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立正!”刘豪林大喊。

    两队身穿灰色军服的兵停住了,每队一百人。

    刘豪林摘下了无沿军帽,抹了把脸,“解散!不准丢人!”一颗光头上尽是汗,满脸大胡子,看起来凶悍的很。

    士兵们分散了,十几人为一个单位,向县城涌去。

    刘豪林没动,还是站在原地,过了几分钟,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他猛地转身,敬了一个军礼。

    赵千翻身下马,面无表情的卷着袖子。

    啪,挥手扬鞭,大白马长鸣一声,跑开了。

    “大帅,第二营已进城。除去守卫大安屯驻地的第三营,弟兄们现在全部在县城里了。”刘豪林报告。

    赵千点点头,这时,十二匹马并排而来,停在了身后,正是阿尔曼、施耐德他们。

    “大帅,您骑得太快了。”德里安捋了捋头发,宛如一个流浪的艺术家。

    “到齐了。”赵千扔掉了马鞭,“走,什么都不要管,今天老子就是来收拾人的!”

    ……

    “八匹马呀!五魁首!”

    酒楼内,十几个身穿黄色军服的统旗军一协的兵围在一张桌子划拳。

    “操!点背!”一个兵划输了,大骂一声。

    “喝!”其它的兵起哄了。

    那兵脸上挂不住了,一碗酒下肚,招手叫过伙计,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都他妈你害的,滚去给大爷拿酒!”

    小伙计挨了一巴掌,老板远远的看着,也不敢做声,连忙朝捂着脸的伙计招手,前天他的一个小伙计刚被这些军爷打死,根本不敢报官,只得自己垫了棺材费,又给了那小伙计家一笔银子,吞了苦果。

    啪,托盘放在了柜台上,托盘里是两坛子自家酿的水酒。

    “东家,我不敢去。”伙计哭丧着脸。

    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快点着吧,放下赶紧走。”

    “我怕,前儿小柱子刚被他们打死。”伙计脸上一道五指印,已经肿了。

    “得罪不起啊,自这些兵来县城,我这家迎春楼,被他们白吃白喝,天天亏,再这么下去我也没活路了,二牛,今儿过了,给你散笔钱,自找活路去罢。”老板叹道。

    叫“二牛”的伙计愣了下,迎春楼是县城西面最好的酒楼了,如今也要关门了,惊讶的问:“东家,那您咋办?”

    “昨儿和老婆合计过了,还有点压箱底的钱,准备去天津开个米铺子。”老板摆摆手,“二牛,赶紧把酒送去,他们等急了要砸东西的,可亏不得了,店里的桌子椅子还能卖些钱。”

    二牛还是不敢,手哆嗦着,好像那托盘有千斤重。

    这时,一群人进了迎春楼,老板看到这群人,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又是一伙兵,除了一个拿着帽子的光头粗汉穿着灰色军服外,其它的都穿着土黄土黄的军服,上面还有泥巴印儿一样的花纹,最让老板害怕的是,这群兵里除了那灰色军服和带头的,其它都是洋人!

    “我来。”赵千走到柜台前,端起了托盘。

    老板不敢开腔,伙计二牛更是躲到了柜台后,双腿控制不住的打摆子。

    “别怕。”德里安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露出充满艺术气息的笑容,“打坏了多少,我们照价赔偿。”

    老板惊呆了,不止因为德里安京味儿十足的汉语,还因为这些看起来凶悍无比的洋人居然要赔偿,要知道,洋人老爷走路都是横着的,何况还是洋鬼子兵!

    赵千朝那群吆五喝六的县城统旗军士兵走去,手上端着托盘。刘豪林跟在身后,而阿尔曼他们却没动,靠在柜台前,显得很惬意,施耐德还掏出烟抽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克尔辛抢了过来,发给众人。

    “操你大爷,这么慢,大爷等你娘都比等你久!”刚那划拳输掉的兵听到了脚步声,回手就要扇嘴巴子。

    “咦?”他挥空了,险些摔一跤。“妈的巴子,还敢躲,图大爷打人还没打不着的,京城里头谁敢躲!”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

    “哎哟喂呀!”这图大爷惨叫一声,捂住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流下。

    砰!第二个酒坛子砸到了他的头上,粉碎,酒混着血流了一身。

    然后,赵千一脚踹翻了这家伙,将托盘狠狠砸在了旁边一个兵脸上。

    “老子操你全家!”刘豪林立刻动手,抄起一张凳子,玩命的敲在那个兵头上。

    哗啦,凳子散架了,那兵也倒在地上。

    哐,赵千掀翻了酒桌,随后一拳将一个看傻眼的兵打到。

    这些兵反应过来了,扑了上来,谁他妈胆子这么大,!他们平时在香河县城都是横着走的,只有他们砸人家的场子,还没有谁敢来扫军爷的场子!

    呯呤乓啷!

    “哎哟,大帅太狠了。”施耐德看得直摇头。

    “他生气了。”克尔辛吐出口烟。

    “大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德里安敲敲柜台,“老板,有红酒吗?”

    ……

    几乎是同一时间,县城里到处在打架!灰色军服的兵打黄色军服的兵!到处乱成一团!

    县城百姓们开始都吓住了,远远躲起来,不敢围观,可后来发现灰军服总能打赢,而且除了打黄军服以外,也不乱砸东西,还对他们和颜悦色的。百姓们平时没少受黄军服的欺负,渐渐的,他们乐了,感觉有人帮他们出气了,很是过瘾,有些胆子大的,还跟在那些灰军服兵的后面,找机会打点摸摸拳。

    “军门!军门!”门被撞开了,统旗军第一协协统巴彦上气不接下气。

    昨天县衙出事了,那个闯军营的重犯被人劫走,还死了十几个衙役,载振正烦呢,看到巴彦,不耐烦的道:“什么事!”

    “赵青山,赵青山进县城了!”巴彦白团子一样的脸本来就虚肿,这一急更肿了,五官基本上都看不见了。

    听到赵青山这三个字,载振心里一惊,噌的一下起身,呼吸粗重起来。

    巴彦慌道:“那,那狂徒带人围住了县衙,非,非要见您!”

    “见我?”载振心里又是一惊。

    巴彦声音都变了,“咱们的人都被打了,重伤轻伤无数,衙役也不敢出去,谁出去就要被打,话也不给一句,连县令脑袋上都被敲了个大洞,赵青山那二百五浑人还说,只要见你,其它的谁来都不认识!”

    载振是统旗军统领,而统领府就在县衙里,香河县最好的房子。

    载振愣住了,他搞不明白赵青山为什么要来找他麻烦,他还以为把赵青山丢到大安屯那鸟不拉屎的营地,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会安分一点,加上老佛爷下了懿旨,不给第二协发枪发粮发饷,载振也明白这其中的目的,本来心里还有底气,可他是打心眼里害怕赵青山那浑人的,此时这浑人带着一大帮人围住了县衙,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还真不敢出去。

    这时,一个穿着长衫马甲的中年人进来了,神色慌张,“载大人,这到底是为何?”

    来人正是孚郡王载沛,按照宗室辈分来说,还是载振的兄长,不过称呼还是按官场上那一套。

    载沛此时是领的统旗军督练的职,虽然不管事,但按朝廷台面上的规矩,官品还是高了载振一头。

    载振本是看不起载沛的,可表面上还是很尊重载沛,因为载沛是秀莹名义上的阿玛,虽是养女,却是老佛爷开了金口让孚郡王收养秀莹的,这以后要指了婚了,载沛还是老丈人呢,关系够乱的,不过在晚清皇室里,这种宗室内部通婚、乱辈分的事多了去了。

    载振正要开口搪塞,想找个由头躲一躲,却看到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