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走道,无端端被人撞了腰!

    回头一瞧崔莺莺手中账本撒了一地,崔绍唐脑海之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林东渠这狗贼,胆大包天!”

    不过当他站直腰板望向那青色人影时,才发觉此人头上的青皮瓜帽歪了,嘴巴也斜了――抽着风叫疼呢。

    “你你是怎么走道的?没长眼睛啊!”

    那人跳着脚,手指崔绍唐,恶人先告状。

    虽说崔绍唐穿越时间不长,可他学习能力强,基本上已经学会通过服饰装扮来判断人物身份的高低贵贱,这技能有个通俗的说法――“狗眼看人低”。眼前此人年龄二十出头,之所以入眼皆是青,那是因为从头到脚都是仆佣常见的青色布衣,所谓“青衣小厮”,指的就是这种人。

    反观崔绍唐和崔莺莺,且不提华服锦袍的崔绍唐,即便是崔莺莺这个婢女,只因冠着一个“崔”姓,那也跟寻常丫鬟的装扮迥异,光是她那嫩绿上身鹅黄下摆的长裙,就不是普通家庭的姑娘能够穿出门的。

    照理说双方的装扮已经很说明问题,再一个又是那小厮撞人,可偏偏他还理直气壮,顿时又让崔绍唐又想起了一个跟狗有关的成语来。

    “你这人,撞了我家阿郎还不知道歉,害我撒了账本,还不给我捡起来!”

    在确定崔绍唐没有受伤后,崔莺莺折转过去,皱眉冷眼瞪着那小厮,怕也是被那出言不善之人,惹的有些气了。

    “道歉?哟,这小娘长的倒是标致,不过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向你们道歉那是下了我家主人的身份!”

    小厮的眼神在崔莺莺脸上一转,顿时变得嬉皮笑脸起来,不过当提及自家主人的时候,他神情就有些傲然了,在崔绍唐看来,活脱脱就是后世那些“要进世界五百强,哪怕就是扫茅房”人的嘴脸。

    “你家主人的身份?”

    相比崔绍唐心有所悟的冷静,崔莺莺脸上的怒火就清晰可辨了。

    本想开口劝住崔莺莺,毕竟崔绍唐脑子里还有很多后世的思维惯性,一想到此处是天子脚下,一块砖头掉下来,砸到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贵人大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当他发现崔莺莺眼神首先是扫过那青衣小厮的右手衣袖,随后愤怒之中明显带有一丝不屑,向那小厮开口道:“我倒想知道,你家主人是啥身份?你可知道此间布帛行,乃在我家阿郎名下?”

    “这间布帛行”

    青衣小厮微微一愣,不自觉的扭头望向通四海的大门。这厮怕不是经常出门走动,看过之后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变得气势汹汹,“看你穿的人模人样,却自甘下贱当商贾,满身铜臭”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将那小厮辱骂崔绍唐的话语打断。

    就连崔绍唐都不知晓,崔莺莺这婢女竟然脾气这么大,更让崔绍唐不敢相信的是,崔莺莺当真如崔绍权所说,怕是身负拳脚功夫,而且,还不弱!他只是看见黄绿身影一闪,耳光声就破空而来,那小厮,更是被打跌了出去。

    等那小厮身影清晰时,脸上的五指印痕已是红肿浮凸,嘴角鼻孔里,更是开始淅淅沥沥的淌血出来。

    “看不出来啊!”

    崔绍唐望着崔莺莺的背影,微微摇头。就刚刚那一下,即便是他崔绍唐未穿越之前,也难做的如此干净利落。

    “你敢打我?你不要走,等,等我回去告诉主人去!”

    爬起来的小厮抹着嘴角的血痕,开口说话含混不清,唾沫星子带着血,头上的瓜皮帽子歪扭扭快掉了也不知道。

    “滚!没长眼的东西。”

    崔莺莺显然没有将这小厮的威胁放在心上,瞪眼怒喝,那小厮像是还想回嘴,却被崔莺莺抬起的右手,吓的翻身跳起,屁滚尿流的跑了。

    见了小厮跑,崔莺莺倒是不会去撵,只是板着脸去收拾地上的账本,崔绍唐抖了抖衣裳,等崔莺莺将账本捡起来后,一并回到牛车坐下。

    “回去吧。”

    崔莺莺吩咐车夫赶车,这才转头对崔绍唐道:“阿郎不用担心,不知是那家没长眼睛的,把这厮给放出来,回头要是敢来闹腾,莺莺自会处理。”

    “唔,知晓了。”

    崔绍唐点点头,他倒是不担心这个,反而是刚刚崔莺莺表现出来的拳脚功夫,让他很有兴趣。

    在牛车上崔绍唐不便开口,等回到家中,崔莺莺抱着账本跟他一路走到书房门口时,崔绍唐才停了下来,欲开口询问。

    “阿郎啊,开门吧。”

    “开门?”

    崔绍唐低头望向那五环密码锁,顿时眉头一皱,暗道糟糕。他此时哪里还记得当时的字符密码,但若要他当着崔莺莺的面施展出解码本事,那又不可能。

    “这个锁头怎么开?”

    “阿郎你不记得字符了?糟糕了,这字符如今可只有阿郎你一个人知道啊,难不成要去找锁匠来”

    一听崔绍唐的话,崔莺莺顿时焦急起来。崔绍唐两眼细看,感觉其不像作伪,心情反而好了些,摆手道:“都说很多事情我忘了,这密码字符暂时想不起来也正常,倒是不用请什么锁匠,指不定哪天晚上神人托梦,我又会想起来。”

    “可这些账本”

    “送去我房间。”崔绍唐倒是干脆,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崔莺莺跺了跺脚,也只能是跟着崔绍唐走了。

    去通四海一趟着实耽搁时间,崔绍唐还没缓过气来,小昭就来请他去用餐,竟然已经是到了晚餐时分。许是因为出门走动的原因,这顿饭崔绍唐倒是吃的不少,胃口大开。

    然而却不是每个人都像崔绍唐这般舒坦,比如说那林东渠。

    本以为崔绍唐就是一废物,绝不可能在账本上看出什么猫腻,可最终结果却是让林东渠大跌眼镜。更让他紧张的是,账本竟然被拿走了,这可真是要命的事情。

    就在崔绍唐跟崔莺莺前脚出门,送行的林东渠一转身,脸就黑了个透,不声不响的回到前厅坐下,伙计们重新送上的茶水也没心思去喝,脑子里转个不停。

    “若是那废物真在账本里查到东西,要挟于我怎么办?”林东渠首先想到的,是崔绍唐求财。

    “罢了,这几年也攒下不少家底,他若是想要,分润一些或许更好,只要他能坐稳这个位置,将来的利润,也可以分他两三成,待再过得几年,我就不对啊,崔文渊父子两个,还盯着通四海呢!”

    想着想着,林东渠就觉得不对劲了。

    崔绍权的事情并没有解决,本家大房那边如今态度不明。若是从实际情况出来,林东渠并不看好崔绍唐。

    “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危险,真是危险!”感觉口干舌燥的林东渠,终于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咕噜噜灌下一大口,什么滋味他是完全没感觉,脸色却开始转白了。

    “到时候本家让那废物让位,他必定要拼死挣扎,我的那些账本,怕就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能够发现负责人贪污亏空家族财产,的确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过林东渠这也算是典型的以己度人,他哪里了解如今的崔绍唐呢,以崔绍唐的本事,即便真有这么一天,也犯不着用这般的手段。

    林东渠这是吓着了,越是想,他就越是吓!

    名门望族,架子大,规矩更是大,尤其是针对他们这种交了身契的人,家族规矩更是大过朝廷的律法,一想可能的凄惨下场,林东渠整张脸都青了,像是被霜打过的螃蟹。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废物就是废物,纵然遇上神仙,也只能是废物!”

    咬牙切齿拍案而起,林东渠的举动当真是将经过的伙计吓了一大跳,不知内情的伙计,都以为自家掌柜这是准备登门寻仇,谁能猜到其实是铤而走险的打算?

    用眼神将那些好奇的伙计逼走,林东渠找来心腹,包上两匹白绢,先就去东市的武侯铺。

    他出门的时候,其实崔绍唐的牛车也就是刚刚离开,林东渠还不知道“通四海”这个名字已经被个吃瘪的青衣小厮牢牢记住,也就是这种不常出门的青衣小厮,才不知道这家布帛行背后的势力。

    武侯铺的人当然是知道的,虽说林东渠不姓崔,但只是要开一张条子,以免万一不能在咚咚鼓响起之前返回东市,这并不难,更遑论还有两匹白绢?

    有了行路条后,林东渠心中才踏实了些,打发了伙计回转,他抬脚就要走。

    “差点忘了,得,还得回去一趟!”

    拍了拍脑门,林东渠暗骂自己糊涂,既然是打算去拉拢人的,空着手怎么可以呢。

    不过这次再用白绢怕是不成了,返回通四海的林东渠,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捣鼓了好一阵子,才捂着肚子走出来。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不信斗不过那废物!”

    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拍了拍肚子,林东渠忽然间像是又有了斗志,哪怕日头已经西沉,他仍旧迈开大步,走出了通四海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