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宇忙不迭地将简十三介绍给耐莉,耐莉笑着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你好。”

    “耐莉教授学过几年汉语,说得不错。”方浩宇面有得色地说道,就像小孩子在展示自己心爱的玩具。

    耐莉请他们二人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倒水,一边说道:“我喜欢中国,也喜欢汉语,但是汉语真的是很难学。”

    简十三哈哈一笑:“我觉得不会比阿拉伯语更难。”

    耐莉将两杯水放到他二人身前的茶几上,姿势优雅地坐在了对面。

    这个女教授和简十三印象中的阿拉伯女性截然不同。她是一个有知识的现代女性,脸上没有面纱,身上没穿长袍,是一套深米黄色的西服套裙,端庄而得体。

    “耐莉教授,”简十三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前一阵子你的办公室失窃了?”

    耐莉用一只手在办公室里划了个半圆,笑道:“是的,就是这一间,当时这里乱成一团糟。”

    来的路上方浩宇已经和简十三介绍过了,开罗大学所有的建筑物都需要在门口识别身份才能进入,简十三因为在公寓楼入住的时候办理了手续,得到了识别卡,才能和方浩宇一起进入这里。

    而耐莉教授办公室失窃,鉴于外人无法进入,那极大可能嫌犯是大学内部的人。

    “我猜,一定是哪个被我给了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对我的一种抗议。”耐莉笑道。

    “我听说并没有丢失钱财?”简十三问道。

    耐莉耸了耸肩,动作俏皮:“是的,窃贼只拿走了一样不值钱的小东西。真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能只是为了让我付出收拾房间的辛苦代价。”

    “什么东西?”简十三追问。

    耐莉笑道:“一套塞尼特棋。”

    简十三一怔。塞尼特棋?这个小偷为何会窃取一套棋呢?

    方浩宇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是教授你的那套塞尼特棋丢了啊,我说怎么后来没再见你拿出来玩过呢。”

    “你也见过那套棋?”简十三问。

    “是啊。”方浩宇大点其头,“那套棋其实很漂亮的,棋子好像是象牙做得一般,一种棋子是狮子头,一种棋子是胡狼头,制作精美,比我那套好看多了。”

    象牙胡狼头?简十三灵光一闪,他似乎将两条本来毫无交集的线联系起来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在印乐生电脑桌夹层里找到的小胡狼头,托在手心里:“是这样的么?”

    “啊!”耐莉教授和方浩宇同时叫了起来。

    耐莉拿过小胡狼头仔细看着,点头道:“这就是我那套棋里的棋子,嗯,或者说,和我那套棋的棋子几乎一模一样。”

    方浩宇瞪着简十三:“要不是我刚刚才碰到你,我会认为你就是那个窃贼!”

    简十三哈哈大笑。他自然不是那个窃贼,但现在证据表明,那个窃贼就是印乐生的可能性高于百分之九十。

    有身份识别卡,可以自由出入耐莉教授办公室所在的这栋楼;和失窃的那副棋几乎一样的棋子出现在电脑桌抽屉的暗格;失窃后隔一天人就失踪了。

    三个疑点集中指向了印乐生。

    但他为什么要去偷一套不起眼的塞尼特棋呢?塞尼特棋又和他要去的黑色金字塔有什么关系?

    “耐莉教授,”简十三问道,“能告诉我你这套塞尼特棋是从哪里得到的么?”

    耐莉点了点头:“这套棋是我去年在开罗老城区的汗哈里里市场闲逛的时候,一位小贩兜售给我的。他当时对我说,他有神秘的埃及古物价值连城,但只需要很少的钱就可以卖给我。我知道他多半是骗人的,不过当时一时兴起就跟他去看了一眼,结果他就要卖一套塞尼特棋给我。我虽然不懂古董,也不怎么喜欢下棋,但我看那套棋做工还算精致,棋子也小巧可爱,便用500埃币买了下来。”

    方浩宇笑道:“教授,你真是太善良了。老城区这种骗人的伎俩都是对付外来游客的,你一个埃及本地人怎么也会上当?”

    的确,任何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都会有很多以兜售赝品为生的假古董贩,但通常来讲本地人绝不会轻易上当,多半都是糊弄外地游客的。而外地游客也多半知道这些是赝品,不过是买回去图个乐呵。

    “耐莉教授,印乐生博士知道你拥有这套塞尼特棋么?”简十三目光炯炯有神。

    “知道的。”耐莉说道,“有一次我摆弄这套棋被他看到了,他还特意拿过去看了一会儿,之后还专门找到我,和我一起下了几次。但我实在不擅长这个,每次都是输。”

    印乐生果然对这套塞尼特棋情有独钟。以目前简十三对他性格的了解,他和耐莉教授套近乎多半不是因为贪图美色,他窃走这套棋的可能性又上升了些许。

    但他为何要偷走这套棋,这套棋又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现在因为手头只剩下一枚棋子,一切都无从分析。

    又闲聊了几句,简十三告别了耐莉教授和方浩宇,回到公寓的房间。

    游牧发来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成功破解了印乐生的两台电脑和那部手机,简十三可以在他随身带去的笔记本电脑上同时进行查阅和翻看。

    那部手机被证实果然是印乐生的。

    在翻看的过程中,简十三发现印乐生的电脑和手机内容简直乏味得惊人,电脑文档里除了论文的电子稿以外什么都没有,而手机里除了一个微信软件,其余的都是原机自带。而印乐生的微信除了和父母、一两个老同学言简意赅的通信记录,连朋友圈也没发过一个。

    不过通过印乐生和父母的对话,简十三确认印乐生的确没有将自己罹患癌症的消息告诉过他们。

    手机的通话记录,除了失踪前打给雅里的那个,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简十三呼出一口气,刚要关闭页面,突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枯燥古板如印乐生,居然将自己的两台电脑、一部手机的桌面都设置成一幅相同的图画。

    那当然不是什么大胸美女,而是一幅星座图。深蓝色的夜幕上,点缀着几颗金色的星辰,仿佛娟纱上的亮片。

    尽管简十三的天文知识少得可怜,他也能一眼认出,那是北半球在秋季开始可以在夜空中看到的最具代表性的星座猎户座。

    而在印乐生选择的这幅猎户座图片上,左下角还单独有一颗极亮的星,比猎户座上的任何一颗星星都更加闪耀。

    如果他没记错,这颗星就是被称作“夜空中最亮的星”的天狼星。

    这幅星座图,或者说这些星星,对于印乐生来说应该有着特别的意义。

    简十三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头枕着手肘,整理着他来到开罗以后发现的线索。

    黑色金字塔,塞尼特棋,绝症诊断书,一幅星座图,单一枯燥的生活,相对封闭的个性……这些线索就像一个个孤立的小点,顽皮地在简十三脑海里跳动,游移,却始终没有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