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百米高的陡坡,一条不算曲折的山路,十米宽的路面黄土飘飞。

    石块和沙袋堆成掩体,拦截了路面,山路两侧也被掩体挡住,三面掩体,将这山路拦成了一个粗简的堡垒,两架格雷南重机枪架在正前方,另外两架分别架在两边。

    七连的士兵就在掩体之内射击,法军已将山路围住,他们在陡坡下涌动着,军官大声喊叫,渐渐的,法军开始从下面射击,一个队列接一个队列,似乎强大的法国陆军的战术纪律回来了。

    “顶住!”七连连长刘天柱狂喊,端着枪连续扣动扳机,也不管是不是打中了。

    法军的子弹自下而上呼啸而来,越来越密集,打在石头上火星四溅,弹头没入沙袋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

    噗!血洒在了石块上,一个伏在掩体上的士兵软了下去。

    旁边的战友愣住了,扭过头望着那一动不动冒着鲜血的尸体,他的手指僵硬了,怎么也扣不动扳机。

    嗖,一颗子弹准确的射中了他的额头。

    他不再害怕,因为生命在瞬间消失。

    刘天柱看着战友不断死去,掩体内,血已经流到了脚下。

    “别慌!***别慌!”刘天柱自己其实已经开始慌了。

    法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随着伤亡越来越大,一些性格冷静的军官重新控制了本部士兵的指挥权,狂暴的士兵们在同胞尸体面前也渐渐恢复正常。

    相反的,七连却开始暴露出他们没有打过硬仗的缺点。实际上,如果没有这拦住山路三面的掩体作为阵地,七连一百多个士兵早就被法军打成了筛子。

    又是子弹打进身体的声音,又是一个士兵趴在了掩体上。

    ……

    “不愧是法国陆军。”罗必顺握着望远镜的手被汗湿透,“如果不是大帅的计策,我们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罗必顺毕业于法**校,对于法国人的战术十分了解,他知道,要不是毒蝎控制了法军的火炮点,山路上的那个阵地早就被炮弹炸成了渣。

    而另一边的丘陵,赵勇程放下了望远镜,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表,呼吸越来越急促。

    “坚持,兄弟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赵勇程额头上的汗水落在了怀表的表面,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稳定了住了情绪。

    “还不到时间,大帅说……4点,下午4点正。”赵勇程心里默念着这个时刻。

    现在是下午3点半,3点时七连与法军交火——一个小时,赵大帅的命令就是要七连撑一个小时!

    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赵勇程却在刚刚透过望远镜看到了掩体上的景象。

    七连伤亡过半!

    虽然这伤亡程度和法军相比简直小到了极点,可却是事关全局的关键!

    我们能不能胜利就看你们了……拜托了,我的战友,一定要撑到4点,我的兄弟!

    赵勇程凝望着远方的山路,目光中闪动着晶莹。

    ……

    “那个混蛋怎么还没回来!炮兵怎么还不开炮!”

    阿里西怒骂着。法军不断增加的伤亡数字让他越来越暴躁。

    “中士,你骑我的马去!”阿里西中校用军刀指着一个法国兵,“如果你到火炮点时那些杂种还不开炮,就把他们统统枪毙!”

    “是!”中士飞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阿里西的视线范围内。

    “长官。”一个军官跑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副官!”阿里西很不耐烦,“为什么不去指挥战斗,难道你的士兵的鲜血还流得不够吗!”

    “请您镇定!”副官大吼一声,随即严肃的敬礼,“难道您失去判断力了吗!炮兵一定被他们动了手脚!”他望着火光激烈的山路,“这些人绝不是清国的军队……”

    阿里西一颤,目光炯炯的望着副官,好像这个瞬间,他冷静了下来。

    “是他!赵青山!”

    阿里西怒吼。

    “请平息愤怒,我的长官。”副官看着阿里西,“我们没有必要回去夺回火炮点,这是一个完整的阴谋,如果我是对方的指挥官,绝不会留下一个炮兵的生命。”

    阿里西目露凶光,“是这样,你说的很对,副官。”

    “所以我们应该……”副官继续说。

    “强行攻下那个堡垒。”阿里西打断了副官,“泽尔亚,记住,这场战役的指挥官是我。”副官泽尔亚还想说,却被怒火又烧到胸口阿里西再一次打断,“传递我的命令,让士兵们鼓起勇气冲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们应该坚持不住了!”

    “可那是法兰西士兵的生命!他们不应该埋葬在陌生的国度!”泽尔亚对阿里西怒目而视,“中校先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请相信我,我们应该停止进攻!”

    “他们的血白流了吗!”阿里西怒不可遏,“复仇!我要复仇!泽尔亚少校,如果你再违抗命令,就不要怪我了!”

    阿里西拔出了手枪,对准了泽尔亚。

    泽尔亚眼眶剧烈的颤抖着,僵了几秒钟,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缓缓转过身。

    “长官,也许,地狱来临了。我们带来了一个地狱,却将要走进真正的地狱。祈祷吧,我闻到了死神的味道。”

    泽尔亚正了正军帽,突然拔出军刀,不顾一切的朝山路上冲去。

    “全力进攻!士兵们!这是指挥官的命令!”

    泽尔亚渐渐远去的声音缭绕在阿里西耳边。

    阿里西冰冷的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阴霾……

    “你在嫉妒,泽尔亚,我们一起从马赛军校毕业,我成了迪加少将的副官,晋升中校,而你……朋友?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朋友?笑话……如果我失败了,那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阿里西冷笑着,抬起头,望向山路上那奇特的碉堡,眼神阴狠无比。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阴暗面已经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因为此时从他眼底透出的光,是那样的杂乱。

    ……

    阿里西的命令飞快的传递到士兵那里,训练有素的法军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有严格高效的通信制度。

    于是,法国人的冲锋更加猛烈,更加凶悍,更加狂暴!

    到了!他们终于到了赵千需要的状态!

    虽然在泽尔亚的冷静下,他们曾经恢复了正常。泽尔亚是个优秀的指挥官,客观说,他的临场应变能力比军事知识强于他的阿里西更优秀。

    而这才是一个指挥官必须具备的素质,可泽尔亚是军人,是军官,是阿里西的朋友,是阿里西的副官。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军队就是靠着强制命令存在的,能打胜仗的军队从来就不需要民主,讨论不应该出现在你死我活的拼杀中!

    也许,这就是泽尔亚的悲哀了。

    当一颗子弹穿透了冲在最前面的这个法**官的胸膛,便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也带走了法国人最后的清明。

    疯狂……这是真正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