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的声音传来,那崔绍权脸色顿时再度变化,当真是恨不得在脸上写出“色授魂与、垂涎欲滴”这八个字来。

    “莺莺,你终于出来了啊?妙,大妙!跟着这废咳咳,绍唐堂兄身体抱恙许久,沉疴难起,昨日里少爷我去寺庙里问佛求签,却说是因为你阴气过盛害了堂兄,为了堂兄的身体,你今日就跟本少爷走罢!”

    崔绍权翻动嘴皮子,唾沫横飞。

    听到自己被称为“废物”,崔绍唐却只是微微一皱眉头,他不是不想反驳,只是那婷婷袅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崔绍唐终究还是见到崔莺莺了。

    鹅黄色的长裙,恰恰淹没脚踝;绿如深潭的一双绣花鞋,迈着细碎,却有度的步伐,淡淡绿的束腰逶迤在胯间,随着裙摆起伏,宛若两簇垂柳。

    这女人额头上皱起的双眉,虽略显短促不符合崔绍唐的审美观,但其清丽五官和像是描过唇线般有型的红唇,却是将容姿整体拔高一个档次,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崔绍唐,也觉可打八十分以上。

    一个人光是看长相肯定不行。崔莺莺之所以能够达到八十分,其身高和浮凸程度,也加分不少。或许莺莺比不上飞燕轻盈,但崔绍唐更喜欢这种微微丰腴的视觉效果。

    左手穿过老仆腋下,右手纤纤挽住老仆胳膊,崔莺莺在第一时间将白发老仆搀起,她杏眼之中蕴着怒,面容却冷静,红唇轻吐,得理不饶人。

    “绍权少爷当真是好功夫,脚踢东海拳打南山,连我们家七十岁的阿伯都能一脚踹翻,真是厉害。等到过年回主家时,莺莺定要将绍权少爷的丰功伟绩好好的宣扬一番,方才不负绍权少爷的一番苦心呐”

    ‘这女人,年纪轻轻,嘴皮子端的是厉害!’

    打崔莺莺出现之后,崔绍唐才又重新落座,两眼只是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刚刚他的愤怒并非就完全因为老仆受伤――俗话说“虎有威,不容逆”,打狗还要看主人吧?

    “哎呀,莺莺你误会了。这位阿伯刚刚摔倒了?一定是绍唐堂兄的地不平,太不平了。堂兄啊,不是小弟我说你,这家宅要常整治,若是荷包空落手不松动,可以找小弟啊,小弟多的没有,两三尺绢总还是拿的出来的,添补添补你这院子,怕是绰绰有余嘛。”

    崔绍权一番夹枪带棍的话扫向崔绍唐,同时两眼也瞅着崔莺莺,兴许他是被崔莺莺给勾了魂儿,脑子也不知道打着什么龌龊的念头,尽然在话末,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子。

    被崔绍权两眼瞅的有些烦躁,崔莺莺微微瞥下眼神,嘴角跟着拉下:“绍权少爷的圣贤书都是白读了么?你这么盯着奴婢看,当奴婢身上没长肉,光一副骨架子讨你喜欢了是吧?回头这事儿,奴婢也要在本家大房那边说道说道,找人评评理呢!”

    “咦?你这奴婢,好不晓事,竟然敢拐弯抹角骂人?怎么,还用本家大房来压本少爷?你看看你伺奉的少爷,可曾说了半句话?他怕是也早想将你这红颜祸水扫地出门了,绍唐兄长,你说是与不是?速速将崔莺莺身契予小弟,小弟带其回家,兄长大病即可不治而愈了。”

    崔绍权气不打一处来,,微微一愣后就揪着崔莺莺的软处猛踩。

    崔莺莺固然厉害,但毕竟是崔家丫鬟,哪怕是本家出来的,仍旧只是个丫鬟,身契,就是她活着时候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

    如此一来,问题倒是又落到崔绍唐的身上。

    “阿郎,你不会真把奴婢的身契,给这种人吧?”

    变了个音调,崔莺莺转过头来对着崔绍唐,乍一听语意是在哀求,然而配合上眼神和表情,崔绍唐感觉,这个崔莺莺分明是在威胁他。说来也好笑,崔莺莺这个名义上的丫鬟,从出现到眼下,才是正儿八经的看崔绍唐第一眼,这种情况当真是跟崔绍唐所了解的古代颇有些不同。

    “有意思,有意思!刚刚醒来就遇上个不靠谱的兄弟,还有个不像丫鬟的丫鬟。如果是穿越,那现在究竟是什么时代,又是什么地方呢,她怎么又叫我阿郎了呢?”

    崔绍唐心中有些好笑,崔莺莺这丫头,心机竟然用到自己身上来了,还有那个崔绍权,外强中干,区区一个丫鬟就能逼的他穷途失态,就这水平还想当个纨绔?

    “崔绍唐你还在犹豫什么?磨磨唧唧的,要是惹毛本少爷,后果自负!”

    在崔莺莺的步步紧逼之下,崔绍权愈发显得暴躁,他的这种暴躁在崔绍唐看来,就是色厉内茌。

    崔绍权开始声嘶力竭的咆哮,唾沫星子在透射的光线下,竟然有些彩虹的芒。

    “崔绍权,你还是走吧,今日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

    在脸上展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崔绍唐不慌不忙的回应。

    “啥?不跟我计较?笑死人,当真是笑死人了,你凭啥不跟我计较?难道就凭你这个经馆都没有进的废物?”

    笑到前俯后仰的夸张行为,是一种打击敌人自信心的常用手段。若是原来的崔绍唐,定会被压的怯弱,这一点从那崔莺莺略显焦虑的眼神可以证明。

    如今倒是清楚了,崔莺莺必定是他崔绍唐的丫鬟。崔绍权么,该就是传说之中的纨绔恶霸。唯一让崔绍唐感觉奇怪的,就是两兄弟之间的地位,好像差距很大。

    耀川窑出的茶壶,洁白如玉,胎薄,骨头却硬,半壶茶水装进去,还真是沉甸甸的。

    “沉点好,疼。”

    将茶壶捏起来,崔绍唐说了半句让崔绍权莫名其妙的话,紧跟着一溜白光穿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砰”地一声巨响,那精致的茶壶,就在崔绍权额头上绽开了水花,血花。

    “三千万啊败家。”崔绍唐摊开右手看了看,摇头自语。

    “阿郎!”

    崔莺莺面容一抽,拖着老仆就往房间里迈,同时身体微微转动,半挡住崔绍唐跟崔绍权。她这举动虽然隐蔽,却还是被崔绍唐给看透了。

    那边,砸了脑袋的崔绍权却没有像崔莺莺预料那样暴起,而是“嗷”地一声,捂住脑袋就蹲了下去。

    “慢点~”

    此时崔绍唐正好抬头,看见这一幕赶紧伸出右手。毕竟大家都是男人,他又是初来乍到,真不想一来就把人给得罪的深了。

    “嗷~”

    崔绍唐右手顺势抬起,遮住自己额头,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

    他终究还是叫的慢了一步,那猛蹲下去的崔绍权,面色苍白铁青,歪着身子“骑”门槛上,一手顾着捂头,一手不顾斯文,捂住了裤裆。

    “唉”

    崔绍唐摇了摇头,门槛它就在哪里,你跨,或者不跨,都没事,非要跨一半停下,还要重重的骑上去,就算你非要当门槛是马,那也要先上马鞍子啊。

    “莺莺,找人帮忙,把绍权少爷送回家吧。咱们也要说明,上头的伤我们认了,下头的伤,跟我们无关。”

    素手捂着红唇,崔莺莺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看了眼面色铁青、两眼紧闭的崔绍权,又转头望向崔绍唐。

    崔莺莺的眼睛很大。

    在崔绍唐想来,这个时代应该是没有“美瞳”这宗东西的,可崔莺莺的眼眸子当真是不小,以至于他都能分辨出其中蕴含的惊讶与疑惑。

    “还等什么?你要留他吃饭?”

    “哦,唉”崔莺莺回过神来了,却只是深深的望着崔绍唐,仿佛是刚刚才认识眼前人一般。

    崔绍权若是没发现今日崔绍唐的古怪那是正常,然而崔莺莺作为崔绍唐的丫鬟,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定是极亲密的,在崔莺莺这种疑惑的眼神下,崔绍唐心中有些不安,他觉着暂时不该跟崔莺莺过多接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摆了摆手,崔绍唐道:“我大病未愈,手脚发抖,被绍权这么一惊吓,竟然将茶壶给砸了,难堪,难堪啊莺莺,替我送客,另外给我找个大夫来,我怕这下又病重了,病重了。”

    崔绍唐的话,让门口老仆愕然,眼前这个少爷,怕是他过去没有见过的。

    至于说崔莺莺,眼眸之中的疑惑之色就更浓了。她仍旧没有按照崔绍唐的指示,而是松开老仆让其去找人,照旧两眼冒光的凝视着崔绍唐。

    被这样一个漂亮女人盯着,照理说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只不过崔绍唐此时却没有这份心情,他起身朝着床边走去,竟是看也不看那崔莺莺。

    “阿郎小心点唉,奴婢来扶您。”

    此时崔绍唐再听也就明白了,那一声“阿郎”,怕就是对自家主人的敬称了。身后崔莺莺的叹息和碎步声紧跟而上,一双素手缠住胳膊,被那阵阵香氛一熏,崔绍唐还真有种心旌摇晃的感觉。不过这感觉一闪而逝,在听见崔莺莺于身边的低语后,崔绍唐心中顿时升起警惕之心来。

    “怪了哉了,昨日里牟大夫还说阿郎怕是到不给开药方子了,怎地今日阿郎却能起床了,唉,害的奴婢夙夜担忧,还打发小昭出去”

    “这女人不简单啊。”崔绍唐眉头在崔莺莺视线范围外微微一皱,心道:“须得给个说辞,否则怕是瞒不过此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