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云:艾旗招百福,蒲剑斩千邪。

    平头小百姓没啥事儿不会捣腾这菖蒲,何况还捣碎了混着糯米食用。

    二爷的老眸子一度紧致起来,忧心忡忡。

    那虎子拿了两碗茶水,笑脸迎来。

    “虎子,我问你,你家可养着阿猫阿狗?”二爷正色道。

    “没啊。”郭虎郁闷地晃晃脑袋。

    “那这就怪了。”二爷专注地盯着屋里的柱子,那几根木柱子被爪子抓得一道道的,地上铺满了木屑,而且都是九成新的,被撩了一大圈。

    “小七,咱们走!”二爷喊道。

    “唉!二舅,七哥,我爹还没回来呢?你们住几天吧?”郭虎劝道。

    这二爷吃了秤砣似的,头也不回,阴沉着脸说道:“虎子,这几天你哪也别去,听见啥也没出门,记得用点烧酒擦胳膊,拿井水擦擦额头。”

    我跟着二爷出去,抛下那个晕头闷脑的傻小子。

    烧酒是用来舒筋活血的,井水擦额头,是拿来壮壮阳火,听二爷这语气,倒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小七,保不齐郭俊尸变了。”二爷说道。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有这么邪乎?

    “糯米菖蒲浆,倒像是治尸毒的,郭俊是想抑制,但可惜爪子日长半寸,而且你闻着没有?”

    “啥?”我不安地问道。

    二爷伸出手指,只瞧见食指盖上粘着一丝黑乎乎的泥土。

    “这是搁儿郭俊屋里发现的,是尸泥,一旦触到肌肤就会染上尸毒。”二爷解释道。

    古人安葬先人为了防盗,往往会在尸体或坟墓里放置毒物或涂抹,这样会形成尸毒和墓毒。

    这些有毒物质溢于地表,所导致的结果很可能是寸草不生。

    而二爷也只是本着循医药理,初步判断那郭俊是中毒了,而且想必现在已经发作,奇痒难当。

    “那咱么该怎么找他?”我问道。

    二爷眯着眼睛,也不说话,拿出咱走江湖的那套门面,撑开幌子,提笔写道:专治皮肤发痒。

    “走,大鱼会自己送上门的。”二爷说着,拿出虎撑,一路走一路摇。

    我肩搭褡裢,随他身后,招摇过市。

    但是很奇怪,今天村子的焦点并不是咱师徒俩,而是一个叫:天仙子的。

    那天仙子的行头跟我们并无二致,一幌一铃一褡裢,摆开一个小药摊,扯着嗓子就喊:“小老儿路过贵宝地,身无分文,特此设下药摊,求个温饱,疑难杂症,歪风邪气,手到病除!”

    这天仙子剑眉丹凤眼,垂须八字胡,身穿蓝布衣,还被香火烫出了几个洞。

    此时,药摊附近围满了人。

    “这老道啊,是有真本事儿啊!”一小老头瞪两眼珠子,眼神里充满了敬意。

    “咋回事儿?”另一老太问道。

    “这老道其实昨天就来俺们村了。”那老头抖搂一下脸皮子说道:“昨晚夜里,不是泼了场大雨么?他就是顶着雨来的。”

    “顶着雨?”那老太被吸引住了。

    “可不是,还打着蜡烛呢,那蜡烛也不知道啥做的,老玄乎了,淋着雨都不灭,这老道还就一步一挪的走来了,今儿早上才摆开药摊。”

    我听了也觉着玄乎,水克火,五行相克,这是大自然规律,搁儿平时,风稍微大点,火就灭了,哪还亮得着。

    “二爷,有这回事儿吗?”我好奇地问道。

    二爷莫名一笑,轻晃脑袋,继续听那些老乡说下去。

    “唉!不单这样!”另一个婆子凑进来,显然也是那种哪热闹往哪头冒的心思。

    “呦,王姨婆,你也来凑热闹啊?”

    原来那婆子就是被天赐那只小鬼天天“鬼敲门”的王姨婆。

    王姨婆抬起一只眉眼,郑重其事地说道:“那天仙子的本事儿,我可见得真真的!”

    “你是没吃零食,嘴皮子痒痒,话多吧!”其中一老头嘲笑道。

    那王姨婆顿时一脸骚红,但是也不气恼:“哪有这回事儿,我说的可比那真金白银还真!”

    “不说这茬儿了,说说这天仙子咋回事儿?”老头有些不耐烦。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那王姨婆立马进入了说书的状态。

    话说,这挂钟岭的气候属六月旱,三冬寒。夏天暴热,冬天干冷,所以王姨婆的小孙女儿一到到冬天,双手总是冻伤,裂出一条条细细的血缝,土话称之为“冰口”。这冰口没有大的妨碍,但发作之时也不免又痒又痛,异常难受。

    昨天傍晚,那老道突然出现在王姨婆家门口,只穿一件到处是破洞的蓝色棉衫,连袖子都没有了。

    他径直走了进去,伸出双手,不卑不亢地问她孙女:“小朋友,能不能讨一碗水解渴?”

    这王姨婆因信佛的缘故,一向不拒绝乞丐的乞讨,何况对方是个老道。

    闻声就从厨房拿出一个干净的小碗倒了一些凉茶给这老道,并拿一个凳子让他坐下休息。

    老道也不客气,端过碗来就喝了下去,再问:“还有没有?一碗水不够。”

    王姨婆心善,倒是一再给老道施茶。但老道的葫芦肚就跟无底洞似的,怎么填都不见底。

    王姨婆就有些为难,说开水瓶里的茶都掏干了。那老道居然说:“那你去烧一些水吧!”

    王姨婆就去烧了一大锅水灌在开水瓶,但茶是刚泡起的,还热乎着滚气泡呢。

    于是摆在门前,由得老道等茶凉了自己来。

    但他拿起水瓶倒了一满碗马上要喝,王姨婆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说:“这个水刚烧好,好歹过过风,散散热,免得烫了喉咙!”

    哪知老道笑笑,嘴巴一张,一碗热水就咕噜下了肚,然后反问她:“这水哪里烫?明明是温开水!”

    王姨婆彻底看傻眼了:这可是刚烧开的水啊!这样喝法不是把喉咙都烫烂了?王婆姨又给他倒上一碗,他像是八百年没沾过水一样,急不可待地又一饮而尽,并且还要第三碗。

    结果,一个八磅的开水瓶装的水,不多会儿居然被他喝光了,而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歪着身子,拍拍肚皮,意犹未尽。

    末了他还开口问王姨婆:“有没有饼干吃?”

    王姨婆家还就不缺吃的,于是拿了袋饼干给他,但他随手一扔,说道:“不是夹心的,不好吃。”

    王姨婆心想怪了,一个乞丐还能有这般挑剔的口味?但也没说什么,就让她孙女到里屋,换成了夹心的饼干给他。

    只是从她孙女手中接过饼干的时候,看见她手上满是冻伤的“冰口”,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再迅速地抓住王姨婆孙女的双手轻轻捏了一把,吓得她赶紧抽回了手。

    老道在碗里装满水,不再急着喝了,而是放了两块夹心饼干到水里,等饼干差不多泡得快散开的时候,就着水一口吞下去。

    王姨婆在旁看得心急如焚,说:“你别急,这袋饼干又没人跟你抢,你这样捣腾下肚会噎着!”

    但老道根本不答话,依旧沾热水噎饼干,以他自己的方式吃完了那袋饼干,而且第二壶开水也见底了。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16磅水啊他那葫芦肚难道是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么?

    更玄乎的是,那些都是烧开的水,稍微沾一点都秃噜皮,一碗下去,不死也重伤。

    “你们说,这老道是不是有大能?”王姨婆反问道。

    其他人都蔫巴着,磕着下巴望着药摊那儿的天仙子。

    “更玄乎的还在后头呢?”王姨婆说得很来劲儿,提起她孙女的胳膊说道:“早上我拿鱼肝油给孙女擦冰口,搁老前儿,我孙女这冰口,没一个看得准儿的,但被那老道捏了一把之后,竟然全抹干净了!”

    确实没了,她孙女细白的胳膊,白净得跟竹竿似的。

    那些人听罢,更是敬畏起来,都说那个天仙子是位“大能”。

    我听了也止不住惊叹,雨夜蜡烛不熄灭,水火不惧,就是二爷也没这能耐啊?难不成那天仙子不是凡人,倒是个神仙?

    “唉?你们两位?也是卖药治病的?”这当头,一老乡指着咱们的幌说道。

    我赶紧摇头,撤了那药幌:“没,不卖药!”

    二爷瞪了我一眼,我尴尬地低下头,不能怪我啊,人家那门面比咱们强多了,要是现在打出去,不是砸了咱们鬼门的招牌吗?

    当然,我不是说咱鬼门不比天仙子,单就大定五子镜和十三针,就是世上罕有的,鬼神闻着味儿都要拐着腿绕路走。

    “二爷,现在咱咋办?”我问道。

    “既然有人愿意为咱们钓鱼,咱还不乐得清闲吗?”二爷默然一笑。

    只瞧见那天仙子招呼道:“老道路过宝地,施药问诊,求个善缘!”

    这套言辞一出,加上刚才被王姨婆说得头头是道,一拥而上,为了个水泄不通。

    “行家啊!”二爷嘀咕道。

    天仙子招来许多看客围成一圈,行话叫做:粘拢。

    粘好了拢,那天仙子揪过一老乡说道:“老乡,看你面黄肌瘦,常日饮食少,兼至呕吐,延医治理,亦难痊愈。必是常年来往乡间,水土不服所致。对不?”

    那老乡被唬得扑通一声下跪:“求神医赐方!”

    说:

    小七一下午的成果,希望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