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重新整理衣冠,三人来到了心衡的卧室内坐下。心衡道人叹了口气,为精疲力竭的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表情十分无奈与不解。

    夏繁星拄着头,表情十分痛苦。而最痛苦的原因,则在于他没能说服自己,把那天在玄能小屋里最后发生的一切说出来。

    至今为止,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天寿君和玄能的事情。他没有提到自己差点被冻死在了外面,也没有提到关于月妖丹任何的事情。

    他做不到说出来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情就如同禁忌一般,让他提都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哪怕他对于玄能的感观,比最开始要好了不少。而寿君座下的蟠桃童子也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繁星的身体从来没有任何问题。从小到大都是我在带你。即便是你前两个月在外面回来,我也检查过你的身体。除了进阶筑基,没有任何其他古怪的地方…怎么会呢!”

    心衡道人在房间内焦急地踱步着。这个疑问重重地甩在了他的心上,一时半会儿看来是难以释怀了。

    夏繁星表情十分失落沮丧而不解,但心中的疑惑却与师父不同——寿君对他做了什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知道,仅仅是看了月妖丹一眼……

    不安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再次感觉到自己身处层层圈套与谜团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

    夏繁星抱着自己的脑袋,倒在石桌上,口中叹息声不止。心衡也被挫败与不解的感受所包围,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苏巧,喝了一口热茶后,这时平静地说道,“没有关系的。你们不要这样。总有些事情是我们难以理解的。但是,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放弃。”

    她握住夏繁星的手,看着他缓缓抬起迷茫的脸。“丹田再怎么封锁,也是你的身体。繁星,你今天那么相信姐姐,说明了你的身体并不排斥这些事情。你的身体,终究是你的身体。我们以后还可以再努力,不是吗?”

    “我会一直坚持,直到你的丹田能够接纳我的气息,我们可以一起完成这件事。”

    她的双目中,再次充满了希望。虽然知道事情并不是她所说的这么一回事,但夏繁星还是受到了感动。这一刻他很想告诉苏巧究竟是为什么,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不如…就将这份盲目的坚持进行下去,说不定,诚心可鉴,终有一天能够成功。

    心衡叹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这样也好吧。没人能够伤到我徒儿的丹田了。哈哈。”

    最后的笑声中带着苦涩。这一切意味着,夏繁星的身体,并非完全在他的操纵之中。对于修士来说,这种情况发生在丹田,非常不妙,非常不妙。

    “你们也累了,都去睡一觉好了。”心衡带着苦涩的微笑,安慰两人道。他虽然也不会轻言放弃,但也知道接下来的进程会非常艰难。而这时,苏巧突然咳嗽两声,脸上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

    心衡震惊无比,忙走到她面前,将她扶住。轻轻地将苏巧苍白的脸拥入自己的怀中。此时的苏巧甚至已经开始呼吸困难,咳嗽声断断续续。

    “别怕,我在,我在。”他柔声安慰道,夏繁星也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师父身边。他明白,很有可能,这是苏巧的顽疾发作了。

    心衡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是如同冰霜一般的冰凉。虚弱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怀中的苏巧已经陷入了昏厥。

    心衡连忙把她抱到床上,严肃地对夏繁星吩咐了两句。他慌忙走出卧室,从外面提来一桶清水,心衡用掌力将它瞬间加热到冒烟。然后夏繁星又急匆匆地跑到外面,扛了好几条被子回来,小心翼翼地给面色苍白,双唇乌青的苏巧盖上。

    这一刻,他明白了这个双修法门,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苏姐姐,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

    “到底发生了什么?明师弟!”

    清晨,心魂道人在不倾山下的闭关之地前。一脸冷漠的明申站在被封锁住的洞穴口,旁边站着一脸焦急的何琼玖,急切地问道。

    她早就感觉到灭阵大战之后,明申整个人变得无比怪异。三天过去了,她没有听他对任何人说超过三句话。虽然在之前明申的性格就比较冷淡,但这段时间来他与自己的交往很深,性格也好了很多。那天在止玄峰上,他们两人联手干掉了一个结丹期修士。虽然自己身受重伤,但素来冷漠的明师弟没有丢下她,把她从山上背下让小沙弥照顾。自己毅然决然地回去帮忙。

    明明她看到,明申已经变了。但在两天前盟宗入驻之后,他就彻底变成了这副令人敬而远之的模样。

    天性活泼的何琼玖不能理解,难道是大战让他变成了这样吗?不应该啊!

    虽然明申是她的师弟,但是座次还比她高上两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就是不想看他这副模样,比以前更甚。

    微凉的秋风拂过脸颊,明申撇了撇嘴,没有说任何话。

    “师姐知道,你应该是为心魂师伯还有那些死去的师长……”

    明申突然回过头,满脸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懂的!”

    重新转过头去,看着藤蔓遍布的洞穴入口,只说了五个字,“让我一个人!”

    “为什么要这样啊?”她俏丽的面容上满是不解和不忍,不甘放弃地追问道。

    “何施主,介意小僧说句话么?”

    一个略带些稚嫩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明申重重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满脸的杀气毫不掩藏,瞪着不知何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鉴兴和尚。

    沙弥脸上亦是阴郁不减,但比起明申来说好多了。何琼玖看到来人,更是焦急地说道,“还有你啊。这几天你怎么也愁眉苦脸的…当时在山上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诶,你的那些师兄师长也是。为什么你们俩都变成这样了?好古怪,在止玄峰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明申脸上的杀气消失了,转而变成了深深的失落与不甘。鉴兴苦笑一下,问明申道,“明施主,不要一个人憋着了…小僧也很痛苦,虽然他老是喜欢敲我脑袋…小僧可以把这些事说给佛祖听,你能说给谁听呢?所以,不妨告诉何姐姐吧。”

    “随便。”明申闭上了眼睛,吐出二字,走到洞穴前方,缓缓坐下。

    “为何…为何会如此?”听完鉴元的遭遇后,何琼玖也是惊呆了。更察觉到了疑点重重。为什么他执意要去观梅峰上,并且说明臻法师需要他?为什么他的死讯没有和牺牲的众修士一起公之于众?在观梅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鉴兴叹息道,“施主,小僧的师兄并没有死。这是很难理解的一种概念…一般的人死后,魂魄会消散在人世间。而他的魂魄…却被封印在了体内。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所以,他看起来像死了,但其实魂魄还在,却无法有任何行动。这几天里,明臻师伯已经确定了这个判断。只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破除封印…”

    明申那边传来一个冷淡至极的声音,“是这样吗?”

    鉴兴双手合十,“小僧绝不敢拿师兄的生死开玩笑。”

    “你为什么不早来跟我说!”明申从地上跃起,杀气腾腾地走到沙弥身边,瞪着他问道。

    鉴兴无奈地退后一步,“阿弥陀佛,我也是昨天才听住持师伯说的。今天就来找你了嘛。激动什么。”

    明申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但全被接下来的神情掩盖掉。他坐回了洞穴前,一言不发。

    说来也怪,作为女孩子的何琼玖,居然一下子就理解了明申对于鉴元的那种感受。从在不倾山下的大战,两人谁都不服谁。但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却渐渐酝酿了起来。到在止玄峰上鉴元的挺身相助,毫不犹豫,更加促进了两人之间的这种情怀。时间对了,遇见一个知己,就是这么简单,或许只要打一架,说上几句话,就能成为彼此之间的知音。

    真男人,大丈夫,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然而,让明申最为感到痛苦的是。没能在最后的时候留下鉴元,也没能求着心阳道人把自己一同带去。他就这么陷入了遥遥无期的沉睡中,没人知道为什么。他甚至对心阳道人生出了怨恨,但一想到心阳已经彻底结束了道途,又是一阵不忍与惋惜。

    “他醒来以后,要是再跟我打,肯定打不过我!”

    明申的声音传来。鉴兴心头一暖,他如此笃信鉴元能够破除魂魄封印,复苏回来。也让他感到一阵阵感动。这也是鉴兴无比期望的。

    何琼玖理解了明申之后,也是松了口气。缓缓走到他身边,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坐在了他的身旁。鉴兴也慢慢走来,坐到她身边。明申没有离开,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他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希望,可以让他再次燃起多久的期待。此刻,在明申的心里,鉴元已经是真挚无比的挚友。他不想让这个希望破灭。

    ————

    “郑长老…今天早上我想去观梅峰静修。结果有一个恶心的男人,好像一直在跟着弟子…”

    傍晚,内宗西侧,屠豕宗给阴煞宗弟子们安排的住处,郑欣长老的宅院内。

    几位太上长老也是别有用心了。深知阴煞宗女弟子们喜爱幽静的环境,更钟情于花花草草,特意把这一片相对静谧,无人打扰的内宗地盘给她们做住处。几处宅院门前,种满了芬芳的灵花异草。

    经过郑欣的布置后,幽兰芳草香气满溢的居室内,俨然有了阴煞宗内的那种气氛。此时,阴煞宗派出的四位取剑道子都在郑欣的大厅内。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名字叫做陆亭月,是这次道子之中年纪最小的师妹。她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向长老诉苦道。

    “又是东宫的弟子?”坐在中间的郑欣表情也严峻了起来。虽然,东宫作为八大古宗之一,她尽量对他们保持着容忍态度,不愿意招惹。但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她的姑娘们,得寸进尺,她郑欣也不是省油的灯,必须要讨个说法回来。

    “好像不是…我觉得东琉璃宫的那些臭男人虽然恶心,但是也就是喜欢看看。这个人似乎是屠豕宗他们自己的弟子,长得非常猥琐…还干得出跟踪的事情来!”

    陆亭月一脸崩溃的模样,十分绝望。对于阴煞宗的年轻弟子来说,这种被跟踪后的反应真是再真是不过了。

    “他穿的道袍,应该就是屠豕宗自己的人。”

    郑欣皱了皱眉,这三天来,她对屠豕宗的弟子感观都不错。主事的两位太上长老,心衡道人谦恭有礼,心音道人办事干练,都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屠豕宗的弟子也比较守规矩,对她们一行人也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你有没有看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郑欣问道。

    “好像…好像在昨晚的会谈上面出现过。记不清什么样子了。”陆亭月紧张地说道。

    站在她身边的柳瑟,暗暗地记下了师妹的话。屠豕宗的取剑道子她都比较有印象。唔…夏繁星完全可以排除掉了吧。还有那个第四座次的弟子,看上去一脸正派,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色性。还有那个一直冷漠无比的家伙,前两天也没出现过。看谁都欠他钱的样子,应该不会这么猥琐龌龊。那么,只有昨晚坐在夏繁星身边的那两个屠豕宗弟子了。对那两人,她的印象倒是不深。

    柳瑟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郑长老。郑欣点了点头,说道,“那两个应该是第六第七的两个弟子。这两个加上夏繁星,最后要从中选出一个进入洞天。他们两个我的印象不深,晚上我去问问心衡道友。”

    “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亭月,随时告诉我!”

    内宗二十四弟子的住处,中间的一处宅院,卧室内。

    安排他们的住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怎的。第六座次的欧阳仁和第十二座次的林建阳,两个在二十四弟子中心怀不正出了名的家伙,臭味相投,被安排到了一起住。结果是臭味越投越浓,两人的色性都非常严重。而且,曾经在外面游历的时候,都已经尝过荤。

    傍晚欧阳仁回到卧室,林建阳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欧阳仁坐到床上,哈哈大笑,“看到那姑娘摘下黑纱后的脸了。妈的,这阴煞宗是个什么天堂地方哟,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天上来的仙女,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

    毫无疑问,今天早上在观梅峰附近跟踪陆亭月的人,正是这面相猥琐的欧阳仁。

    平时两人相处的时候,最喜欢谈论侯樱师姐的俏脸,何琼玖师姐的大腿。凡是和师姐师妹们有关的话题,都是这两条臭蛆的谈资。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阴阳宗门外,几乎所有的正道宗门都是绝对禁止年轻弟子纵欲的,更不可能存在他们每日幻想意淫的事情。

    林建阳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有没有看到人家的大腿啥的?”

    欧阳仁一听这个,立马来了兴致,“嗯嗯嗯!她坐下打坐的时候,撩了一下裙子。我操,真他妈的白,看上去也好嫩。当时就差点控制不住冲上去摸一下了。要是角度再好点…看到那里也有可能诶!哎呀,这么说起来,好可惜啊!”

    “嘿嘿,要是能摸一下就舒服了。太舒服啦!”林建阳的脸上露出无比向往的神色,竭尽全力想象着早上师兄看到的东西。

    “人家没发现你吧?”想了一下,他又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有,哪能呢。老子的修为至少比她高上一截,没那么容易发现我的。”欧阳仁得意地说道。

    林建阳从床上猛地翻起身来,垂涎欲滴地说道,“那么…欧阳师兄下次可要带着师弟我一同前去啊!这样的春光美景,你可不能一个人观赏。下次咱们挑个好点的位置,要是能看到那里。啧啧啧,赚翻了!”

    欧阳仁翻过去一个白眼,装着教训道,“去去去。古剑洞天的事情不知道啊?哥哥我是最有机会作为最后一个名额进入的。像七师弟八师弟之类的…抱歉,这回给我往后稍稍,这个名额我要定了。哪有时间再陪你去看风景!自己玩去。”

    “…少来了!师兄,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一个人去的话,修为不一定有她好啊,要是被发现了,那不就完了!”

    欧阳仁笑了笑,说道,“这几天肯定不行了。总不能每天都去,再蠢得丫头都能发现踪迹。哪天我练剑练累了,再叫你一起去看风景呗。”

    “我要打坐了。你想想,在古剑洞天内,哪个阴煞宗的姑娘被人欺负了,哥哥我上前就是一剑,英雄救美…啧啧啧,然后人家就要以身相许。这可就由不得师父他们了。在下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一往情深……”

    “那我呢?”

    “你?别急别急。反正你又去不了古剑洞天,这段时间去人家住处多献献殷勤吧。你小子修为不行,长得倒还不错。指不定哪个姑娘在咱们宗门里耐不住寂寞,看中了你的脸,做一晚上的露水情人,也够你小子吹嘘个十年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