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郡位于石赵故都襄国以北,郡守府位于正定,城池规格不大,高不过三丈,长宽各不到二里,城墙的东南角似乎还有些残破,绝对不是防守的好地方。(手打小说)本来以李季的想法,他躲在山西,看石虎的几个儿子狗咬狗,那才是他心底的想法。

    然而许谦率人投奔,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那便是通过不断的胜利,来提高他的名望,名望高了,来投奔的人也就多了,当然,这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旦失败,那便什么都完了。

    而苏亥的一纸求援书信,让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其实说到底,那是因为他现在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远远还没有做到一切以利益为先的地步。

    常山城外,此时战鼓如雷,喊声震天,李季站在城头之上,他的一身铁甲,已经染成血红,肩胛处破出了一个大洞,那是清晨之时,石冲军趁着守军不备,架起云梯爬上来之后一个千夫长的杰作。可那位千夫长已经被他踢下城墙,粉身碎骨。

    李季身边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汗水混着鲜血不断流下,再沾上城砖上的尘土,皮肤便成了一块黑漆。

    石冲抵达常山之后,便花了一天的时间,付出了千余人的代价,填平了城池前的护城河,其后便是攻城,从拂晓开始攻起,到现在为止,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攻城兵已经换了两波,现在,日头离西边的山头,只有一尺高了,他们却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远处,李季又看到了尘土扬起,想必是石冲又在调动大军。

    长箭一轮轮的挥洒了出去,换来的是却是更加犀利的回击,箭如雨下,几乎将天空都已遮出,耳边只听到破弦之声和弓箭射到盾牌上的当当之声。

    此刻,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城头城下,不断有人中箭倒地,然而又不断的有人补充上来。李季提着一把大刀,看着城外的黑压压的人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照这么攻下去,只怕常山守不住三天。

    石冲初来乍到,就挥起大军来直攻,他将三处城门围住,只留下西面一个缺口,打的正是围三缺一的主意。

    李季负责防守的,乃是常山的北门,唯一让他感觉有点庆幸的是,攻城器械移动缓慢,石冲准备并不妥当,他的云梯并不是很多,他的依仗,便是仗着人多,仗着弓箭更多,他可以花一百杆长箭换一个守军的性命,而李季却不能。

    “杀。”烈日炎炎,毒辣的阳光将身上的铠甲晒得滚烫,一块块城砖犹如那刚从窟里出来,烫得人脚板生疼。有人素性脱了铠甲了,大声呼喊着,赤膊上阵,然而冲动的代价,便是化为墙角的一缕孤魂。

    汗如雨下,两边的战士一个个双眼冒火,恨不得生吞了对方,他们用力的挽着手中的长弓,将背后箭壶里的箭矢,化为一把把夺命的利箭,不要钱般的倾洒出去。城头上的战士,借着城垛的掩护,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钩镰枪,将一架架云梯推了出去。

    尸体一个个在城下累积,鲜血不断喷洒在城墙之上,绘出一个又一个的图案。李季舒了一口胸中的闷气,一手拿着经过工匠改良过的望远镜,打量着四周的形势。

    远处,十多个兵丁抬着一根巨木缓缓向城门移来,他们旁边有人拎着巨盾,为他们挡着飞箭,一旦有人倒地,马上就有人补了上来,他们步履缓慢,却坚定无比,犹如一个个鼓槌敲打在李季心房,让它砰砰直跳。

    这是攻城最常用的撞木,一般来说,它们越重越好,利用那巨型大的动能去冲撞城门,冲坏里面的锁住城门的横木,若是城门单薄,一撞就是一个巨洞,是对付城门的一大利器。

    “准备滚木沸油。”李季冷眼看看这根越来越近的巨木,若是实在不行,那便只有将这里化为一片火海了。

    一根根滚木摆上了城头,一锅锅沸油,随时准备倾倒出去。城下的敌军,也变得更加狂热起来,他们射上来的弓箭,越来越密集起来。一个兄弟胳膊中了一箭,一锅滚油顿时倒了出去,冒起了一片青烟。他们也许是希望通过一时的压制,让那根巨木顺利的撞开城门。

    李季冷眼看着不断接近的巨木,一旦让它轰开城门,石冲大军进城肉搏,兵力优势便将完全显示出来。他大刀一挥,刀尖指向那着扛着巨木的胡人,大声道:“给我射。”

    长箭朝着那十余个扛着巨木的人射去,却被一枚枚大盾挡了下来,李季双目一寒,将牟皮招了过来,吩咐道:“牟将军,去射他们露在外面的双脚。”

    “好。”牟皮也不废话,搭弓便射。

    虎盘弦弓射出的长箭,将一个士卒的脚板钉到了地上,那个士卒一把跳了起来,手中的巨盾再也拿捏不住,砸到了另外一个站立的脚板之上,顿时被急射而来的长箭淹没。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这一段小小的插曲,一点也没有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尸体顺着巨木前进的方向铺就了一条道路,然而他们依然还在前进,道路离城门越来越近。

    “咚。”在付出了无数尸体的代价之后,巨木终于撞到了城门之上,那剧烈的冲激力更撞得城门一阵乱晃,城门已经凹下了一块。

    “砸。”一根根一尺围的滚木被兵丁们抱了起来,狠狠的向下面砸了出去,巨大的能量将下面执着盾牌的胡人砸得东倒西歪,然而这还没完,一锅锅沸腾的清油被端了过来,然后顺着城门处倒了下去,不少人被烫得皮开肉绽,下面传来一阵惨嚎之声。

    狗娃拾起了一根燃起的柴火,轻轻往城门外一扔,那些沸油碰到明火,顿时腾的一下点燃了起来。大火刹那间包围了整个城门,即使站在城门上的李季,也感觉热浪逼人,更可惜的是,刚才有不少沸油落到了城门之上,城门也跟着烧了起来,然而这些,李季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一起燃烧。

    北门外的敌军,开始缓缓退却,却没有撤走,他们退出了一箭之地,只等大火熄灭,那又是一场战斗的开始。

    一股尸臭味传来,李季以手捂鼻,他皱了皱眉,大火绝对阻不了他们多久,只等火光一熄,敌军又将卷土重来。

    “将军,敌军已经攻到东门城头。”李思汉急奔而来,大声喊道。

    “牟成,你带人守住这里,狗娃,你跟我一起上。”李季的箭法,实在是差劲得很,窝在这里也是没用,他提起大刀,领了一半人马顺着城墙向东边杀去。

    东边城墙,有一个丈许宽的口子,这里本来坍塌了一块,苏亥已经令人以麻袋填实,可这种临时的城墙,一到战时,便成了致命的破绽,在一**的弓箭压制之后,有人开始从此处攀缘而上,在付出数百条人命之下,石冲军开始稳住阵脚。

    这一块城墙,是苏亥亲自负责镇守,如今他已经提起长枪,与石冲手下大将陈暹战作一团。城墙上已经冲上来了数十个敌人,他们正死命的守着那个口子,不断惨呼着倒下,可后面依然有人不断的沿着沙袋爬了上来,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

    “前面二排注意,冲!”常山城的城墙,宽不过一丈,每人站成一排,不过十人而已,丈八长枪被举起腰间,后面一排的长枪举在前面一排人的空隙之上,枪头之间相距不到半尺,他们开始拔腿急奔。

    “前面卧倒!”长枪之便,利在远战,这种城墙之上,调个头都难,其实是非常不利的,因此李季便想到了一个主意,那便是通过密集的长枪阵,将爬上城头的那些人推下去,只是如此一来,那些正在对战的兄弟便会被一起推下下,因此当李季跑到八丈左右时,便开始大声喊道。

    “卧倒!”当李季喊到第二声之时,人已到了四丈左右。

    苏亥听到李季声音,朝陈暹一连猛攻两枪,大声喊了一声“卧倒”之后,便趴到了地上。

    卧倒这在热武器时代,那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将令,然而在冷武器时代,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字眼,对于正在作战的人来说,那无异于将武器交给对手,一些训练有素的精兵听到将令,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依然卧倒下来。

    陈暹见到苏亥卧倒下来,心头大喜,举起手中的鬼头刀,就要上去结果了苏亥,突然瞳孔放大,看到了眼前一排突奔而来的密集长枪阵,大喝一声道:“撤!”

    密集的长枪将那些还在犹豫的人全部推到了那个豁口之中,长枪对着那个豁口一顿乱刺,尸体将那个豁口慢慢的堵了起来,后面的弓箭手见到机会,不断朝着下面的敌人射着冷箭。

    石冲大军如潮水般退去,此时太阳已落下最后一丝的余辉,消失在西边的太行山当中。

    “靠,哪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踩我!”苏亥大怒着跳了起来,其实刚才那些仆倒在地的兵丁,大部分都被人踩上了两脚,难免心中有点气,此时见到将军身前的几个鞋印,无不笑了起来。

    李季摸了摸后脑骚,讪讪道:“苏叔,莫生气,那是我踩的,你若是不高兴,等杀退了石冲大军,再来揍我一顿好了。”其实李季也不想踩,然而若是让开,长枪阵必然要留下一丝破绽,而且莫说是踩一脚,那些不听将令的人,更是连带着一起被捅了下去。

    石冲军虽然暂时退却,然而却无人高兴得起来,这还是第一天,他们就已经屡次攻上城来,现在,守军厮杀了一天,都已经是疲惫不堪,李季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城池,究竟能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