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预谋

    赵锦绣睡得格外的沉,格外的香。等她施施然睁开眼,瞧着高而远的雕花木床顶端发了一会儿呆,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这床不是每天早上醒来见到的那张。在兰苑的那张床是红木的,比一般床都宽大。江慕白曾无耻地说:“床一定要宽,才能滚的尽兴。”

    而且兰苑那张床的罗帐是江都特有的雪云绮,顶端是粉红色的丝线,绣出花朵,在不明的光线里像是云朵一般。

    还有,兰苑那张床的顶端也特别高,赵锦绣在很多个一个人的夜晚,睡不着,就瞧着高而远的顶端发愣,觉得这大床像是大海,而自己就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漂浮不定;尔后,和江慕白融合后,总在他的臂弯里醒来,也常常看着这顶端发呆,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

    可是这床,比兰苑的那张小,罗帐是普通的纱帐。

    赵锦绣没敢看旁边,只是伸手去摸,在应该的位置没有摸到江慕白,她挪了挪身子,像往常一样靠过去,依旧没有习惯性地靠着那温热的胸膛。

    昨晚,明明是激情四溢,****悱恻到了极致,他一遍又一遍地要她,各种姿势,各种方式。她在他的战斗力中彻底土崩瓦解,败下阵来。最后还想到了纳妾的合理性。

    睡在他的臂弯里,朦朦胧胧中,听见他在耳畔低声说:“锦绣,我爱你。”

    那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她说。赵锦绣记得当时想睁开眼睛跟他对话,无奈一丝力气都没有,只想那样坠下去,所以,她又挪了挪身体,“嗯”了一声,在他怀里睡去。

    可是现在——

    赵锦绣翻身起来,拥着的被子虽然也是上好的罗绮被面,被面上绣的不是鸳鸯戏水,而是花篮芬芳。在环顾四周,这房间也是里间,屏风是四扇。镂空木雕的,并不像兰苑,总是用上好的丝织品。

    这房间并不大,有一张朱漆圆桌,几个矮凳。床头有个黑木的柜子,床尾有简易梳妆台,梳妆台旁边是一个装衣服的篮子。

    里间与外间相通的地方是圆形的拱门,装着珍珠的帘子。

    赵锦绣仔细瞧了瞧,这里不属于兰苑的任何一间屋子的格局。因为兰苑,就算是西厢的客房,所有的物件都比这房间高级得多。而且,兰苑周围有高大的林木,在这夏日里,早就听见蝉鸣声此起彼伏的。而这房间,虽然安静,但从远处隐隐约约听到的是人声鼎沸。

    赵锦绣的功夫不够好,但是听力向来灵敏,这房间周围应该是市井才对。

    这里的的确确不是兰苑。这个可恶的男人,趁自己睡着,到底将自己放到哪里去了?

    昨天跟西门瑾约会回来就奇奇怪怪的。赵锦绣怒火蹭地冒上来,还真是怜香惜玉得紧,跟上辈子一样,莺莺燕燕们啊。

    赵锦绣吃醋得紧,愤愤地咬咬牙,倏然挑开帘子,翻身下床。床脚踏板也只有一层,果然不是兰苑的规格。

    她下了床,看到脚踏板上,是粉色缎面的绣鞋,是前些日子,他让人来做的。而身上的衣衫也是前几天才命人新做的。

    赵锦绣眉头一蹙,想起四天前。他一大早醒来,就心血来潮,命紫兰去请府里的裁缝过来做衣服。

    来的是宁园的老裁缝,以及平素里为女眷准备衣衫的老嬷嬷。为赵锦绣准备了许多的****、亵裤,深衣、睡衣,绣花鞋、皮靴,甚至还有夏天的各种装束,包括骑马装。当时,还让那裁缝设计了几套秋装。

    赵锦绣笑他。他只是淡淡地笑着,尔后凑过来,语气****,低声说:“当然要做那么多。不然,老是撕坏,你就没得穿了。”

    原来这个男人早有预谋,给自己做这么多衣衫,昨晚还那么癫狂地要她。

    赵锦绣不由得抬起手,看到手臂上淤青的痕迹一块块的,脸不由得一热。

    瞧着珠帘外,外间窗户透进来的强烈光线。她陡然意识到:自己不在兰苑,并且很可能已经远离了江城。

    她隐约知道是这个可恶的男人的决定。

    “可恶的江慕白,出尔反尔。”赵锦绣愤愤地咬咬牙,低声骂。尔后跺跺脚,鼻子陡然泛酸。

    正在这时,外间忽然有人走动,脚步急促,赵锦绣猛然一转身,正看到一个粉衣少女挑开帘子进来,竟然是明云欢。

    赵锦绣一愣,明云欢倒是一下子窜过来,笑嘻嘻地拉着赵锦绣,说:“姑娘,好久不见。”

    “是啊,欢欢,好久不见。这是哪里?”赵锦绣拉着明云欢,这女孩子又长高了一些,脸上粉嫩的,没有瑕疵,全是青春无敌的气息。

    这个时空的美女,粉嫩自然,一拨一拨的。江慕白这家伙,说不定。赵锦绣不由得又想歪。却听见明云欢压低声音说:“姑娘,这是荆城,咱们是在萧月国的地盘上。”

    赵锦绣一惊,没想到江慕白居然将她丢到荆城来,这可是萧元辉的地方。不过,也许并不是江慕白要丢自己过来,也许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赵锦绣不由得想到这个可能,于是问明云欢“这是怎么回事?”

    明云欢撇撇嘴,一脸沮丧地说:“我也不清楚,自从上次在锦王府,九少说您不让我跟着,让他带我走。所以,九少就将我送到荆城来,还说将来等您和他大婚,就让我继续跟着您。”

    赵锦绣这下算是定了心,如果是江慕白让明云欢呆在荆城,那么,如今自己在荆城,就不是别人从江慕白手中将自己劫持,而是他为这某种部署将自己送走的。

    “姑娘,欢欢替你梳洗吧。”明云欢笑着,眉眼灿烂。

    赵锦绣有觉得饥肠辘辘,看那外间的光景,得是午后了。于是点点头,道:“你且梳洗一番,弄点吃食来。”

    明云欢应了一声,踩着木屐踏踏地出去,在外间跟人说话,像是在吩咐人打水,尔后又吱呀推门出去,不一会儿,又踏踏地进来,那木屐像是踩在木楼梯上一般,有种浮空的响动。

    明云欢走进来,踏踏的脚步声里,还夹杂着极其轻巧的脚步声,应该穿的是千层底的布鞋,不过也走得急促。

    赵锦绣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得回头往那帘子处瞧,明云欢跑进来,将那帘子撩开,另一个绿衣纱裙的身影端着洗漱用具进来,将洗漱用具往桌上一搁,瞧着赵锦绣抿着唇,一脸的委屈,又是一脸的惊喜。

    赵锦绣也愣在那里,瞧着眼前的女子,愣了一下,想到当日是自己将她留在云锦楼的,颇为尴尬地一笑,轻喊:“绿玉。”

    绿玉抿着唇,眼泪唰唰地流出来,好一会儿,才喊了一声:“公子。你是不是嫌弃绿玉服侍得不够好?所以不要绿玉了。”

    赵锦绣心里一软,这丫头当年在凤楼就是被人欺负的,自己将这笨笨的丫头转为自己房里的丫鬟,也是经过再三考量的。可以说在凤楼,总共只有三个人知晓她女子的身份,一个是楚江南,一个可是楚江南的婢女小红,还有一个就是绿玉。

    “公子。”绿玉又喊了一声。

    赵锦绣走过去,拍拍她的手,叹息道:“玉儿,那时情势危急,我怎敢带着你啊。当时,我给你留了信,也留了钱,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呢。”

    绿玉吸吸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高兴地说:“公子总是对玉儿这么好。玉儿当然要在这里等公子回来。”

    赵锦绣微微一笑,明云欢跑过来,笑道:“叙旧的事,以后再说,先伺候姑娘梳洗,这晌午都过了一阵子了,姑娘可还滴水未进呢。”

    绿玉听着,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对”,二人伺候赵锦绣洗漱,又赵锦绣梳了简洁的垂云髻,着一件淡蓝色里衬,外衫桃花粉的衣衫,一条藕荷色的皱褶花裙,颇为清爽。

    绿玉为赵锦绣在袖子上绑蝴蝶结,突然心疼地问:“公子,谁这么狠心?竟然将您伤成这样?”

    绿玉是不小心看到江慕白昨晚弄的罪证,赵锦绣一番尴尬,不曾想明云欢也是大惊失色地奔过来,瞧着赵锦绣胳膊上的淤青,问:“姑娘,谁这么狠心?欢欢绝不会放过他。”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一声笑,跟着走进来紫衣的女子,正是紫兰。她走过来,瞧了瞧绿玉与明云欢,笑道:“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跟你们说。这么这些小丫头。”

    明云欢毫不示弱,道:“你才是小丫头!”

    紫兰不予理会,直接对赵锦绣行了匍匐大礼,道:“夫人,紫兰奉九少之命随身伺候。现在,请您到外间用膳。”

    赵锦绣挥挥手,让她在外就不必多礼,平素行鞠躬礼即可。

    紫兰起身,又与明云欢和绿玉商议,说这称呼得统一,以后都一致叫赵锦绣“夫人”。

    赵锦绣饥肠辘辘,也抬步往外间走。一路走,一路琢磨。

    凭她对江慕白的了解,这男人可不像是会派几个女子来伺候自己,就将自己弄到荆城来的。他必然是有所部属,且保证了她的万无一失。

    所以,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紫兰:“随行的还有谁?”

    紫兰回答:“有白喜将军,杨统领。”

    赵锦绣眉头一蹙,心里觉得奇怪,不该就这两个人啊。于是不死心地问:“那苍穹剑客呢?”

    紫兰一时没回答,却听得屋外有人走进来,说:“这一次,他没来。有我就足够了。”

    赵锦绣转头看,一袭红衣的男子闪身进来,清冷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此人正是楚江南。

    赵锦绣站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瞧着走进来的楚江南。心里隐隐明白江慕白的决定,原来他竟然将自己托付给楚江南。

    真是个癫狂的赌博男。赵锦绣抿了抿唇,低声喊:“公子,是你。”

    楚江南走过来在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问:“睡得可好?”

    赵锦绣点点头,也坐下来。三位丫鬟开始布菜的当口,楚江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赵锦绣,说:“这是江慕白给你的信,还有,这个。”

    他说着,又从衣袖间捧出一只方形的木盒递给赵锦绣。赵锦绣看那信件是火漆密封的,先没有打开。

    而是将盒子打开,里面软缎的里衬,躺着的那个物件,让赵锦绣陡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