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观派始建于东汉末年,比之罗浮昆仑两派还要早上百年,乃是道当今天下宗门中最为悠久的宗门,但因其避居东海蓬莱仙境,门中诸多法宝却不似昆仑一般为世所知。

    肖耳从前只听温练提起,灵观四宝分别是蓬莱镜、瀛洲鼎、方丈尺与那传说中无物不装的紫金葫芦,而这混一珠却是从未听闻。

    但混一珠不愧是灵观派宗门法宝,只见得氤氲灰气一闪,肖耳的字符立时消散,再一闪,肖耳一身法力便在体内暴窜,几欲破经脉而出。

    林观复浑身颤抖,一运法诀,那无边灰气再一荡,一阵难以抵御的宏伟巨力朝着肖耳落了下来。

    肖耳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将那雪白笏板往地上一立,念动法诀,那笏板陡然长大成数丈,白光熠熠,将肖耳挡在其后。

    灰气如潮,冲刷在竹简上,无字简光芒暗淡不少,但是却岿然不动。

    肖耳手中笏板,竟也是堪可匹敌混一珠的法宝!

    林观复目中闪过惊讶之色,不过随即释然,仓颉一脉传承千年,肖耳是当今唯一传人,有一件法宝护身自不足奇。

    他眼看肖耳落入守势,心下一横,浑厚法力催动,以混一珠无尽混沌灰气不断向肖耳耳冲刷而去。

    肖耳也不再做其他动作,只把笏板一立,全力催动法力,抵御着滔滔混一之气。

    那灰气威能无匹,仅仅逸散出的些许残气,已经让地板碎裂,而二人法力抗衡见,这方圆笼罩之地,地面也是渐渐下陷,不多一时,连整栋大楼都微微震颤起来。

    此时两人的比斗已经没有什么机巧可言,全靠一身根基法力催动法宝慢慢消磨,最后哪一家法力更浑厚,哪一家便胜了。

    只是之前二人都没料到,这一场斗法居然会到了这个地步。

    林观复是没料到,肖耳功行、法力、法器分明都不如自己,但却靠变化多端的符术将自己逼到这这种境地,心下不服间,更是全力催动混一珠侵袭而去,势要压过肖耳一头。

    肖耳则没料到林观复会直接动用混一珠这等重宝。他先前小看了林观复,故而从未曾施展过手中“浩然笏”的真正威能,但此时林观复运使混一珠不顾一切将猛攻而来,他却也只能以力相抗,有什么妙法也一时施展不开了。

    两人这般僵持数十息后,这一场斗法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因为林观复赫然发现,这般运使混一珠攻敌实在太过耗费法力,到了此时,他居然已经无以为继,而对面比他法力犹低于他的肖耳,虽然只能招架毫无还手之力,但却依然是气机圆润自如,不见疲态。

    这仓颉传人的法力怎会如此浑厚?是了,他手中法宝定是自幼祭炼,运使之纯熟远胜与我。林观复心中念头转过,立时便下定了决心:拖战必败,一搏或有胜机!

    只听他一声低喝,混一珠便盘旋而起,周围逸散的混元灰气纷纷卷积,最收纳于宝珠之内。那宝珠聚纳八方元气,又吸尽林观复全身法力后,嗡鸣一声,直直向肖耳砸了下来。

    “咚——”

    天地之间一切都仿若无声,唯有混元珠落在浩然笏之上,发出一阵低沉的的轰鸣,几乎一瞬之间,李耳就带着笏板一起被轰飞了出去。

    这一击之后,林观复法力尽丧,同样受反震之力倒摔出去,幸而他身上发袍亦是一件难得法器,卸去不少劲力,令他安然无恙。

    混一珠光华尽失,自行落回林观复气海,林观复胸中窒闷难言,站起来眼睛却看着肖耳飞出去的方向。

    “好一枚混一珠,不过林道长还是输了。”

    林观复目露惊诧,不远处的烟尘中却是金光再度亮起,肖耳手执浩然笏慢慢走了过来,看上去竟是毫发未损。

    说来那混一珠品阶确实比仓颉一脉的法宝高出一筹,那最后一击非同小可,即使是肖耳在浩然笏背后又写上了十余个“御”字符,也是险些难以抵挡,现在这笏板灵光黯淡,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再用来争斗了。

    不过此时肖耳手中还有字符,但林观复却是真正气空力尽。

    林观复看到肖耳,知晓胜负已分,表情便阴沉难明。

    他勉力站起身来,开口却是问道:“敢问道友,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运使混一珠攻你,道友要如何应对?”

    斗法一事不是只靠法宝威能、法力浑厚、法术高妙便能胜的,其中机谋巧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林观复自幼聪颖,却少经斗法,此时虽败,却是立刻想到复盘自己在这场斗法中的功过得失。

    肖耳想了想,正色道:“要是那般,那我只能驾驭法宝护身躲避,而后以符术游斗。”

    林观复听了,默思许久,才道:“是了,道友法力浑厚不及我,但算力与眼光却在我之上,只要道友估算出我运使混一珠的极限时间,我同样会败。”

    肖耳平静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愿赌服输,你所言之事,林某到时候不会推辞。”林观复在其背后道。

    “你还是想想如何跟罗道长皆是混一珠的事情吧。”

    浩然笏受损不轻,混一珠短时间内只怕也不能再用,这三宗弟子下山除妖,还没见到妖怪的面,就已经搞成了这样……肖耳思索着向后挥挥手,径自离开了地下室。

    走回三楼走廊,肖耳却看见温练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

    “赢了?”温练上下打量着他。

    “你都能赢他,何况我……咳咳……”肖耳说到一半,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虽然没在斗法中受什么重伤,但最后相持之时强运法力,却是让他原本就未曾完全修复的经脉又受几分煎熬,一时竟行岔了气,方才一直忍着,险些在林观复面前显露出来。

    温练走过来一把搀住他,翻白眼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他跟你一样都是精善道法奇术却丝毫不懂近身搏杀的修士,你们斗到最后必然是以力抗力的根基互损。要是让我去收拾他,冲上前去按住了揍便是,还管什么法术神通。”

    “呵呵,”翻个白眼,肖耳把浩然笏递过去,“还给你,这次这法宝受了些损伤,估计要温养一段时间。”

    肖耳对田紫阳说过,他曾有一件护身法宝,后来送给了别人,那并不是玩笑。

    如林观复猜测,这浩然笏确实是仓颉一脉传承的法宝,也确实是肖耳自幼祭炼,但是他早在十年前就将它送给了即将上昆仑修道的温练,这次也是临时起意要与林观复斗法,这才在出门前借来一用。

    “你如今没有法器傍身,还是你先留着吧。”温练蹙眉道。

    “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肖耳摆摆手,念出笏板上哪一句铭文,“浩然笏本也不是什么争斗用的法宝,在你身上还能助你早一日晋身道家化神境,在我身上也不过是能帮我省些气力少画几张字符而已,犯不上。”

    温练默默收下。

    和她在一起时,肖耳其实是个懒得动脑子的人,所以许多时候肖耳都会听她的话,但若是二人有了争执,她往往是被说服的那一个。好似此番赌斗,肖耳虽然不说,但是她明白,肖耳原本并不打算和林观复直接冲突,之所以到如今这样,原因其实也简单。

    她想抽林观复一顿,所以他就去了。

    “苏艺荣呢?”肖耳问。

    “治好了伤让她走了,想来这几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不过她应该会换个地方生活吧。”

    肖耳点点头:“那就好,我刚才亲身试过了混一珠的威力,如今三宗这边的情况差不多摸清了,现在就是要摸清元源那些妖怪的底。”

    温练直接道:“我们用混一珠攻破妖域,打过去就行。”

    “我估计现在罗道长和张局长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林观复只怕这一两天用不了混一珠。”肖耳按压着自己肋下隐隐发酸的经脉,苦笑道,“走吧,我们去见他们。”

    肖耳二人再次走进那间会议室,却见罗极锋和张局长正在谈论什么,而林观复站在罗极锋身后,神色黯然。

    “罗道长,张局长。”肖耳和温练行礼。

    “是肖耳啊,”罗极锋看着肖耳,又看看林观复,微微笑道:“我听说你们俩刚才切磋了一番,是不是互相受益匪浅啊。”

    林观复低头不语,肖耳苦笑。

    林观复在此,定然是将混一珠暂时无法运使之事禀报了两位神通前辈,这罗极锋道长这语气,确实令人害怕。

    “我刚才和罗道长言道,我们前次守株待兔不成,明日便要一气攻入妖域,不知二位青年俊杰,谁来打头阵啊?”张长弓看着肖耳和林观复,冷笑道。

    林观复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肖耳却神色如常。

    张长弓本山泽野修出身,对宗门修士好感缺缺,如今他在体制内为国效命,更是厌烦这些人无组织无纪律的作风,他看着肖耳和林观复,想起这一天连续几件事情,几十年官场养气的涵养也不由得火往上撞,冷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这个……张局长,我有个想法……”就在他起身之时,肖耳弱弱说道。

    “哦?”罗极锋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说来听听。”

    张长弓顿住身形,看向肖耳,无声的压力无意中蔓延开来。

    肖耳看着二位神通修士,轻声道:“不知为何,这些妖怪三番两次要设计谋害于我,我想其中必有缘故,既然如今不能以混一珠攻入妖域,不如就以我为饵,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