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湾湾被他突然转换话题弄得一头雾水,想过来想过去也想不出其中有什么陷阱,于是便半开玩笑道:“是啊……霁将军有空也来坐坐?”

    霁青一怔:“好啊。多谢娘娘美意。其实……霁青也很是羡慕可以像娘娘一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用书籍去感化民众,去启迪民众的智慧。这样的圣人之道,国之不存也久矣啊……”

    苏湾湾没料到霁青会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大多数人,以为她开书只是为了赚钱,都没有了解到她真正的意图……

    其实,她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教化一方民众,为圣人继学,为万世开太平啊。

    只不过,太遥远。

    不过,苏湾湾内心并不恐惧这样的遥远。她只想为了这个渺远的梦想更加努力奋斗。

    不然,人这一辈子还折腾个什么劲?

    苏湾湾一时竟有了一种遇到知音之感。于是由衷说道:“听将军之意,似有求而不得之意?按理说,将军不是应该对心中的梦想更加坚持么?”

    霁青嘴角滑过一丝苦涩的微笑:“青年已三十,老了啊……身负家族重任,肩挑国家重任……哪里又还要多余的力气去扛起心中的梦想……”

    苏湾湾也不知道怎么去劝他好一点,于是便专注着去看那新芽梨花。

    霁青也不说话。与她一起看这望月轩的梨花。

    半晌,霁青缓缓道:“今日与娘娘相谈甚欢……青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能够应允。”

    苏湾湾一怔――原来陷阱在这里。

    便不得不道:“将军请讲,若在湾湾能力范围之内,湾湾也必会答应将军。”

    霁青才缓缓道:“青观娘娘心中自有一番丘壑,因此便想娘娘也是想有大作为、成就大事业之人……若是此后霁家有个不测,还望娘娘能代青照看晴儿。”

    说了这半天,原来是要把那倒霉孩子扔给她呀。

    不过苏湾湾也被霁青的兄长精神所感动,生在这样的家族,没有勾心斗角,只是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妹妹着想,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并不常见。

    “这样的事,湾湾自是不希望发生的。可……若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有湾湾一口气在,湾湾也必会护晴儿周全。”

    霁青深深一拜:“多谢娘娘。”

    苏湾湾抱拳还了一礼,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聊天,是为了霁晴儿的生辰宴来的。于是便问:“将军可知晴儿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霁青神色复杂,仿佛勾起了他悲伤的往事,沉了一口气,有些悲伤的道:“晴儿最希望的便是看见母亲了。可惜,母亲早已在七年前离世,也是自那以后,晴儿的性格才变得如此古怪。”

    苏湾湾抱歉地道:“湾湾并非有意提及霁夫人,还请将军原谅。”

    怎么一不小心就踩到地雷了呢?

    霁青温和一笑:“娘娘不必自责……刚才青所说,便是晴儿最大的愿望,晴儿面上看去非常坚强,其实常常在午夜时分喃喃的呼唤母亲的名字………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是难以实现了。”

    霁青猛地一怔,“娘娘操办晴儿的生辰宴本就费心,娘娘大可不必如此细致用心,还专程到将军府来相问。反正晴儿每年都在过生辰,多找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就可以了。”

    苏湾湾含笑道:“我还不是娘娘呢,所以,应该为天一付出的心血还是要付出的。这也算是湾湾做娘娘之前办的最后一次生辰宴了,所以费心一些还是应该的。再者说,能够帮到晴儿,湾湾也甚觉得荣幸。”

    在望月轩聊了许久,苏湾湾便起身告辞。霁青送她出门到将军府门口。

    “娘娘要成为定王之妃,今后会遭遇多重险阻,也会遇到失去信心和梦想的时候,可万望娘娘………不要同青一样,失了胸中丘壑啊……”

    苏湾湾大为感动,霁青虽是沙场中人,却能说出如此鼓舞人的话,于是向着霁青深深一礼,接着定定道:“将军今日之言,湾湾铭记在心。若来日遇到危险有所推却,必以将军此话警醒自己。”

    苏湾湾从校寂将军府回来看到天一门外铺满了成片成片的杏花,那些杏花,淡淡的粉色,一如她淡淡的心情。

    杏花的香气传来,苏湾湾的脚步不由地一顿。

    搞毛啊?

    这么浪费?

    只见成片成片的杏花中走出来一温润如玉的男子,正淡淡的望着她温和一笑。

    苏湾湾脑海一晃,又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第一次这么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极了她的大师兄叶踏枝。

    苏湾湾尽管很震撼,但依旧管住自己,不要这么想,眼前这个人,不是……

    不是。

    于是稳了稳心神,含笑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平原雪从地上铺满的杏花中淡淡走来,粉花白衣,宛如仙人一般。一阵风过,杏花飘扬,漫天花雨中的他更显渺远,真正像极了仙人下凡。

    一步一步,就这样走到了苏湾湾的面前。拉起了苏湾湾如玉的一双手。温声道:“湾湾,足有两日未见了。你不来找我,我便来天一等你了……”

    苏湾湾此刻只觉得这个场景是多么诡异啊。

    她现在可是一袭男装。

    但是,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她和叶踏枝是没有真正谈过恋爱的,面对这么浪漫的场景,除非心是石头做的才可以置之不理。

    眼前的这个男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于是忍不住道:“湾湾自然也是想念殿下的。”因此便回握平原雪的手,拉着他一起往内走去。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刻意等着看苏湾湾回来有什么反应的姜玉的眼里。姜玉的神情恍惚,她终究会沦陷在定王给她的温柔里。

    明明她看起来那么幸福,明明希望她幸福。此刻,为何我却那么难受与落寞。

    这个他从五岁就看着长大的师妹,以前是踏枝师兄,现在是定王殿下――只是,她的身边,从来没有他。

    姜玉正难过着,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好死不死地旁边站着一个神经粗的环佩。

    环佩提着一壶酒,开心地往嘴里倒了一口,他高兴着呢,以前觉得自家王爷是个闷骚,不懂的追女孩子,看到现在这个场景,环佩放松般地叹了一口气:

    他家王爷完全不需要他操任何心嘛!

    于是忍不住对姜玉高兴而又自豪道:“你看,我家王爷是不是特懂女孩子心思?”拍了拍姜玉的胸脯道:“以后追女孩可要跟我们家王爷学着点。”

    ……

    姜玉白了环佩一眼,没说话。

    “诶,你说苏小姐,哦,不,姑娘会不会特别感动?”

    ……

    姜玉再白了环佩一眼,没说话。

    “你说他们俩还没成亲,就这么浪漫――这样真的好吗?”但又摇摇头,“先把姑娘的心拴住才是最重要的,嗯,对,王爷做的没错。果然爱情这种东西是高智商的人才玩得起的呀!”

    ……

    姜玉再次白了环佩一眼,还是不说话。

    这下环佩真的生气了,这人也太没礼貌了。于是愤愤道:“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生病了就去看。”

    姜玉不搭理他,惆怅地离开了这房间。

    姜玉一走,惜禾便一边看着路,一边担心的看着姜玉走了进来。对环佩微微一礼:“环佩公子。”

    环佩嘿嘿一笑:“惜禾姑娘。有事吗?”

    惜禾道:“环佩公子,惜禾有一个不情之请。”

    “惜禾姑娘,你说呗。”

    “万望公子此后不要在姜玉面前提及姑娘和定王殿下的事情了。”她本来不想进来说这样一件小事,可是万一环佩以后还总是戳姜玉伤口可就不妙了。

    环佩愣住,啊?不明白……

    “环佩习武之人,是个粗人,还望惜禾姑娘讲明白些。”

    惜禾看了看门口,那个萧疏落寞的背影已消失不见,颇有些伤感道:“姜玉……也是喜欢姑娘的啊,所以看见刚才那一幕,他该是……有多么伤心、难过啊。再加上……”你在旁边火上浇油,他还不得气死?

    环佩愣在原地,不停的暗骂自己嘴贱,想到刚才还拍了拍姜玉的胸脯。

    一股深深的无奈感油然而生――不仅嘴贱,手也贱!

    于是恍然大悟,结结巴巴道:“惜禾姑娘………我……我没想到……他竟然喜欢姑娘,此前也没有人告诉我………对不起,此次是环佩欠考虑了。”

    惜禾看着他好笑的反应,不由得一笑:“环佩公子此后注意便是。”

    “嘿嘿。”

    惜禾不再说话,静静的踱至窗边,看着一地残花落蕊。心想,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独寂寞的吧。

    就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热情大方,其实对生活一点热情都没有,对任何人都是疏离与淡漠。

    就像姜玉,自从知道姑娘要成亲,没有哪一日不是伤感悲戚,再没有往日的音容笑貌。他的内心,便成了一座孤寂的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兜兜转转,再也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再像她自己,尽管那个人就给她的永远是一抹颀长的背影,却还是死死的守着这道背影。也许,像她这样的影卫,是永远得不到希冀的生活。

    环佩看惜禾神游天际,于是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惜禾姑娘?惜禾?”

    “哦,怎么了?”

    “惜禾姑娘刚才在想些什么?怎么那么入神?”

    惜禾也不是一味伤春悲秋之人,由刚才的愁思换成了笑颜“我啊,在想晚间吃什么?因为姑娘说晚间会留定王殿下吃饭。”

    啊?

    想吃什么要这么入神?“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