲行不轨?”

    崔文安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了。此事到真就可大可小。崔莺莺本是崔家奴婢,断了身契,生是崔家人,死是崔家鬼的奴婢,命都是崔家的,遑论身子?换句话说,崔绍唐不论要对崔莺莺做什么,既不违反家规,也不违律例。

    但换成是崔绍权,那就不同了。

    “真有此事?”崔文安再度望向崔莺莺,而就连崔绍唐,也都是被崔莺莺此时那无比认真的表情给逗乐,心中暗道自己的确没看错,那崔莺莺天生就是当间谍的命。

    崔莺莺含泪点头,面色无比凄苦,更是一转就到崔绍唐身后,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都像是矮了半截,差不多快要躲进崔绍唐高大身材形成的阴影里去了。

    此时的崔莺莺,当真是梨花带雨,让人怜惜不已,即便是崔绍唐这个熟知内情的人,也感觉不出半点虚假,反倒是被崔莺莺一番举动,弄出些心头火来,倒像那崔绍权当真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虽说崔莺莺话不多,但通过肢体语言和表情,已经将事情表述的清清楚楚,那边崔文安却是恼怒起来。他恼怒的当然不是崔莺莺受辱,而是崔绍权这个崔家之后不顾家规,有辱门风。

    “伯父,此事小侄本不愿提及,毕竟有关小侄一家名声,但……”崔绍唐话到这里就已经停下,显是欲等崔文安决断。

    “无耻!荒谬!这贱婢,简直就是疯了!”

    崔文安这边还没有出个判断,窗户外的崔绍权,已经气不可遏,连连击掌低喝,若不是怕被里面的人,尤其是崔文安听见,他怕是要怒吼三声了。憋屈,憋屈,憋屈!

    “绍权稍安勿躁,我大人此时还不明究竟,若是发觉你在偷听,怕要罪加一等咯?”崔绍明撑开折扇微摇轻拂,面上更是隐含笑容,今日这番偷听当真是划算,本以为是注定的剧情,竟然会出现如此转折,算得上是一场好戏。

    站在崔绍明的角度,可以将崔绍权和崔莺莺等人的表情进行对照,从而得出一个比较肯定的结论――崔莺莺是在说谎的。只不过崔莺莺这个谎言,非但说的真,更是演的好,以至于向来精明的崔文安,都被糊弄住了。

    “绍明啊,你可要相信我,我,我怎么会做这般没有出息的事情!”

    被警告之后,崔绍权倒也是冷静下来,他转身站到崔绍明身边低声分辨,脸上的肌肉却是不住抽搐。今日的事情真要是传出去,对他崔绍权的名义是多大的玷污――崔绍权其实还是缺了自知之明,他在外面又有多大的名誉可言呢?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崔文安已经不好多说什么,大堂里的气氛,再度陷入沉寂之中。

    “伯父,小侄想去个茅厕。”整了整衣袖,崔绍唐长身而起,崔文安只得点头允诺,着下人带路。

    “出来了!这个崔绍唐,终于出来了!”

    窗户外的崔绍权,眼见崔绍唐要出来,顿时两个拳头捏的啪啪作响,他早已经是按耐不住,那崔莺莺是个婢女不便出气,但对崔绍唐,却无需半点客气。

    “绍权兄稍安勿……”崔绍明在旁边一把没能拉住,左手停在半空,望着大步流星朝崔绍唐而去的背影,唇角却是露出戏谑的微笑,看戏,又能看一场好戏。

    要上茅厕并非是崔绍唐的托辞,他身体还虚,憋不住屎尿也是正常。怎晓得这才刚刚走出大堂没多远,旁边就跳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崔绍唐你这无耻之徒,给我站住!”

    “咦,绍权堂弟?”

    崔绍唐身子微微后仰,终究还是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脸上显出一丝诧异,口中出声招呼。

    “住口!谁是你堂弟?主蠢仆骄,崔莺莺那贱婢竟敢在伯父面前胡言乱语编造是非,你倒是教导有方,教导有方啊!”崔绍权两睛猩红,言语间不住挥舞拳头,当真是有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的模样。

    其实崔绍唐此时心中也颇为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崔绍权会在,而且看样子,怕是偷听到不少谈话。偷听自然是不对的,但因为崔绍唐上辈子也没有少偷听过,所以到不觉有何不妥之处,只不过他向来警惕,总把事情往坏处想,崔绍权这一出面,崔绍唐首先想到的,还是其背后,是否还有他人。

    阴谋悲观论固然不够积极,但却是多次救过崔绍唐的性命,而这一次当他左盼右顾之后,这阴谋悲观论还真没让他失望――就在距离大堂一面不远的草木园林之中,崔绍唐发现了一个羽扇纶巾的身影,且正缓缓而来。

    “此人是谁?”脑海里闪过种种可能,崔绍唐很快就想到崔莺莺曾经提及的一个名字――崔绍明。能够将崔绍权带进家中且不让崔文安知晓,还敢站在大堂外偷听,整个崔府上下,怕也只有这个崔绍明才能做得到了。

    “交友不慎啊,枉崔莺莺对你评价不低,跟崔绍权这种草包混在一起,又能出息的到哪里呢?”

    心念电转之间,崔绍唐已将眼神从远处收回,两眼微微一动,却又是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对崔绍权来说,极其恶毒的想法。

    那崔绍权嘴皮子上下翻飞,只是顾着数落谩骂崔绍唐,却并未发现崔绍唐脸上的神情,已经从警惕不爽,变为一丝阴冷。

    “绍权堂弟,为兄这是要去茅房,人有三急,还请不要挡道,否则为兄憋不住,就只好撒在堂弟身上,到时候堂弟可不要又去找伯父告状,说是我尿你一头一脸!”

    “好个不要脸的,你倒是试试看!”

    崔绍权口中这般硬撑,其实人却是在缓缓后退,对于崔绍唐那不按套路出牌的秉性,崔绍权还真有些担心。

    “绍权堂弟还是胆小,胆小啊!”

    那边崔绍权一退,崔绍唐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那神情当真是要多恶心人,就有多恶心人,即便是刚刚踏来的崔绍明远远见了,也觉得崔绍唐该揍。

    崔绍唐却是不等崔绍权反应过来的,他撩起长袍大步流星就朝茅厕方向而去,擦过崔绍权的时候,他还低声道:“堂弟当真好,不挡道啊。”

    好狗不挡路,这俗话,崔绍权还是知道的。两排牙齿一错,崔绍权猛地转身,就冲崔绍唐的背影紧跟上去。崔绍唐听的身后脚步声,心中暗喜之余,加快了脚步。

    虽说他身子还弱,但毕竟前世那些基础还在,想要让崔绍权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总是可以做到的,直到看见茅厕的入口,崔绍唐才缓缓放慢脚步,一闪身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穷人家的茅厕自然是没有帘子的,在这绢布当钱的年代,茅厕门口挂上布帘子,等同后世用钱币糊墙。

    崔绍明是眼睁睁看着崔绍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茅厕,他初时心中还在暗笑,觉着这一趟,崔绍唐怕是要吃个大亏了,毕竟在茅厕里面,当真是什么事情都有肯能发生的。

    茅厕那种地方,不是三急来临,崔绍明是不屑去的,脏,还不如站在这花丛树荫之下,只等好戏上演。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之后,茅厕里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凄厉无比。

    “好!这崔绍权的拳脚功夫,看来是没有丢下!”

    折扇在手中重重一敲,崔绍明脸上泛出笑容,暗地叫好起来。就在他抬脚准备前去恭贺崔绍权,甚至打算不顾茅厕恶臭瞧一瞧崔绍唐惨状时,那茅厕门口的布帘子被掀开,却是穿着玉色长袍的崔绍唐,满面慌张的小跑出来。

    “不好了,不好咯,有人掉进粪坑了!”

    “来人啊,来人……绍明堂弟,不好了,有人掉进粪坑里去了!”

    崔绍唐冲出茅厕,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面上微笑凝固的崔绍明。他毫不迟疑的冲上去,用湿漉漉的双手一把扣住崔绍明双臂,口中大呼小叫,眼神里却满是阴冷。

    “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炎炎夏日,人人都穿的单薄,崔绍唐双手的湿润转眼就浸透两层绢袍,一想到这是双刚刚从茅厕里拿出来的手,崔绍明就感觉喉头一阵悸动,鼻孔里也像是就嗅到了一阵恶臭。

    “放手……”

    最让崔绍明不能接受的是,扣住他双臂的那双湿手,竟然还在上下挪动揉搓,分明是将他这身定做的袍子,当成擦手抹布。

    就在崔绍明正欲发作之时,他双臂上的手,却突然之间停了下来,随后就是收紧,收紧,收紧到他骨头都有些疼了。不等崔绍明开始挣扎,就感觉到小腹处传来压力。

    “他要做什么?”

    崔绍明低头一看,顶住自己小腹的,正是崔绍权藏在袍子下的膝盖,这个姿势颇为巧妙,但却杀机四伏,若是再矮的三寸――怕崔绍唐很容易做到,那么他崔绍明今日,怕就要重蹈当日崔绍权的覆辙。

    “别人都说我是傻子……”

    当崔绍明抬头再看崔绍唐时,崔绍唐的双眼里竟然充盈着疯狂之色,即便是他开口说话,那声音也仿佛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一般,“……可他们错了,我可是见过神仙的人,你们这些凡人在我眼中,不值一提!”

    “他不是傻子,他是疯子!疯子!”

    崔绍明此时真正紧张起来,不管什么人,在崔绍明眼中,都没有一个疯子可怕,更何况此时,这疯子还在威胁他,用实际行动,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