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杉回到客栈.本想让苏湾湾帮忙给万俟凝换个衣服什么的.却在小二的口中听到他们俩上午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回到房里.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却又挺着最后一口气的响铃公主.必须得上药疗伤.否则这么拖着迟早会一命呜呼.但是也不能请旁人..她受伤这事估计和她的公主身份也脱不了关系.他一怔.难道是父王收到她來程国的消息.所以要杀了她.

    然而.他怔了几怔.也沒有什么破用..还是得他來给她换衣服.

    本來这姑娘就对她穷追猛打.万一看了她身子还不得要了亲命.

    算了算了.他这辈子活该遇到她.本來刚开始也是他在用她算计平原雪.就当还了这个恩情吧.最终他以他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解了她的衣服;因为实在太臭而不得不替她擦拭了身子.最后再上好了金疮药.

    收拾完一切已经夜深.他也沒有什么心情继续睡觉.叫影卫进來吩咐了一些事之后便从枕头底下抽了一本书出來看.

    正看得有些瞌睡连连.却听床上那人喃喃念着些什么.走进了听才知道她是要喝水.折身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又走到窗边.把她扶起來喂给她喝了.却不经意间碰到她光洁的额头..又听她嘴里喃喃念道:“热.热.热......”

    确定桌上的茶水里沒有催情成分后他才确定..

    发烧了.

    可怎么发的烧.难道是刚才擦拭身子的时候不小心凉到了.还是伤口感染了.

    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漆黑一片.大半夜哪里去找大夫.

    轻轻的扶着她的身子让她躺好.心里默念:万俟凝.本王已经尽力.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撑过去.一定要撑过去.一定要活着.不要让那些试图伤害你的人好过.但是这一切.只有活下去才能完成.

    经过这一吓.他哪里还睡得着.于是就把蜡烛和书都移到床边.借着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灯光他一边看书.一边守着她.虽然期间出过很多状况.比如说这姑娘在痛苦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在叫她的父王.一会儿又在喊她的侍女......总而言之就是各种闹腾、各种不安静.

    但总算在各种不平静中撑到了天明.人虽未醒.烧却退了.

    算是熬过來了吧.

    平原杉叫了两份米粥到房里.自己因为熬了个通宵睡眠不足便也沒有什么胃口.喝了两口便放在那里.又喂她喝了大半碗才靠着旁边的躺椅浅浅睡去.

    万俟凝中间醒过一次.看着还未燃尽的烛花.看平原杉守在身边浅浅睡去的样子.心下感动.

    在卫国也不是沒有男子对她好.她也不是沒有心动过.只是总觉得他们对她的好触手可及.却也太过虚幻.所以渐渐地她不与那些男子接触.得了一个冷眼公主之名.她自己却并不曾上心.因为她在等一个真正有喜怒哀乐、有心之人.

    不是一味的迁就她.而是分得清是非.

    这虽是满身伤痕换來的幸福.她却有受虐倾向地感谢那些向她捅刀子的人.至少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看见幸福的微光.不是吗.

    想翻个身.伤口却被一扯.撕拉生疼.只好继续将就这就姿势沉沉睡去.

    ............这是公主受伤心疼地分割线..........

    却说平原雪与苏湾湾两人上了马车已赶了半天路.

    马车内的苏湾湾并沒有像平原杉以为的那样有私奔的快乐.她的心情.比之于万俟凝也好不哪里去.得知霁青出事的消息之后.她与平原雪便急急忙忙赶往宋城.一路上她便沒有笑过.

    霁青.那个和她有一样梦想之人..

    那人鼓励她:有梦想就一定要守护、有梦想就一定要坚持.

    城楼上的惊鸿一瞥也成了最后一眼.晴儿若是知道......

    那日她与晴儿探身上城楼.望见人群中的挂帅将军.悄悄捅了捅发神的霁晴儿:“晴儿.爹爹和哥哥一身戎装是不是特别帅.”

    晴儿一直保持着伫立远望的姿势.忍着泪水道:“当然了.爹爹和哥哥在晴儿眼中一直是最帅的.”

    ......

    现在想起來真是历历在目却也恍若隔世.

    然而.马车内的平原雪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在内疚.细算霁青出事是在两天前.正好是他从军营出发去找苏湾湾..那一战.本该是他上阵的.

    却因他见苏湾湾的心情太过急切.才临时换成霁青.

    马车咕噜咕噜作响.踢踏踢踏的声音让他心里异常烦闷.一阵风吹來.吹开黛青色帘子.蓦地想起走时霁青送他.夜风冽冽.银甲奕奕.月华生光.他半开玩笑:“听说湾湾姑娘在通州.所以殿下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她吧......湾湾姑娘是个不错的姑娘.虽然衣着暴露些.却也率真可爱.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殿下此去.可要把湾湾姑娘带过來.也好让营里的兄弟们见一见未來的王妃娘娘才是.”

    他笑着应声说“好.”

    现在想起來.他真觉自己欠霁青一条命.

    现在再说追悔的话也甚无用处.只默默希望霁青在天之灵得以安息.魂灵飘到天上.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

    两人星夜兼程.两日后终于到达了宋城.却沒來得及赶上霁青的葬礼.战事紧张.到处充满了悲伤却也显得悲伤那样无用.

    霁青是营中大将.士兵们却因受了伤的要治伤、残了的要休息;领导层也要继续排兵布阵.所以就算是其父霁正风也只能抱着他痛苦一晚后继续振作起來安排防御工事.

    ..也就彻底耽搁他的葬礼.

    本就是夏季.尸体不能长久存放.便只得草草了事找个地方埋了.

    因此他便被草草葬在宋城的一个小山坡.虽是城外小山坡.霁正风也经过了慎重的考虑..首先肯定不能随便挖个坑给埋了吧.其次也不能扔到乱葬岗就算事了吧.再次也不能异想天开地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他埋到卫国军营旁边吧.

    经过重重考虑.霁正风最是了解他这个儿子..最大的梦想不是功成名就.点兵沙场.而是舞文弄墨.因此深思熟虑.把他葬在了程国的文化名人秦三白旁边.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梦想.

    平原雪与苏湾湾赶到时见到的便是他的墓碑.

    苏湾湾对这个颇为欣赏之人的死去感到深深的悲伤.见过的次数虽不多.却打从心底欣赏这个满身皆是儒雅风流有骨气的男子.

    她临风墓前.一言不发.只深深凝视.生命不易.倍感珍惜.

    霁青.你放心.晴儿.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梦想..践行圣人之道.纵使时光有限.我也会好好完成.

    平原雪望向墓碑.步履艰难.一字一句皆是发自于心的悲伤.狂风急切.发丝凌乱.他却不动声色.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话里带着豪气.也带着难过与深沉的失落:“霁将军.一路.好走.上阵杀敌是男儿本色.你.是一个好将军.也永远是百姓心中的不败战神.你虽死.不败战神的名号永存人民心中;本王第一次带兵打仗.若不是你多处指点.本王也不会如此快速地成长......这条命.本王欠着你.若此后霁家有难.本王必会护霁家周全......”

    他在地上深深地扣了三个头.

    王爷给臣子口气.她生平第一次见.但她并不阻拦.因为有气节、有风骨的人只得赢得人们的尊重.此刻.一座小小的墓碑.却是精神的丰碑.

    两人临风祭酒.祭奠逝者魂灵.

    祭拜完后.两人欲回军营.不经意看见旁边秦三白的墓.墓碑旁杂草深深.秦三白三字沒于其间.苏湾湾來到墓前.把杂草修整.秦三白几字才显露出來.

    她对平原雪道:“殿下识得秦三白否.”

    他低声道:“自然是识得的.秦三白是程国的文化名人.他一生致力于讲学游历.是一名不可多得儒雅仁师.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受人尊崇的仁师在不惑之年便溘然长逝.实为可惜.实为可惜.”

    她不禁心头一叹.低声道:“好歹也活了四十多岁啊......”

    他问:“你在说什么.”

    “沒什么.叹息生命的逝去罢了.”

    他不禁走到她的身边揉了揉她的脸.“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才十七岁.开心点.”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哪有.你应该说我最近有学习.都能明白生命的可贵.正是因为可贵.才要叹息生命逝去.表示惋惜.”

    拿她沒办法.他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她忽然对着墓碑深深三拜.他不理解其间意思.这姑娘傻了.见着个墓碑便拜算什么.但他依旧机智的沒有问.他想.各种原因.她稍后便会陈述地清清楚楚.

    “先生扬名程国.当年讲学的风采.湾湾虽不得见.听后人讲起先生讲学时的盛况.深表崇敬.想來.先生逝世已有二十余年.如今冢上草离离.也挡不住先生的风采.请受湾湾之礼.”

    平原雪有时候挺佩服苏湾湾:对这个墓碑也能大发感慨.

    见她拜完.依然有不想离去之意.便对着她道:“湾湾.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