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耳号和海疆号几乎是以最快的航速返航。1899年11月,深秋时分,赵千回到了成都,途中,在上海停留了一天,与谭嗣同、严复等人见面。

    《新兴报》销量很好,光是上海虹口的公共租界就有两家报馆,另外在长江沿岸已经达到了十七家!

    《新兴报》隶属于罗西的卡西奥公司,当然这只是表面,罗西投入了大量资金,而在谭嗣同等当世大儒强大的号召力下,一大批才学出众的读书人前来投效。《新兴报》的排版印刷质量丝毫不亚于欧洲的知名报纸,还高薪聘请了不少外国摄影记者,真正做到了图文并茂,这在这个时代的中国绝对是报业翘楚。

    由于发展速度过于迅猛,先进的印刷、排版机器都是直接进口,所以大量的资金砸了进去,前期根本没有考虑过成本问题,因为《新兴报》从诞生开始就是作为赵大帅的舆论阵地而存在的。然而随着报纸销量的提升,从10月23日的增刊开始,终于是转亏为盈。谭嗣同热情高涨,不仅一篇篇振聋发聩的文章发表,而且又创办了一本杂志,杂志社同样设在虹口,罗西直接买下了一幢三层洋楼,杂志名为《西学东渐》,主要用于介绍先进的西方文化,开阔民众眼界,黄遵宪任主编,并有将近二十个对西学研究颇深的文人主笔,这些个文人,基本上都是前维新派人士,或是支持变法的年轻学子,在谭嗣同、严复和《新兴报》的影响下,他们的思维都开始转变过来。

    当然,《西学东渐》更接近于学术类杂志,而《新兴报》在严复的刻意引导下,除了猛烈抨击清廷的腐朽,更多的篇幅实际上用来鼓吹赵大帅的功绩,几个月下来,近百期报纸发行之后,赵青山,这个朝廷眼中的钉子,读书人眼中的异数,从臭名昭著的大反贼,渐渐变为了全中国都在瞩目的争议性人物。

    不同的观点在有识之士中流传,有两种占了很大比例。一种认为赵青山这个人就是个反贼,当代的闯王,扎于四川,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另一种则认为赵青山是一把烈火,虽拥兵自重,却合了一部分思想激进的人的胃口,他们认为赵青山这种公然叛逆的做法无疑给了朝廷巨大的压力,逼得朝廷变革,改变中国落后的现状。

    看法虽多,赵大帅也成了酒馆茶楼中最大的谈资,可并没有多少人认为赵青山能真的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打败法国人只是涨了民族志气,而等到朝廷平定了北方拳民的叛乱,赵青山也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归顺朝廷,毕竟他也是名义上的朝廷封赏的地方大员;第二,就是被镇压了。在很多人看来,一个突然冒起来的异类,是没有办法撼动满清两百多年的江山的,清廷虽**,但毕竟这个中央帝国的威严尚在,还没有沦落到被一个仅仅占据半个四川的小军阀所灭。

    而真正对赵千抱有极大希望的,还是以谭嗣同、严复为首的这批读书人,只不过随着舆论鼓吹的加强,能够影响到更多一点的人。

    关于这些情况,赵千在上海停留的那一天,《新兴报》两大主编谭嗣同和严复已经和赵大帅仔细商量过,也基本确定了《新兴报》能够覆盖到的范围的舆论走向。主要有两点:第一,继续扩大《新兴报》的舆论影响力;第二,坚决将赵大帅树立成一部分年轻激进的仕子学者们的偶像,率先转变一部分青年民众的思维观念。

    这种做法实际上更像是在强行灌输某种价值观,容易造成一种极端的个人英雄主义,从而带来狂热的思想模式。赵千当时听了谭嗣同等人的计划后,心里也是着实一惊的,这种宣传方式,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造就一个青年人眼中的神,造就一个他们心中唯一的带领他们走向辉煌走向崛起的救世主!

    而换成另外一种说法,这就是在极力推动狂热个人崇拜下,带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裁者!虽然现在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在自己不断强大的武力基础上,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赵千也没有反对,因为现阶段,甚至在未来很长的时间之内,以高度集权的政策机构来最大限度的整合资源,强化军力和自身生产力,才是最快的捷径!

    这真的与纳粹那一套有点不谋而合,至少赵千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不排斥,其实在赵大帅的绝对利益世界观的作用下,什么最有用他就会干什么,因为他深深明白,这个国家拖不起了,这个民族不能再软弱下去,现在不能,未来也不能!

    所以,赵千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在有限的情况下,有步骤的利用舆论资源,宣扬民族主义,主要就是提升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给懦弱的民族一针一针的打强心剂,打安非他命!

    “若要自强,不可自弃!”

    这是谭嗣同在听了赵大帅阐述理论之后的感慨。其实赵千也没有说的多详细,只说了个大概,但偏偏谭嗣同现在的思想极端的很,激进而狂热,于是,几个人鼓捣鼓捣,居然弄出个“大民族”的舆论方针……

    又整跑偏了。

    赵千不由感叹。

    难道自己真要成为后世那小胡子么?

    踏上朝天门码头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以赵大帅在雇佣军a里养成的行为价值观,根本不会在意过程如何,只要结果,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无所谓!

    利益至上,这就是亡命之徒的生存方式。

    “大帅!”

    成都军政府的总理办公厅,敬礼的胡余胡一脸惊喜,他没想到大帅回来的这样快,原本他估计起码还有十多天。

    “谈的怎么样了?”赵千坐在了胡余胡的位子上。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色黑领军官服的年轻人便将一个文件袋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望着赵千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敬。

    “很有精神嘛。”赵千看着这个年轻人笑了。

    “谢,谢大帅!”这年轻人激动得都有点结巴了。

    “帽子摘了我看看。”赵千微笑着。

    “是!”年轻人摘下帽子,一头贴着头皮的发茬子。

    “很好。”赵千手指敲了敲桌子,看向胡余胡,“子问,我临走时交代的事情办的如何?”

    胡余胡刚想说,敲门声就响了。

    “呵,卓如来的真快。”胡余胡笑着开门。

    只见军服整齐的梁启超站在门口一脸笑意,另外还有穿着黑色皮质军大衣的卡瓦,以及总是喜欢在军服外罩一件书生长衫的罗纶。

    “都进来坐。”赵千笑道。

    “是。”几人敬礼后坐下。

    “冯秘书,别傻站着,倒水。”胡余胡说。

    “秘书?”赵千愣了一下看了那忙着泡茶的年轻人一眼,“子问你的秘书?男的?”

    “是,大帅,我叫冯海涛。”年轻人忙乱之余还不忘自我介绍,他也是看到偶像太兴奋了,一时间忘了规矩。

    “不错不错,看来我出去的日子你们也没闲着,军政府的体系架构也基本上出来了。”赵千端起冯海涛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望向胡余胡,“汇报一下情况,先说我临走前交代的事,然后说和法国人的交易。”随手把文件袋扔给了胡余胡,“你说就行。简单捡重点说,卓如他们都排着呢。”

    胡余胡接过文件袋,笑了一声道:“报告大帅,一切比想象中顺利。”

    “哦?”赵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