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刘润普和陈煜由王五带了过来,见到场上几位官员或坐或站,陈煜有些不知所措,刘润普是见惯了世面的,自然知道怎么应对。直接作了个揖,嘴里面喊着:“晚生刘润普见过几位大老爷。”有些手忙脚乱的陈煜,自然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刘润普拜了下去。

    见刘润普如此大大咧咧的,李如松、向必辉还没有什么,倒是王强面上流露出了一丝不满,官威一摆,喝问道:“见你二人也是读书之人,却如此得不晓事?你们是罗教的反正人员吧,怎能如此张狂,见到了上官也不跪拜,难道罗教中人就不知道守礼知礼了么。”边说眼睛就边斜向龙天羽,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就在暗暗指责龙天羽。

    龙天羽心里面一愣这个王强是什么意思,明显的指桑骂槐,表面上是说刘润普、陈煜不尊礼仪,实际上是在暗骂自己不懂礼貌,规则。这倒有些奇怪,按照道理来,他应该知道李洛在济南的事,却依然对自己如此摸样,难道这个家伙有什么想法不成。

    听到这话,刘润普倒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我乃是隆庆三年的秀才功名,而我身后这位陈煜,则是万历十年的秀才,如今虽然我二人待罪之身,等候朝廷发落,但是身上的功名未被革除,自然是无须对两位大老爷行参拜大礼的。”在他后面的陈煜听到刘润普如此说话,心里一惊,暗暗埋怨道:这个刘老爷子好不知趣,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你就是给对方跪下了又算得了什么,当得这么较真么,秀才又如何,在这些官员的眼睛里面,估计府邸里面的账房先生各个都是秀才,实在是拿不出手的东西。

    这番话一说,噎得王强恼羞成怒就要发作的时候,边上的周凯旋却抢先了一步,手指了指刘润普斥责道:“你这狂生好不晓事,你以为这是谁?这是左都御史大人,乃是朝廷的超品大员,人教导你知礼,告诉你做人的道理,是为你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么,岂是你这种待罪之身可以张狂顶撞的,哼,要不是看在当下需要你待罪立功的份上,立时就是三十军棍看你服不服软。”说完之后,满脸微笑的转头看着王强,拱了拱手言道:“王大人,何必于这种市井不修德行之人计较,”接着压低声线用只有近前几个人的声音说道:“王大人,太后的家奴可是在这清河镇里面死了好几个呢,咱们可是不要掰扯太多繁文缛节,等事后,怎么整治几个待罪之人,只要你王大人一句话,下官还不是妥妥的给你办成了么,还要您亲自动手,哪还成个样子么。”这番话说的王强心里骂娘,但是面上却表露不出来什么,毕竟人周凯旋说的有理有节,你再想挑什么刺也挑不出来,只得纳口不言,气的脸色发青,却又发作不得。

    龙天羽在边上完全看到了周凯旋的发挥,可以说是长袖善舞,果然是好本事,这稀泥和的真的有水平,怪不得郑贵妃能将他当成头马,也真是奇了,这种人物怎么就能被郑贵妃收到自己的夹万中来呢?见这边王强面色铁青的尴尬摸样,知道该自己出面了,总是要给人一个台阶下的,好歹人也是朝廷的左都御史,于是上前就狠狠的指着刘润普的鼻子劈头盖脸的骂道:“你个刁秀才,他娘的什么东西,你什么身份,不就是个秀才么,王大人叫你跪你还敢不跪?这年头秀才满地走,举人多如狗,老子还是个举人呢,也不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王大人,是不是看着我平日里给你几分脸面了,你就猪鼻子插大葱装起象来了。别给老子在这里玩花活儿,还不快向王大人请罪,赶紧的,要是慢了点儿,看我扒不扒了你一层皮下来,送给王大人当褥子盖。”话里话外,看着似乎是给王强台阶下,但是却是话中有话,骨中带刺。刘润普在边上听到,眼睛一闪,其实他就是故意这么同王强说话,以他的心性还不知道左都御史是干什么的,说透了,也就是想试一试龙天羽到底能维护自己多少?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为了自己愿意得罪御史言官,这是刘润普绝对意外的。自然这个时候他是要服软的,于是连忙跪了下去给王强跪了下来,磕头如鸡啄米一般,后面的陈煜见刘润普这么做了,自然他也跟着跪了下来,有样学样。王强先是一愣,没想到龙天羽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招,紧接着想想不对,刚想侧身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硬生生的受了刘润普和陈煜几拜,气的拂袖而去。为什么?秀才只跪什么人,只跪皇上,你王强比皇上还厉害么,逼着秀才给你下跪?王强自己就是御史言官,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么,一个大不敬丢了下来,你就要罢官回家。

    边上的周凯旋心里一叹,看来这个仇是结下了,唉,郑贵妃说眼前这年轻人是位聪明的主儿,我看聪明是有,但是心性还是太过好强了些,没得招惹是非。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是龙天羽故意要试探王强的底线,他想弄明白这王强自己也没有得罪他,而且算起来自己也是李太后的侄女婿,这个老倌居然无缘无故的向自己开炮,里面可定是有缘由的。

    向必辉两眼翻天,一副什么都看不到的摸样;李如松在边上瞅着这边鸡飞狗跳,心里着实不耐,这他娘的叫做什么事,狗屁文官,都是吃屎的货色,正经事情一办起来就拉稀,勾心斗角各个都是好样的。嘿,想想心里面一爽,瞥了眼龙天羽,暗道,这小子行啊,能让那种官场老狐狸不知不觉就吃了大亏,嘿嘿,有点意思。只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强行遏制住笑意的李如松,摆出一副长辈的摸样训斥龙天羽道:“搞什么搞,大敌当前还内讧,你以为办不好差事的话,谁能跑得了?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应该同舟共济才对。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我说刘润普、还有哪个叫陈煜的后生,快些上前来,看看这副地图有什么不对之处尽快指出来,真是有毛病,都火烧眉毛了还计较什么狗屁礼节。”

    李如松既然说话了,而且在情在理,自然大家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反正王强也走了听不到,于是不管是周凯旋、还是向必辉又或是龙天羽都围了上来,用期望的眼神看着刘润普和陈煜,眼下布置战术任务就全靠这两个人了。

    刘润普仔细的看了看地图,没有发言,皱了皱眉毛,回头看向陈煜示意他先说,这也是正理,要知道刘润普又好几年没有来过清河镇了,里面建筑物、街道有什么变动,他还真的不大知道,万一要是胡乱指错了方位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是要死人的呢。陈煜这个时候正被龙天羽的奖励政策,银弹攻势激励的有些热血上头,也不客气,直接就在地图上自顾自的开始动手标绘起来。根据他的说法,整个清河镇的总体布局是仿照古人康乐永寿的图腾吉祥物神龟设计的。镇内是由两大街,四小街,十二条蚰蜒巷构成的。街巷格局,经纬交织,井井有条,主次分明。陈煜一条一条的说、画补充,将清河镇内的战略要地一一标注,前前后后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镇内的地图补充完毕。听地边上的李如松等人先是皱眉不语,因为镇子里面地形复杂的让人难以想象。但到了后面,一众人等面上都流露出了欢喜的颜色,能够如此详尽的掌握敌人的动态和部署,自然是一件好事,将对今天晚上的行动将大有补益,在李如松、周凯旋、向必辉的心里面此时都油然而生一种庆幸,好在龙天羽对将罗教如此重要的人物收为朝廷使用,要不然的话自己这边的兵力使用确实是有些不够用,这次出兵一共只来了将近三千人左右,勉勉强强能够包围住清河,关键还是要对重点进行打击,抓住大鱼,至于漏网了一些零碎的虾蟹,哪也算不得什么。

    当陈煜说完了之后,刘润普心中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看得出这位陈煜同学现在对于事情的态度和往日截然不同,热情高涨,在他看来,一定是龙天羽给了陈煜什么好处,才能收拾的他怎么积极。不过有没有好处是另说的事情,刘润普既然来了,总是要展露出自己的价值所在,要不然怎么能有活着的道理呢?于是他慢条斯理的补充说道:“诸位大人,陈煜说的很清楚,我只说两点。其一人心,这清河镇里面,不存在普通的百姓,这一点请诸位大人务必警醒,不是狂信徒,不是罗教的忠实党羽,是完全没有资格入驻清河镇之中的。所以在这里是没有什么罗教党徒和百姓之分,人人都是信徒,人人皆是罗教的忠实拥趸者,”话说到这里,李如松果断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道:“呵呵,这有何可怕的,说起来么,既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然也就痛快了,全杀算球,你这话等于多余。接着往下说。”很明显,按照李如松的意见是要屠城,也是,在李如松看来,自己的兵丁远渡重洋,身心疲倦的来到辽东,要是不能够吃些好处,不免要怨声载道。

    龙天羽张口想要说出,还是要对普通教众和首领有所区分的,但踌躇了会儿,最终没有多嘴,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面。是啊,你怎么说?信徒和非信徒之间的区别本来就非常抽象,你怎么证明对方就是良善?在黑夜之中进攻,原本就是敌我难辨,难道还要李如松手下如狼似虎的兵丁们去一一甄别,对方到底是不是罗教党徒?这不是扯淡么。你要顾及对方的性命,恐怕就要伤及自己人的性命。换了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之下,要铁卫去攻击清河镇,也不可能做到不伤及无辜,虽然不可能做到李如松说得如此直白,但最终的结果,不用自己说也会一样,恐怕也是难以控制住局面,这就是慈不掌兵的原由。

    思绪走到此处,就见刘润普面带几分黯然,当然这份黯然并不是对清河镇里面的居民愧疚,以他狠辣的心性,别说死一镇的人,就是再多十倍,眉头都不会眨一眨,他只是觉得当年自己亲手规划和建立了清河这一处地方,现在自己又要摧毁他,是在不得不说是一种轮回的悲哀。当然,心里面这么想,并不能阻碍他继续将罗教的情报说出来,接着毫不犹豫的说道:“刚才我说了第一,清河镇内无好人;第二,我要说的就是,清河镇有一条密道直通外围,想来到了情况最危急的时候罗祖和罗教的一干骨干会从密道之中逃跑,如果我们事先在密道外围派人守株待兔,应该是可以将他们抓个正着。”

    听到这话,陈煜在边上惊奇的咦了一声,刘润普听到陈煜的惊叹,回头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说道:“你肯定是不知道的,那还是在建清河镇的时候,我亲自主持挖掘的,唉,这一晃就十多年了,当年为了挖这条密道可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想来罗祖也没有想到,自己挖的地道,是将自己送进敌人手中的通道吧。”望着刘润普失落的摸样,陈煜也从刚才的兴奋里面沉寂了下来,是啊,不管如何自己是靠出卖以前朋友的血肉而得到眼下的一切,同样欢喜过后就是空虚,陈煜也做出一副沉重的脸色默不作声。

    “好~!”那边大明王朝的官员、将领们,才不会管你这两位小小的罗教叛徒如何思考,周凯旋击节赞叹道:“眼下有了这张地图,和这个地道,咱们定然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如松可是没有周凯旋那么乐观,他眯着眼睛思考了会儿,问刘润普道:“我来问你,这条地道有多长,其中有多宽,可是能够由外往里进攻?”

    苦笑一下,刘润普摇了摇头道:“不行,当初建立地道的时候,我就考虑万一要是有敌人顺着地道就有可能攻进镇中,所以在镇子里面的地道口处我摆放了机关,只能从里面打开,外面是无法开启的,因此没有办法~!”

    “哪还是麻烦的很,”李如松眉头紧锁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转头对着龙天羽言道:“有这东西咱们攻进去是省事些,但是镇墙却是个无法跨越的大麻烦。你别看着小小的清河镇,说实在的,的确是易守难攻,这镇墙修的可是厉害,我刚才亲自观察了一下,墙高二丈二尺,外侧有条石作基,以特制的青砖包砌挡土墙,不但城门建有瓮城,而且墙头马面敌楼处处皆是,建得坚固异常,敌人防守又相当严密,所以不出奇谋的话,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够攻克的。”

    呵呵一乐,龙天羽知道李如松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自己的铁卫承担起攻破城门的任务么,就算李如松不如此说,他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来了,不出力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何必扭扭捏捏的落人话柄。更何况不管如何,必须要尽快结束山东的一切,自己才能早些脱身回辽东去经营自己的事业。所以想到这里龙天羽点了点头,言道:“总兵大人放心,这里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一定妥妥当当的将一座完整的关卡交到你的手上。”

    欣慰的笑了笑,李如松回身看了看边上两位带着不大信任目光的周凯旋和向必辉说道:“二位大人,你们是不知道这小子卫队的厉害,说起来比我们李家军亲兵队只强不差。”

    嘶,站在李如松身边的一文一武两位大人,没有想到这东厂的番子身边的护卫居然比老于战场的军头的亲兵还要强悍,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龙天羽倒是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拜身下去,连连作揖道:“我的总兵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可是如同将我放到火上去烤,还不让两位大人笑话么。”吩咐陈煜和刘润普下去,等会儿夺城门借用他们的地方一定少不了。

    瞅着龙天羽小心翼翼,不敢张扬的摸样,李如松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你小子一贯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行了,别和我装了,这活计就归你所为了,还不快去准备一番,等会儿咱们几个就瞧你的好了,要是办砸了,你可别怪我这个当舅舅的不给你情面,是要行军法的。”

    见李如松说的严肃,龙天羽自然也回答的正式,行了一个大明的军礼,肃声说道:“愿立军令状,敢不为皇上和诸位大人效死。”说完转身下去准备去了。

    刚走了没两步,周凯旋就赶了过来,嘴里面喊了句:“龙管事留步~!”

    龙天羽身形一止,他听出了是周凯旋的声音,连忙回身施礼道:“不知道周大人还有何吩咐。”笑嘻嘻的亲热走上来,轻轻的拍了拍龙天羽的膊头,低声说道:“知道王御史为什么对你不冷不热的,多有刁难么?”龙天羽自然摇了摇了头,他还真不知道王强是抽哪门子疯,说起来这到清河来也打罗教,也是为太后出气,王强既然身为太后的亲近之人,大家应该同仇敌忾才对,无缘无故的闹出了嫌隙,真是没有道理。

    先是噗嗤一笑,周凯旋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摸样说道:“我听说,早几年的时候,王强的儿子因为见到李洛茶饭不思,所以央求着王强派人向李家求亲,被拒绝了。为了这事,他儿子似乎还有些捞下了疯癫之症,因此也难怪他如此态度对你,也是人之常情么。”

    哦,听到周凯旋如此说话,龙天羽恍然大悟起来,怪不得哪王强对自己如此这般摸样,原来是这种因素在里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是话到此处,涉及李洛,他也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恭敬的朝着周凯旋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大人相告~!”

    周凯旋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你我二人都是贵妃娘娘身边当用之人,原本就应该同声同气才是。哼,哪王强早就有诸多行为让本官看不过眼,这次回京之后自然定要参奏一番,让圣君明白其小人的行径,让他不能如此张狂才好。”说透了,其实周凯旋知道龙天羽有不经过内阁独自上奏本的缘故,说是想要自己参奏,其实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同龙天羽说:老弟,你看看我都要上奏给你出气,你也可以上奏给皇上嘛。

    龙天羽面上听着这位周凯旋的话,心里面根本没当一回事。听话听音,这种事情周凯旋说说,你也就随便听听,谁要较真谁是傻子。先不说别的,王强背后站着太后,你周凯旋敢没事找事的找人的晦气,打死龙天羽也是不信的;至于他想要自己写奏本给皇上说王强的坏话,龙天羽是绝对不干的。虽然王强对自己态度上有所不地道,但毕竟只是态度,又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行动,再说了你就算上奏了又能如何,难道万历皇帝因为对你龙天羽另眼相看,就因为你的奏章让朝廷的一位三品大员倒台,这有可能么?龙天羽可没有那么自以为是。所以啊,别看周凯旋面上笑嘻嘻的,其实心里头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呢,最起码在王强这件事情上面是没安好心的,想要借刀杀人的心里昭然若揭。当然心里不信,嘴上却是不能不说,面子上面的事情自是要带得过的,于是龙天羽气愤填膺,做出一副年轻不受气,浅薄的摸样,大大咧咧的说道:“周大人,你说的好,等清河的事情完了我就直接递奏本告这个王强一状。哼,总是不能让他太过嚣张了,太后又怎么样,这个天下还是皇上的。”

    眯着眼睛的周凯旋笑了笑,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既然药下了,他自然要见好就收,拍了拍脑门,朝着龙天羽拱了拱手说道:“瞧瞧,我这有的没有的说了这一大通,在这里还要祝龙大人斩将夺关,一击必中。”

    “好说,好说,一切还不都是各位上官指挥若定的功劳,小子不过是听指挥,执行命令罢了。好了周大人,我还要下去准备去了,这里就少陪一二,等战后庆功宴上,一定要多敬大人两杯,以谢提携点化之意。”说到这里,也不多言,又是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黑夜之中,龙天羽带着陈煜、刘润普和已经准备好了的铁卫们,来到了距离清河镇门口不远处的小山丘处,他指了指对面笑着回头对陈煜说道:“怎么样准备好了么,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镇定些才行啊~!能不能成功可就全看你的了。”

    深吸一口气的陈煜,望了望隐藏在黑暗之中如同卧兽一样的城关,平复了一下心情,说真的此刻他心里面再是火热,也有些五味俱陈,带着曾经的敌人,去攻击曾经朋友兄弟,只是形势逼人,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他只能痛苦的逼着自己出卖兄弟了,是啊,人都是自私的,有几个人能做到天下为公,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呢?这种人凤毛麟角,而且必然宛若天边的流星一闪而逝,消失在世界之上,因为他们有坚持,有原则,所以必然早早的为了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而失去生命,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刘润普见陈煜半天没有说话,以为他临阵退缩,皱了皱眉头,要是这小子真的软了下来,那可就不妙了,连带着自己恐怕日后的行事地位也会不利,既然他决定了在青年军里面厮混,自然要拉帮结派一帮人么,陈煜就是最好的对象,于是老练的刘润普正想要说话安慰对方几句,就听到陈煜咬着牙齿说道:“请大人放心,小的没事,只是心里面有些感慨罢了,绝对不会误了大人的事~!”刘润普此刻心里面才放心了一些。

    龙天羽此时也知道陈煜如何想的,的确不能怪人脑袋里面的想法,人之常情么,谁还能不有些多愁善感的时候,只要不耽误了正是就行。挥了挥手,表示开始行动~!李如松骑马走了过来,朝龙天羽说道:“有没有信心,能不能一口气拿下来?”

    “问题不大,但是舅舅你的后续部队一定要跟上,保持接应,见关前信号一起,就立刻往前冲,要不然我们有可能要面对敌人疯狂的反扑。”自然李如松是打老了仗的人那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这点你就放心吧,我会接应到位的。”拍了拍龙天羽的肩膀接着说道:“好了,就看你的了~!”

    于是一条长长的队伍冒了出来,两百多人呼啦啦的点着火把,绕了一个圈子,伪装成刚刚从官道上过来的状况,径直往清河镇走去。龙天羽早就想出来的计策,就是利用罗祖吩咐邵博去破坏灵岩法会的机会,弄出一只队伍来,就说将这些有异动的大户都押送回清河,听候罗祖的发落,借此赚开城门,然后迅速占领城门之后,紧接着等待李如松的后续接应到位。

    队伍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城楼上面有人大喊道:“站住,什么人,报上名来,到了来干什么,快快说清楚,要不然我要放箭了。”龙天羽转头看了看陈煜,示意该他上前表演了。陈煜点点头,颇有几分从容的往前走去,回声第一句话就是大声呵斥道:“墙头上是二癞子吧,我是你陈爷,有任务回来了,快开门,哎呀,这一路累的,气都喘不上来了。”

    “陈爷~!?”楼上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在火把的余晖之下探出了一个脑袋往城门楼子下面张望,仔细盯这陈煜打量了几眼,哟了一声,立刻喊道:“快开城门,是陈爷回来了~!”接下来一阵人声慌乱,吱呀呀的声音响了起来,城门已经开了。刘润普在边上看着不由得叹息一声,罗教不亡,天理不容。当年刘润普还在的时候,可以说戒备森严,所有的看守护卫都非常的敬职敬责,哪里可能像现在一样,只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出来吼一句,轻轻松松的就将门口随意打开自出自入,这不是开玩笑么,从这一点上看,现在的罗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肆意进去,激情四射,有理想,有抱负的罗教了,早就快速的堕落下去,走向黑暗。

    不管刘润普怎么思绪,事情依然在进行着。城门打开之后,陈煜领着龙天羽等人往关中走去,他低声说道:“大人,今天咱们的运气可真是不错,看城门的二癞子前年犯错的时候,我曾经救过他的性命,所以对我感恩戴德,因此咱们才能这么顺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亲传弟子为何不在,要知道罗祖的规矩,亲传弟子是必须有一个人担任城门勤务,除非是人不在清河。要是亲传弟子在此的话,恐怕我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有那么幸运能够轻易就进来。”

    嗯了一声,龙天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的他全神贯注的观察四周的地形地势,思考着等下如何能够迅速的占领城关踏出第一步。就在队伍顺利的进入外城门,踏进瓮城城门的时候,外城门吱呀呀的关上了,这也是应有之意,瓮城的作用就在这个地方,防止进城的是敌人,可以随时随地提高预警的时间,一旦发现,能够将外城门关上,内城门又关上将敌人细作一网打净。但是很可惜罗教的这个瓮城却成了摆设,也是,哪怕你是世界上最雄伟,最险峻的关卡,要知道堡垒从内部攻破是最容易,也是最简单的事情。

    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就是刚才在关上的说话的二癞子,带着几分松快的话气,笑着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军师您回来了?这有多日没见了,我可是想坏了你,不是听说您跟着一伙东厂番子去了济南么,这怎么就回来了呢?”因为陈煜是罗教的总军师,所以二癞子才用这种称呼。面上带着亲热之色的陈煜,跳下马来,拉着二癞子的手,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问题,拖延时间等龙天羽布置攻击,笑嘻嘻的说道:“是啊,有近大半年没看到你呢,还是过年的时候咱们见的面,老婆生了么,是男娃还是女娃?”

    二癞子听到陈煜提起自己的婆娘,还有孩子,面上立刻笑开了花,说道:“自然是个男娃,多亏了罗祖他老人家保佑,再加上我老婆肚子争气,头胎就得了个男丁,我当时看到哪男娃就高兴的不得了,天天和他说,应该快快长大以后好信奉罗祖,成为小信众。”听见二癞子如此说话,陈煜的心里顿时油然而生一种愧疚,胸口如同火烧一样,也许今天,就在今天晚上他和他的老婆孩子都全部要魂归天国了,自己却是不敢多说什么,连透露一丝消息都不敢做,只得脸上挂着强笑说道:“今天当班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只有你在?”

    “哦,本来今天还有十二少在呢,但他老人家的脾性您是知道的,现在在后面的房间里面赌钱呢。我刚才已经派人去通知他您来了。”十二少,就是罗祖亲传的第十二位弟子,名叫罗永昌,生性最喜欢赌博,每日无赌不欢。边上的龙天羽听到后面的房间里面,还有一个人马上就要过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吩咐铁卫们准备好,再等一等不要轻举妄动。二癞子只顾着跟陈煜聊天,到没有太注意后面的人的举动,但是毕竟天黑,这么始终堵在内城门处终归是不像话,于是顺嘴说道:“陈少,让大伙儿进去吧,堵在门口总是不好说话,您老赏个脸同我去喝点吧,好家伙这恐怕得有两百来人吧,您这次回来为了啥事?”

    咳嗽了一声,陈煜带着几分随意的说道:“这不是罗祖前段时间要邵博去破坏法会么,这家伙为了图省事,居然将所有大户一锅端,押了回来。济南毕竟人多嘴杂,不好看押,只得送回清河来。哪知道这家伙从寺庙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踏空,摔断了腿,这不是没办法,只有留在后面休息,要我来帮他走一趟。你是知道的这些大户有多么重要,居然敢联合起来对罗教图谋不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总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才是,要叫他们好好出出血。”

    话说到这里,二癞子同陈煜聊了几句之后,心里面久不见救命恩人的激动退了下去。当冷静回到心头之后,他眼瞅了瞅后面这伙人,各个都是彪熊大汉,从身形、样貌来看不像那种做吃等死的富户人家,有些感觉不大对头,犹豫了一下,晃着手中的气死风灯,往后走去,准备往后面看个清楚。在他看来,也许是自己眼花,哪些大户在后面呢,拉拉杂杂一大堆人,天又黑,看不清楚也是常有的事情,于是他一边走,一边笑着应付陈煜说道:“陈少说的是,这些人也是无聊得紧,咱们罗教不去对付他们就算是偷笑了,居然还敢联合起来找死,咦~!”

    这个时候二癞子已经看清楚了,后面各个都是提到拿枪身穿铁甲的汉子,哪里有什么富绅大户。他倒是没有想到陈煜会背叛罗教,转身想要惊讶的说些什么,就感觉胸腹一阵刺痛,嘴上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捂住,整个人直接被压在了城墙之上。一个声音附在他的耳边,用悲伤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兄弟,不要怪哥哥我无情,要怪就怪这个吃人的世道,哥哥也是为了活着,唉~!”随着一声长叹,二癞子抽搐的抖动了两下,眼睛里面呆着莫名的疑问死死瞪着陈煜,仿佛在问为什么,陈煜偏过头去,不忍心看他的眼睛,手中的匕首一搅动,倒抽了出来,鲜血顿时淋了他一身,紧接着二癞子全身一软,瘫了下来,气绝而亡。

    陈煜捏呆呆的望着没有了气息的二癞子,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从他身后甩来一副披风,掩盖在了他的身上,激得他突然转过身子去,手中刀子一晃,就要刺人。却别一只强有力的打手抓住,龙天羽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干什么?”陈煜这才醒悟过来,啊了一声,连忙放软了身子将匕首扔掉,嘴里说道:“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大人,我……~!”龙天羽根本不理会他的举动,知道刚才哪一刺,不过是一个人陷入到迷茫境地里面本能的自我保护罢了,用力拖动陈煜的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别给我在这里扯淡,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有的没有的想这么多。快去,那边有人来了,是不是就是哪个什么十二少,趁他不备,下手快些,别露了痕迹。”

    见龙天羽不怪罪自己刚才挥刀相向的举动,陈煜才放下心来,往前走去,却看见这边铁卫们正在王五的指挥之下往城墙上登去,原本刚才想要等一等再动手,眼见是不可能了,哪个叫二癞子的人已经被陈煜杀掉,不能再等了。当陈煜走到这边队伍的尽头,就听见老远有人喊了起来:“搞什么呢,怎么所有的灯都熄了,我说癞子你丫是不是不想干了?陈老大,在不在,是不是你回来?他娘的,要是癞子你谎报军情,我可不饶你,刚才好不容易摸到一副天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