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喜婆的笑容永远那般慈祥亲和,使人望之如浴春风。这婆子天生有跟飞禽鸟类结缘的本领,此刻那只*白色的信鸽在她肉呼呼的手指触摸下,乖巧温顺得就像刚出生的依赖感极强的鸡雏儿。

    可李秀成及其随从全清楚婆子的手段——在她那笑眯眯的慈祥背后,真正掩藏的是一名大杀手的冷血狠厉,不知有多少性命,不知不觉葬送于随喜婆的残酷手段!

    婆子用手指肚轻柔地抚摸白鸽的毛羽,就如同慈爱的母亲细心梳理着爱子的头一样。可与此同时她的拇指却圈回去按住了鸽子颈部,并且渐渐开始加力。可怜的白鸽呼吸不畅,出尖利刺耳的惊叫声,那双圆圆的小眼睛里满是死亡带来的惊恐……

    就在鸽子即将窒息气绝的当口,一个声音阻止了随喜婆的杀戮:“且慢”!

    声之人正是婆子想拿这只鸽子款待的人物之一,湘乡奇士彭玉麟。

    “咋啦?难道彭先生不喜食鸽肉?烤熟的鸽子外焦里嫩,正好用来给你们几位佐酒。”随喜婆略显不快,她本对于这位身上灰扑扑的投奔者无可无不可,剩余的三大阎罗真正想折节下交的人,是手握兵权并初步展示出军事才能的新楚军脑江忠源。

    彭玉麟丝毫不在乎随喜婆的嗔意,他的视线全然落在惊惧不已的白鸽身上。白鸽的腿由于濒临灭亡而痉挛踢动,脚爪上端不易觉察地**着细细一根竹管,竹管紧贴腿胫,所以若非仔细探查,与正常的鸽子腿毫无二致。

    彭玉麟伸手去捧起白鸽,随喜婆不明就里,撮嘴微讽道:“看来彭先生心善,要把到了口边的佳肴放生哩。”

    彭玉麟哪管婆子啰嗦,拿指尖去挑**竹管的细线。便在这时肥叔和张国梁也现了个中蹊跷,不约而同惊咦出声。

    彭玉麟小心翼翼摘下竹管,去除外表的蜡封,从里面磕出一页薄似蚕翼的绢纸,其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

    他大略上下通览了一遍,将绢纸递给江忠源。肥叔及张国梁等也将脑袋凑近一起看,诸人不看则罢,一看不由得均倒吸了几口冷气。

    “难怪长毛匪势大,李家军嚣张绢狂,却原来朝廷的一切调度,他们尽皆知悉,了若股掌。看情形保不齐官军内部就隐藏着内鬼,必须尽通报赛中堂,提早彻查!”

    张国梁面有忧色说:“张某人同李秀成交手次数最多,此人似正实邪,刁滑狡诈,如似此辅之以精确的情报,则不管我与江大人多么奋勇,李贼断然难除。”

    江忠源俯瞰山下已浸在浑浑暮色中的樟松林,扶了扶佩刀的象牙柄奋然道:“除恶务尽,决不可存妇人之仁!趁李家小儿遭此重创,张将军,你我动属下全体进击,借着地势之力一鼓作气杀下山去,务必生擒李贼!”

    “不可!”彭玉麟制止说,“时辰已近戌时,连夜兵于山区林地,恐中了李秀成的埋伏。我倒有一计,可令李贼主动送上门来,至少亦能惑乱其心神,让他不敢蠢动,待天亮后再将其一鼓成擒不迟。”

    “彭先生何计?”随喜婆已改变了对彭玉麟的观感,觉得此人心思缜密,断不会久居人下。

    彭玉麟抬了抬手里的白鸽道:“此计说来简便易行,便着罗在这只鸽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