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澎湖上

    片刻之后,黄、熊二人便联袂而至。行完君臣大礼后,黄嘉善才沉声奏道:“启奏陛下,福建巡抚南居益送来塘文,有紧急军情呈上。”

    说罢,便将一份兵部塘文双手呈上。

    这是一份关于台湾岛和澎湖列岛的塘文,上面讲述的是,有股夷人海盗,借着通商之名占据了台、澎。并以此为据点,四下骚扰漳、泉。福建军民不堪其扰,请求朝廷出兵,解民之困。

    “夷人占据台、澎?”朱由校顿时便愣住了,难道这荷兰人对台湾的殖民就这么早?不应该啊?不是说,先有郑成功的老爹郑芝龙占据台湾后放弃,才有荷兰人占据台湾吗?没听说有个叫郑芝龙的海盗被招安啊?

    朱由校沉吟了片刻,才抬头问道:“这些夷人,来自哪个国家?以谁为?福建地方可曾报上?”

    黄嘉善摇摇头,“这倒没有。”

    “那这帮子夷人,在台澎占据了多长时间,这总该知道吧?”朱由校怒道。

    黄嘉善的脸上闪过一阵尴尬,“……大约有一年多了。”

    “黄嘉善,”朱由校顿时变得怒不可歇,“是谁告诉朕,台湾岛上有兵把守?又是谁告诉朕,福建水师每年都要巡视澎湖?怎么着,这澎湖、台湾丢了一年多了,才想的起来向朕汇报?早些时候,你们都去做什么了?……”

    朱由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骂的黄嘉善脸红耳赤,跪在那里不敢吭声。

    朱由校骂得累了,坐在御椅上喘息。这时,方从哲才起身劝道:“陛下,福建地方瞒报军情,也怨不得黄大人,还请陛下息怒。”

    朱由校泄完了,也冷静了下来。他扭头看了看黄嘉善,才冷冷的说道:“起来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罪臣遵旨,”黄嘉善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陛下,臣年前便行文福建地方,令其勘察台湾地理,以备朝廷垦荒之用。可谁想,今日却接到福建急报,称澎湖、台湾早被夷人所占据……”

    “这么说,你一直蒙在鼓里?”朱由校眉头紧锁。

    “罪臣昏庸无能。”黄嘉善泪涕俱下。

    朱由校看了看黄嘉善,又问道:“……此事如何处置,兵部可有章程?”

    “臣以为,当动王师,将其剿灭。”黄嘉善寻思着,皇上一直以夷人为大敌,一定会同意这个方案。

    哪成想,朱由校皱了皱眉头,却不置可否。又向熊廷弼问,“熊爱卿的意思呢?”

    熊廷弼是这些日子刚刚回京的。

    可一回到京城,熊廷弼才现,自己虽是个兵部尚书,却只能管管新军,这让自视甚高的熊廷弼如何肯服。于是,熊廷弼便和黄嘉善对上了,他一心想逐走黄嘉善,自己执掌兵部。

    不过,黄嘉善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在兵部经营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再加上年前的那次宫门晕倒,更使得黄嘉善的名望大涨。一时间,熊廷弼也奈何他不得。

    无奈之下,熊廷弼稍作试探后,便蛰伏起来,等待着黄嘉善犯错。

    此时,见皇上问话,熊廷弼便上前奏道:“臣愿赶赴福州,统领王师,扫平海寇。”

    朱由校同样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问道:“这么说,爱卿的意思也是打了?”

    “正是。”熊廷弼向皇上行了个礼,便退在一旁。

    “陛下,臣也愿往。”见熊廷弼主动请缨,黄嘉善也急忙站了出来,“臣愿去福州督师,扫平夷人。”

    朱由校微微颔,却问向方从哲,“先生的意思呢?”

    “陛下,此战非打不可。”方从哲起身奏道,“只不过,一群小小的夷人海盗,实在不用劳烦两位本兵。只需陛下严词斥责福建地方,令其努力作战即可。”

    朱由校点点头。

    其实,在场的四个人都很清楚,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究其原因,全是大明强硬的对外政策作祟。不纳贡、不称臣,使得大明的对外政策极具刚性,而弹性不足。

    更何况,年前朱由校闹了那一场戏,早已经把清流舆论的火气提得很高。这要是避而不战,那才是自寻麻烦,给清流攻击朝廷借口。因此,朝廷不得不战。

    至于方从哲所言,不许熊黄二人出战,则是出于政治考虑。除了给福建地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外,也是不想黄熊二人争执太甚,扰乱了政局平静。

    而朱由校考虑的更加深远,黄、熊二人都不习水战,对夷人情报、战法更是一无所知。要是这两人在福建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贻笑大方?

    稍微沉吟了一下,朱由校又问方从哲,“先生,户部可拨出多少银子,充作军费?”

    方从哲摇摇头,“陛下,这夷人的情况朝廷一无所知,而福建地方也含糊其辞。这军费开支实在难以确定,只有让福建地方先行垫支,随后再实报实销了。”

    “这倒也是,”朱由校微微颔,“即然如此,那就要派重臣赴福州督战,也好震慑地方……”

    “陛下,臣愿往。”黄嘉善和熊廷弼忙向前一步,争先抢答。

    朱由校看了看这两人,却摇头道:“熊爱卿,你统领的六旅新军,可是朕的心肝子,你可要严加操练。至于黄爱卿,”朱由校稍微停顿了一小,又道:“你主管全国兵事,事烦责重,也不许懈怠。”

    对黄、熊两人的争执,朱由校早就看在眼里。对熊廷弼的不依不饶,欲夺取兵部大权,更是心生厌恶。想了想,朱由校又道:“熊爱卿主管新军事务,责任重大,就不要去兵部坐堂了。若是闲暇无事,倒不如去军校开两堂课,也好给军官们讲解一下兵法……”

    “陛下,”熊廷弼惊呼了一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过了半晌,才躬身施礼,“臣遵旨。”

    朱由校点点头,示意熊廷弼退到一旁。

    其实,熊廷弼自在辽东执掌新军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了入主兵部的机会。这是因为,兵部尚书主管全国兵事,必须要由文臣来担任。而新军,则是朱由校计划中的常备军,其主管熊廷弼,也必须是军职。

    处理完熊廷弼,朱由校才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敕令右都御史兼提督宪兵事务杨涟,带领宪兵入福州督战。加司礼监秉笔太监高起潜为观察使,随福建水师征讨水寇。”

    “陛下,”方从哲顿时便变了脸色,“这高起潜的观察使,是何官职?”一旁的黄嘉善、熊廷弼,也是一脸紧张的关注着动静。

    朱由校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放心吧,这监军是杨涟,不是高起潜。高起潜只是带着眼睛去看看,毕竟,这夷人的战法、情况,朝廷一无所知。不但是司礼监,就连御马监和厂卫,也要派人去观战。”

    方从哲却更加紧张,“陛下可是有意让高起潜学习海战?”

    “学习海战?”朱由校顿时便笑了,“这个高起潜,可比他的老祖宗郑和差远了。让他去学海战,朕还没有那么多穿糟蹋。”突然,朱由校心头一动,“先生如此紧张,可是因为郑和?”

    方从哲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接腔。

    一旁的黄嘉善见状,忙上前奏道:“陛下,借此机会,不如让兵部也派人去观战,也好见识一下夷人战法,可否?”

    朱由校看了黄嘉善一眼,点点头,“也好,对了,让军校也选派些人员去。”

    “陛下,新军也愿前往。”熊廷弼坐不住了。

    “新军是6军,凑着热闹作甚?”朱由校眉头一皱,却又随即笑道:“也好,你去问问,新军系统,如有想转为水师的,也可以去见识一下。至于各衙门去的人,全都加授观察使之名。由高起潜带队,和杨涟一起出。”

    “臣遵旨。”熊廷弼憋了一肚子气,却无从泄,只好应承下来。

    方从哲好不容易摆脱了尴尬,却不得不向皇上请示,“陛下,福建官员如何处置?这军队主帅,又任命何人?”

    “这次清剿夷人,完全由福建地方承担。若胜,前番隐瞒不报之事,朕就从轻处罚。若败,那就全部削职为民。至于军队主将吗?”朱由校用手摩挲了一些下巴,却狡黠一笑,“此战关系着福建官员的命运,就让他们在本省自己推选吧。推选后报来即可。”

    方从哲、黄嘉善、熊廷弼面面相觑,这算什么事啊?还有让前线自己推选军将的吗?

    见三人脸色古怪,朱由校也十分无奈。这清剿夷人是海战,可大明海战还真没有什么人才,至少朱由校不知道。无奈之下,只好让福建自行推荐。毕竟他们知根知底的,还可以推出个有本事儿的。不想自己,完全摸瞎儿。

    看三人即将反应过来,朱由校忙清了清嗓子,吩咐道:“三位爱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方先生可拟好圣旨,送朕用玺。”

    说罢,朱由校也不等三人反应,便自顾自的起身离去。只留下了方从哲三人,在那里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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