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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滢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

    赵千看着他,突然眼皮微微一跳,一丝光芒从眼眸中流过……

    “青山兄!”何元稹愤怒的朝向这边。

    “什么?”赵千眼中微微一颤,收起了有点异样的神色。

    “康贼大胆,在下必会对皇上说起。”何元稹将那几页印着字的纸收了起来。

    你对皇上说?赵千微微一愣,然后想起,这何元稹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光绪,在恭王府当总管只是个幌子。

    难怪载滢要和他商量,难怪何元稹在恭王府二贝勒面前语调神态都不像个管家。

    赵千看向了罗壮,“你说下,这些日子眼里看的,耳里听的,都要详细的好好的说一下。”

    赵千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罗壮看到赵千的眼神,心中骤然明白了,于是开口道:“小的也没听到什么具体的,就找到了这些,不过倒是真有革命党混进了保国会……”

    “有多少人?”赵千打断了罗壮。

    罗壮道:“回大人的话,十几个人,小的查清楚了。”

    赵千点点头,没有说话。何元稹忍不住了,“都有哪些人?”

    罗壮说了几个名字,何元稹愣了一下,这些名字他都没听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千道:“台浦兄不必烦忧,这些人不管是不是革命党,他们都活不过明天!”

    看到赵千眼中的寒光,何元稹明白了,深呼吸了一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赵千道:“青山兄如此深明大义,在下定要向皇上说起。”

    赵千朝他抱抱拳,眼角余光却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载滢脸上。

    载滢还是没有说什么,脸上表情一直不好看,赵千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懂的神色,同何元稹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忠君报国的大话后,便告辞了,带着罗壮离开了恭王府。

    “做的很好。”路上,赵千下了马。

    罗壮道:“大帅的暗示也太明显了,姓何的看出来没我不知道,但那个贝勒爷好像有点问题。”

    赵千看了他一眼,也笑道:“你小子翅膀长硬了。”

    罗壮嘿嘿一笑,“大帅,李部长准备的那些假货还行?”

    赵千没好气的道:“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从上次幕渊给我弄来那些保国会的刊物之后,这步棋就计划好了,那个康有为,满肚子坏水,不陷害他一下老子不舒服。”

    罗壮又笑了几声。

    赵千接着道:“何元稹的主子是皇帝,这个我倒险些忘了。还说通过贝勒爷给皇上透点口风,给那康黑脸穿小鞋……唉,不愧是六王爷,眼睛就是看的远呐。”

    “大帅什么意思?”罗壮不明白。

    赵千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一边笑一边上马,“小子,保国会的任务结束了,回德记珠宝行去,接下来,你们的李部长大人还有更多的任务给你们。”

    罗壮也知经过这么一折腾,不管保国会里是否真的混进革命党,这个组织都长不了了。再说了,他在保国会里的这段日子,也没发现什么革命党,给载滢和何元稹看的那些保国会刊物的确是真的,只是里面混进了一些假的,说的那些革命党的名字,也是随口胡诌的,反应速度和应变思维当真是被李奇天给训练出来了。于是问:“大帅呢?”

    赵千骑在马上,打了个哈欠道:“回去睡觉,然后拍屁股走人。”

    罗壮笑着离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和赵大帅单独相处,也是第一次证实了情报部内部的传言——这位赵大帅,的确是个表面漫不经心甚至有点神经、心里却什么都知道的主儿。

    ……

    厉害。果然厉害。

    赵千骑着白马,慢悠悠的从市集走过。

    奕䜣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高,实在是高。还以为能靠你拿到这练新军的位子,没想到,你虽没见过我,却仅凭何元稹所说,就猜到了我的真正目的!

    你做的没错,你要杀老子是对的,换成是老子,也会绝了后患!

    可惜,运气跑到我这边来了,你们爱新觉罗这家子的气数,真的尽了!

    赵千长长出了口气。

    真的很险,如不是何元稹太相信自己,如不是遇到了秀莹,这从香港开始就在计划的局,便完全打了水漂。

    可为什么奕䜣明知道何元稹和自己的关系,今天却要派何元稹来试探自己呢?

    难道……六王爷心里还存在一丝希望,希望我赵青山真的是大清忠臣之后,真的是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的?

    应该是这样。奕䜣还是放不下,放不下他心中的江山,放不下振兴满清的夙愿。

    不止他,还有一个人。

    赵千眼前出现了那对着一池湖水弹着古筝的背影……

    摇摇头,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哼起了小调。

    对的,奕䜣,你猜到了我的目的,也猜到了结局,所以你才做了这样的安排,也许,在你内心深处,也觉得大清早晚要亡,也觉得你爱新觉罗家退出历史舞台是大势所趋……

    对!大势!

    赵千第一次觉得这不靠谱的词管用,也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这些留在历史中的名人那深沉的心机。

    以后绝不能这样冒失了,虽然常说人心隔肚皮之类的话,但历史已经改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个毛病,得改改了,不能太迷恋赌博的刺激,没准下回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命给刺激进去。

    我已经不是雇佣军了,我现在是赵大帅,亡命归亡命,但不能不要命!

    马蹄声轻轻的,缓缓的,赵千听着马蹄声,看着京城傍晚的景象,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不对,不是这样!

    奕䜣一生沉浮,经历党争无数,绝不可能像秀莹那样心存幻想,以他在党争中磨砺出来的手段,要除掉一个人,绝不会给那个人留什么机会!

    难道……

    赵千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调转马头,朝着德记珠宝行而去。

    ……

    半夜。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来到了宽胡同,每辆马车到来的时间都是有间隔的,或者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

    总共有十几辆马车,每辆上都装载着几口大木箱,一些人将木箱搬进了德记珠宝行,然后悄悄上了马车离去。

    没有对话,没有招呼,一切都是那样静静的。

    李奇天就坐在德记珠宝行的铺子里,看着这些人搬木箱,偌大的铺面里,就他一个人,也没阻止。

    最后一辆马车走了,李奇天从椅子上起身,朝后院走去。

    “完了?”赵千坐在树下的石墩上,望着李奇天。

    李奇天点点头,“大帅早就知道,所以才让他们进来的。”

    赵千笑道:“我也是才想通没多久。幕渊,你知不知道这些马车是哪里来的?”

    李奇天眼中闪烁着,没有说话。

    “别浪费时间想了,头疼。”赵千摆摆手,“这些马车是恭王府的,那些木箱里装的,是枪和子弹。”

    李奇天一震,“枪?恭王府里有枪?”

    赵千叹道:“他们没有,可是我有啊,这些枪弹,就是我通过罗西卖给何元稹的,从香港来的那两千支青山97。”

    “这些枪一直藏在恭王府?难怪我们一直查不到。”李奇天有点惊讶,旋即又问:“恭王府为什么要把这些枪送还给我们,他们不是一直在和帝党联络,想要通过这些枪练兵,发动武装政变吗?”

    “假的。”赵千指着对面的石墩,让李奇天坐下,接着道:“奕䜣,不愧是旗人的最后一根柱子,骗了帝党,也骗了我。嗯,其实也不是骗我,他是想让我明白。”

    “明白什么?”李奇天茫然了。

    “明白他不杀我,故意放过我,是为了爱新觉罗家。”赵千拍拍脑门,“心机这东西,真不是人玩的,太累,还是开枪爽快,去他妈的,还是拳头硬点好,谁也不怕。”

    “杀你?”李奇天惊住了。

    “对,老子今天差点就死了,哦不对,死不了,怎么也死不了。”赵千出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奕䜣其实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我会去猜他的目的,所以一直把答案留到现在,哈哈,当我看到这些枪被送来,也就确定了他的目的,这个人,的确不简单,真不知他是怎么输给慈禧的。”

    “大帅来德记珠宝行就是为了这个?”李奇天问。

    “对。”赵千眼中很亮,“我现在懂这位六王爷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对秀莹说,不要想了,好好的过……”

    “他是要?”李奇天好像有点明白了。

    赵千点点头,“今天下午,我见到载滢了,一切都如我们安排,载滢也见了罗壮,可二贝勒还是嫩了点,演技出了点破绽,我看出来了,罗壮也看出来了。”不等李奇天问,继续说:“然后,现在,载滢把这些枪送来了,也就是表明,他恭王府,不再参合这档子事,从此不闻天下事,不闻风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