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这是**裸的羞辱……”黄嘉善只觉得嗓子眼苦,只想大吼几声。这天下哪来的夷人船队?就连当初的那些倭寇,还不是南方的海商假扮的?

    对皇上所说的梦境,黄嘉善压根都不相信。他坚持认为,这是皇上想逼自己走,给熊廷弼让位……

    见黄嘉善死死地盯着,曹化淳心里一阵毛,忙干笑两声,“黄大人,这口谕咱家是带到了,你可要赶快给皇上回话啊。”

    说完,曹化淳打了个哈哈,便急匆匆的离去。

    “阉奴。”黄嘉善冲着曹化淳的背影狠狠地骂了一句,回头又冲着那些看热闹的官佐瞪起了眼睛,“没听见皇上交给我们的差事吗?还不想办法去。”

    一帮子兵部官员顿时作鸟兽散。

    艰难考虑了几天,黄嘉善终于作出了艰难选择。这天,腊月十八,黄嘉善带着兵部筹划的天津防御计划,入宫求见。

    “天津防御?”朱由校看了看奏章的题目,却不翻开细看,而是冲着黄嘉善笑道:“黄爱卿,这天津防御是如何思路,还是你来讲讲吧。”

    “臣遵旨,”黄嘉善简要的讲解道,“这个计划是兵部集体做出的,计划的核心便是把天津要塞化。在天津海口构筑炮台,增添兵卒,拒敌人于海上……”

    “仅防御天津吗?”朱由校直指要害。

    “是的,”黄嘉善却不知道收敛,又硬生生的顶道:“只要户部给钱,兵部就可以把天津卫防守的无懈可击。”

    朱由校听得一阵苦笑,这真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啊。嗯,还拉了一个户部做替死鬼。到时候,防线出了问题,那当然是户部不肯给钱,克扣军饷所致。

    不过,朕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灭敌人于萌芽。

    “黄爱卿,”朱由校语气轻淡,落在黄嘉善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京师用粮全靠漕运,而千里运河又离海岸很近。你又如何保证,这运河不被海上之敌截断呢?”

    虽已经是寒冬腊月,可黄嘉善的汗还是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想站起来和皇帝大吵一架,让朱由校明白自己的风骨。可又怕皇帝给自己安上无能的标签,打入万丈深渊……

    迟疑了很久,黄嘉善才艰难的说道:“臣无能,不能为陛下解忧。还请陛下准许,让臣致仕。”

    “致仕”二字出口,黄嘉善仿佛放下了包袱似的,只觉得浑身一轻,顺势便跪拜在地上。

    “致仕”?朱由校一愣,看来,自己把这个兵部尚书打击的太重了。不过,想临阵脱逃,那可不行。

    朱由校一脸愤慨的呵斥道,“怎么?黄大人想临阵脱逃不成?”

    黄嘉善扯着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臣无能,实在想不出好的主意,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另选贤能?”朱由校重复道。

    黄嘉善虽决定致仕,却做不到一切荣辱都是浮云。带着几分陷害、几分妒忌,黄嘉善向皇帝推荐了一个人选,“辽东经略熊廷弼,乃大才之人,近日又立下大功。还请陛下任其为兵部尚书,谋划运河防御事宜。”

    说完之后,黄嘉善把头垂下,暗自偷笑道,‘你不是要赶我走吗?那好,我就顺你的意思。等到熊廷弼拿不出好的办法时,我再让那熊廷弼丢脸……’

    “熊廷弼?不行。”朱由校却没有随黄嘉善的意,他斟酌的一下,稍微漏了点口风,“朕准备让熊廷弼主管新军,他不会去兵部的。”

    呃,黄嘉善一下子便愣住了。

    不让熊廷弼去兵部?那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难道,皇上的梦境是真的?黄嘉善犹豫起来。

    “陛下,”黄嘉善想了想,决定帮皇帝上一堂军事地理课,“国朝重视塞防胜过海防,是有原因的。

    国朝以东、以南并无大国,其国小民少,自然不敢跟我天朝对抗。便是前些年闹的那些倭寇,也多是我大明的不法之徒。

    而北方草原,却是鞑子横行之地,故朝廷设九边以防御……”

    朱由校听出了言外之意,黄嘉善这是在骂他杞人忧天啊。不过,来自后世的朱由校却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黄爱卿,”朱由校微微摇头,提点道,“你可知广东的澳门吗?”

    “澳门?”黄嘉善一愣。

    朱由校点点头,沉声道:“澳门已经被红毛夷占去了。”

    “陛下,”黄嘉善却不同意这种看法,“那只是广州官员,担心汉夷杂居,闹出是非来,才准许他们在那里赁房而居。其所有人等,都要服我大明管制。”

    朱由校却不想和黄嘉善争执这个,他只是淡淡的问道,“这些红毛夷,从何而来?如何而来?”

    “据说是从一个叫欧罗巴的地方来的,他们乘船要走万里之遥。”出乎朱由校意料的是,黄嘉善竟一口说出了红毛夷的来处。

    朱由校微微一窒,却冷笑道:“欧罗巴地方几何?人口多少?有和雄主良将?是何风俗?为何有这么多的商人离境背乡?黄爱卿可都知道。”

    黄嘉善头上的汗又淌下来了,他喃喃的应道,“臣不知。”

    朱由校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质问道:“如此多的夷人在本朝出没,其附近可有夷人属地所在?”

    黄嘉善低着头,不敢看皇上脸色,“吕宋,被夷人占去了。”

    朱由校看过宫中秘藏的海图,知道吕宋便是后世的菲律宾,却不知道此时有没有被被西方人占去,才没有作大臣。

    如今见黄嘉善提起此事,便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海外无强国?”

    见黄嘉善还想解释,朱由校便怒斥道:“吕宋本是我大明属国,却被夷人占去。却不知道那些夷人和我大明人种殊异,风俗教化也不一样。

    若是夷人在吕宋扎下根来,再趁我大明国事颓废之时乘虚而入,变我衣冠。我看你黄嘉善,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陛下,”黄嘉善脸色苍白,却强辩道,“吕宋本是不毛之地,夷人又生性逐利、不事农桑……”

    朱由校却一声长叹,“正因为吕宋是不毛之地,夷人生性逐利、不事农桑,朕才担心的要死。

    草原是贫瘠之地,鞑子才向往着关内的花花世界。吕宋是不毛之地,那些夷人就不会有样学样?

    夷人不事农桑,必定衣食不足。衣食不足,必定会铤而走险。更何况,夷人生性逐利,没有教化。

    黄爱卿,朕是在为我汉人的子孙担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