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爷,给您。(手打小说)”张自发将账簿递了过去,深呼吸了几下,前几天受的伤还没好,现在脑子又一锅浆糊,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

    “哦,哦。”神交被打断,没好气的接过账簿,翻得很用力。蓦地,眼睛一亮,指着一行黑字问张自发,“这是怎么回事?”

    张自发看到那行黑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还是回答:“天字房里的生意都是保密的,每个堂口看的都不一样。”

    “你小子还知道的很多嘛,就这个了。”赵千眼睛越发明亮,缓缓抬起右手。

    “舵爷,真的要做?”张自发浑身发抖了。

    “废话,二十万两雪花银,最贵的就是它了,不做是傻子。”赵千动了动手指,意思是叫张自发赶快把朱砂笔给他。

    “可我们……”张自发还是胆战心惊。

    “你当青洲岛那些东西可以用多久?再造点打火的玩意,就弹尽粮绝了,陈荣他们每天吃的喝的不要钱?那些个货还不够他们练靶子的。”赵千扭头望着他,“我可不想一辈子窝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岛上,这世界精彩的很呢,如果你就这点志气,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张自发打了个冷颤,舵爷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让他的心快跳出来了——管他娘的,这条命反正都是舵爷的,他要干嘛就干嘛!张自发心里一横,从茶桌上拿起一支蘸着朱砂的毛笔,递了过去。

    接过笔,笑着在那行黑字上画了个圈,又把朱砂涂在拇指上,将指印摁在了圈里,然后把笔丢在桌上,问张自发:“这就完了?”

    “是的。”张自发不愧是地老鼠,这些程序明白的很。

    “跟着我,就别打算太平,是拿命来玩的。”赵千起身,拇指在张自发身上一蹭,“我们走。”

    张自发望着身上一道朱砂印子,虽然舵爷说拿命玩,心里竟也是莫名的一阵兴奋。

    赵千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朝屋外走去。

    那天使还在门口站着,只是没有开始那么硬邦邦的,似乎有点分神,赵千把账簿放在了她胸口,手背还顺便从那隆起的峰上滑过……

    “你干什么!”天使火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能叫你安琪儿吗?”赵千笑得很好看。

    “滚!”天使没好气的抓住了账簿。

    “如你所愿。”浪荡子居然就在地上潇洒的翻了一个身!

    天使愣了。张自发却没什么反应,似乎麻木了……

    赵千背对着天使挥挥手,然后带着张自发走了。

    天使望着赵千离开的方向,露在黑纱外的眼里闪烁着。“姐姐,你在看什么?”一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女子走了过来,比她稍微矮一点,却更丰满。

    “看怪物。”天使恢复了正常。

    “是那个背着个怪包的家伙吗?”虽然隔着面纱,女子依旧掩口而笑,“他倒是挺好看的。”

    “好看有什么用,疯疯癫癫的。”天使转身离开。

    “嗯,姐姐生气了,竟然敢对我们的莫坛主不敬,那疯汉当真该杀千刀了。”女子跟上了她。

    天使站住了,“丫头,不长久的,我这次来,其实是爹要收了这儿。”

    女子笑道:“那有什么,收了好,正好回去。”

    天使叹了口气,“你懂什么,这天变得厉害,爹也拿不准了,那些革命党在我看来一个个只会说,那么大一个家,却回不得。”

    女子道:“姐姐,你的语气很像爹爹。”

    天使又轻轻叹了一声,“丫头,你不该偷偷跟来的,这里并不安全,爹最喜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立刻拉住天使的手,转移了话题,“姐姐,你要是个男儿身多好,说不定就能做大事了,看看咱家那几个兄弟,都没你能干。”

    天使瞪了她一眼,“少说废话,不然就给我回去。”

    女子倒是不怕,似是被宠惯了,目光落在天使手中的账簿上,“姐姐,我们来看看那怪物接的什么生意?”

    “他能干什么?不靠谱的混蛋,轻薄之徒。”话虽这么说,天使却还是翻开了账簿。“他居然……”天使愣住了。

    身旁的女子也睁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

    ……

    街边的面馆,浪荡子坐在横条登上,哧溜哧溜的吃得很香,对面的张自发却有些吃不下的感觉。

    “再来一碗,加两个荷包蛋。”赵千喊道。

    一个穿着花布衣的少女过来收了碗,红着脸走开。

    小花衣啊……赵千眯着眼睛。

    “舵爷……”张自发很不识时务的开口了。

    “干嘛,还不吃?你的面都成糊糊了。”赵千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罗嗦,是不是憋久了?”

    “什么?”张自发没懂。

    赵千嘿嘿笑道:“女人啊,我看你黄皮瓜一样,多半是很久没干过了。”

    张自发也笑了,“小的身子虚。”

    “那就给我练好了,以后你可是蝎帮的第三把手。”赵千拿出了烟斗,点燃。

    张自发一惊,说不出话来,自己刚进蝎帮,怎么就成第三把手了?

    “别奇怪,你是个有用的人,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有用的和没用的。”赵千抽着烟头,擤擤鼻子,“当然,还有男人女人,朋友敌人,但朋友这东西也要分,可以利用的,可以结交的,女人也要分,上了就不想上的,想上很多次的……”一边抽烟一边说着,很快面来了,看了花布衣少女一眼,灭了烟斗,继续哧溜哧溜的吃面。

    张自发看着他,慢慢露出一抹笑意,也不再想什么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已糊成一团的面。

    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盘着辫子的男人抬起头,咀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大哥,你在看什么?”身旁的男子开口了,穿着很破旧,一看就是码头的咕哩。

    “有点意思。”盘辫子的男人嘴角微微一扬,低下了头,继续吃,可以看到,他的锁骨处有一条很深的疤。

    ……

    蝎帮,就是以前的安乐会,这样的小堂口,一般没有人在意,就算是赵千和张自发进佑洪坛时,门神也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也是,安乐会本来就不入流,挂着洪门三合的名头到处做些下三滥的事,这种堂口佑洪坛也不会去过多了解,反正也做不了什么,换了扛把子就换了,天地为母,三炷香一上,三合兄弟还不是一视同仁,只要你愿意去送死,我也不拦你。

    一般来说,大点的堂口做主的叫龙头,小一点的叫扛把子,此时的香港三合会中国各地的人都有,对当家的叫法也不同,但都有一个规矩,就是必须拜天地为母,认祖归宗,忠孝礼仪做全了,还得把替天行道挂在嘴上。

    洪门三合的前身就是天地会,就算是十九世纪末,还是带着浓重的江湖气的。

    赵千带着张自发又在香港留了十多天,十万两雪花银也花了个干净,买了整整一船的东西!

    煤炭,钢材,硝石,火药,吃的,喝的,还有布料和皮子,反正就是杂七杂八的一大堆,足足装了一艘货轮!

    张自发这小子是不错,三教九流的事都熟,不愧是当过地老鼠的,有了他在,摸得着路子,这些事还是办的很快的。赵千站在货轮的甲板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现在是1896年10月,海上还是比较热,脱掉了西装衬衣,光着膀子换上一条粗布裤,穿上自己那个时代的特制军靴,心底泛起的,是熟悉的感觉。

    白银就是好用,买的到私货,比在洋行商行里便宜多了。赵千当然知道这些私货是哪里来的,这个年代,做海上买卖的人大有人在,走私的,偷渡的,还有那些惯做无本生意的海盗朋友。

    按张自发的话来说,这些就叫私货,他也知道门路,只是以前没钱没势,活的又卑贱,纵然知道也只是听说,可现在不同了,跟了舵爷,腰杆直了,底气足了,还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劲。

    这一船私货,就是赵千卖枪给孙革命家时坚决不收纸币的原因,以前就是雇佣军,这里面的场合懂得起,走地道,硬通货总是管用的。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香港,虽说是英国殖民地,但仍然有海盗出没,不过外国人居多,还有南洋来的,他们一般不敢动外国船,专照从内陆来的满清货船下手,或者抢了中国商行的船,手段也很残忍,绝不留活口,然后一包子炸药就把船沉了,谁也找不着。

    这些都是听张自发说的,不止他,这船上还有十多个地老鼠,都是张自发找的信得过的人,年轻,没大烟瘾头,穿越到这个时代,人生地不熟,明白方向有什么用,具体的事儿都得靠摸索,以前又是雇佣军,当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所以这些人都是要培养的。

    装好了,架起来,瞄准镜里是海面,这狙击枪好久没用过了,子弹也一直留着,就是害怕关键时候出问题。

    这一船是私货没错,怎么来的赵千很清楚,装船下海都是半夜里完成的,没光没水的,难不保不被盯上,被人撸了回扣。

    装船的那些人什么来路?运货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来路?谁敢保证他们收了钱不再黑你一次?什么时候下的海,什么航路,可都是明白的很呐!

    驾驶舱里,开船的是一个盘着头的瘦汉子,又黑又瘦,货轮也是他找来的,说是卖煤的人的朋友。这些话不能信,这些人也得提放着点,想吃肥油,就得冒着拉肚子的危险,十万两买这么多东西,就不要怕走夜路!

    回头看了一眼驾驶舱,张自发站在那开船的瘦汉子身后,神情有点紧张。这个嫩犊子,那手还一直摸在怀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枪似的,没好气的转过头,继续瞄着海面,不是没想过自己开船,可人不干啊,再说这十九世纪末的火船自己一时半会也弄不懂啊。

    现在已经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了,电力开始广泛运用,内燃机也出来了,蒸汽时代在远去,电气时代来临,钢铁时代也结伴而来,可这船还是蒸汽动力,虽然挺大,但还是突突突的直冒烟。

    突然,瞄准镜里出现了一个黑点,赵千神色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