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沈行知分开后,云舒回到避月山庄,遇到了卫秦风,他就那样坐在那里,打量着云舒,良久,问道。

    “小舒,这是去见过沈行知了?”

    云舒并不说话,只是红着脸点点头,看着云舒陷入感情如此单纯的模样,卫秦风皱起眉,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她啊,总是被这些俗世所牵绊,所以才成不了大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

    卫秦风说了很多,云舒也静静听着,她虽喜欢沈行知,却也并非感情用事的人,毕竟沈行知终究是和晋王司盛南来往的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所以啊,还是要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沈行知总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前不久,司盛南派人约她在胡桃苑见面,虽不知他想做什么,但云舒还是去了,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夏日烈阳灼热,胡桃苑内绿荫草盛,入目是绿意盎然的夏,五彩折射的光,红砖青瓦,爬上了一簇一簇的绿藤,青石板沿着石子路一直到园中的长亭,过道两边盛着红色五角星的不知名白花,夏日很长,是游山玩水的好季节,却也非常适合在家温书休眠。

    云舒本就是易出汗的体质,这如烈焰的太阳照得她心情焦躁,正是要爆发脾气的时候,心里直骂司盛南,如果不约她谈事,这会儿她该是在院中树下搬个躺椅,晒着被树枝掩去一大半的太阳睡觉呢。

    胡桃苑位于南山半山腰,须得爬山,也不知那司盛南是不是故意的,这胡桃苑确实是绝佳的观景之地,坐落群山半峰,左邻西江瀑布,右邻桃源深处,景色宜人,是司盛南花了好长的时间打造的,但此时提着长裙爬山的云舒并没有心思欣赏这美景,心里早已把司盛南剁了千百遍。

    本是晌午烈日炎炎,谁曾想走了一半,天空下起了大雨,晴空万里却大雨连绵,薄雾遮了远山,细雨化作柳絮,落入土地,融为一体,滋养着眼前的绿荫。

    等云舒到了胡桃苑的时候,入目是司盛南于两道盛开的樱花树下慵懒的躺着,睡眼朦胧,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像只优雅的狐狸,这家伙长了张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俊脸,却心怀鬼胎,欲争天下之大统。比起司月白张扬不羁的个性,至少那家伙不会惺惺作态,而眼前的这位可不一样,顶着张虚伪的假面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不容易。

    云舒瞟了眼树下的男人,男人半眯着眼,开口道,“你来了?”那模样似乎并不意外云舒的到来,虽然当时邀约时,云舒的态度极其差,但他知道云舒想要什么,只要抓住她的弱点,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云舒并不回答,只是摘下一朵玫瑰放在鼻前嗅了嗅,淡淡的花香清远恬淡,眼前是成片的粉色,远处是一座座青峰和奇石,近处是一簇簇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彩虹连接青山与瀑布搭起了一座桥,这雨后的胡桃苑真是别有一番光景。

    云舒手握玫瑰,摘下一根根刺,司盛南见她不说话,也不恼,只是冷静的开口:“长淑公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下想要什么,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给我长生九命,我帮你复国,你看如何?”

    云舒侧目,依然不说话,只是朝着司盛南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司盛南一尺以内,然后捏住对方的下巴,整个身体前倾,凑近司盛南耳边,轻缓吐气带着魅惑的声音,“本宫想要的,你给不了。”

    司盛南偏过头,躲开被云舒捏着的下巴,一把扯过云舒,云舒反应快速,翻身坐在司盛南对面,而司盛南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看着云舒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她的破绽。

    “难道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就给得了?你不会真打算靠那废物替你复国吧,长淑公主,你还真是天真。”

    说完,还仰天大笑了几声,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做出不合身份,失了礼仪的事也还是好看的,那是一张与司月白截然不同的脸,六分相似却气场相反。

    司盛南确实是个有谋略的人,在云舒眼里,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一定的朋友,只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不能利用的人。

    云舒仔细打量了眼司盛南,果然还是司月白看着更顺眼,而她也终于开口:“本宫看中的从来都不会输,这次也不例外。”

    司盛南见云舒软硬不吃,气得手攥紧衣袖,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声音降到冰点,眼神变得狠虐,“长淑公主何必这般不识抬举!更何况沈行知也是本王的人。”

    云舒本就属于脾气比较大的那种,听了司盛南的话,嘴角上扬一个轻蔑的笑,斜看着司盛南,手上一用力,掌心的玫瑰被捏得碎,松开手是残败的花瓣洋洋洒洒,因花茎没有了刺,也不觉扎手,但也太用力而红了手。

    “晋王这是在威胁本宫?真可惜,本宫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宫谈,就凭沈行知,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宫了,本宫可不是什么为爱要死要活的小女生,晋王这般有本事,还是去找别人吧!这美色既已看过,便就此告辞。”

    然后毫不停顿的转身离开,司盛南看着云舒离开的背影只觉气愤,他倒想看看最后赢的人会是谁,狰狞可怕的笑着,踩过云舒扔掉的玫瑰,留下一个脚印。

    从胡桃苑离开后,云舒并未直接回山庄,而是去朱雀街上买了些糕点去看望叶紫绾和楚云蓉,闲聊了一阵,花园里是三位姿色各异的美人,亭外是各领风骚的百花丛和翩翩起舞的蝴蝶精灵,围墙上布满了自由生长的青草藤,岁月美好而宁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度日。

    告别两位好友后,一个人行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繁华热闹,喧闹的人群聚在一起,是孤独的抱团取暖,也是寂寞的另一种称谓。街上叫卖的冰糖葫芦,热气腾腾的面摊,街头杂耍的卖艺人,有多少是因为真的热爱而生活,大多是生活所迫,别无选择,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会这么累。

    云舒一个人漫步在朱雀街上,踏过脚下的青石板留下她来过的记忆,不知为何,悲伤如洪水猛兽来的汹涌,猝不及防打破了她的防御,随之而来的还有疲惫和迷茫。

    人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么辛苦的活着,当然是为了活着而活 。

    身体上的疲惫是燃烧殆尽的灰烬,而心里的疲惫则是压死很多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人是为了痛苦而活的,谁都想得到快乐,但快乐太过珍贵,分到每个人手上,剩下的只有一点点,所以悲伤总是大过快乐。

    而她给得了别人快乐,却无法救赎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无限沉沦,溺死在心里的大海深处,撑着最后的意识,等待某个人不惧死亡的靠近她,牵起她的手冲出水面。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闹市的每个角落,看着人来人往的车马和行人,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而停留,是啊,每个人都那么累了,谁还会在意别人快乐与否,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所有的孤独都是留给自己的。

    云舒累了,找了处凉快的地方坐下,低着头什么也不想,就那样静静的感受身边的热闹努力想要融入进去,却被一阵靠近的脚步声打断,睁开眼是满目悲凉,眼含秋水欲流不流,司月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楚楚可怜的她,是了,她一直把自己伪装得百毒不侵,但到底还是个柔弱的小女生。

    虽然心疼云舒这般落魄的模样,却并不安慰,因为他知道云舒是要面子的人,把自己伪装得坚强,就是不希望别人小瞧她,她不是春闺里执针线习女红的娇嫩小姐,她是要一分天下的统治者。

    “如果觉得世界乱了就藏起来与世无争,如果是心乱了,就去睡一觉,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位,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云舒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觉坐了这么久,天都黑了,灯光下的男人像是闯入她生活,给她救赎的天神,只可惜这么好的人却走不到一起,在一份感情里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明明是她闯入他的世界,可是先脱下防备,动了真心的却是他。

    “有酒吗?”

    “有,都有。”

    云舒开口一句话,让司月白笑了,扶起坐了许久腿麻的云舒来到明月楼,月色下竟是这般般配,白衣男子和红衣姑娘的故事到这里还是错乱的,一个静静守护,一个默默接受,在感情没有错与对,只有你情我愿,他爱着这个如青荷般脱俗的姑娘,而她喜欢着那个如黑洞般神秘的男人,三个人的故事总有一个人要受伤。

    一个似风温暖了她整个四季,一个似光照亮了她的全世界,但终究风吹过却不曾留下来过的痕迹,而光无时无刻不环绕她身边为她驻足,她等的那个人经过春风,走过四季,跋山涉水来到她的世界,只为问候她是否安康,到最后只有温柔的光才是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