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遇了章嘉呼图克图半个多月后,朱由校终于召见了这个黄教的大喇嘛。其实,如不是朝廷一直有人提议,要召回熊廷弼,撤销辽东经略府,朱由校还是会继续等下去。

    毕竟,对章嘉呼图克图越冷淡,他心里就越没底,朝廷能获得的利益就越多。可如今却不成了,朱由校必须从新安排辽东事务,给大臣们一个交代。不得已,朱由校提前召见了章嘉呼图克图、

    章嘉呼图克图倒也存得住气,自进京那天起,他便宣称,要为皇上祈福。然后便约束着所有随从,躲了起来。而据厂卫细作的打探,大喇嘛每天念经拜佛,从没有半点焦急神色。这也让朱由校明白了,比耐性,自己还真比不过这些僧人。

    无奈之下,召见章嘉呼图克图,探探他的口风,变成了唯一出路……

    不过,和章嘉呼图克图详谈了一次后,朱由校却深感满意。

    这个大喇嘛对自己恭恭敬敬不说,还明显有着名利之心,对自己提出的推广喇嘛教计划甚感兴趣。更重要的是,这个章嘉呼图克图在赫图阿拉城见过新军的战斗,对大明新军怀有畏惧之心。

    一番详谈,朱由校便下了旨意,要方从哲、孙如游两人去和章嘉呼图克图谈判。自己却对章嘉呼图克图口中的那个书生将军张秀成,起了好奇之心……

    这天,张秀成正在上课,却被一个教员叫了出来。然后,便跟着一个内侍,迷迷糊糊的进了皇宫。

    这并不是张秀成第一次觐见皇上,但单独觐见却是头一回。没有了同学壮胆,张秀成觉得分外拘谨。

    “朕看你好生面熟,以前见过你吗?”方一见面,朱由校便好奇的问道。

    其实,朱由校早就把张秀成查了个底朝天,对张秀成的经历,更是熟的不能再熟。至于刚才的问话,却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手段。

    果然,见到皇上对自己还有印象,张秀成顿时便受宠若惊。

    “启奏陛下,”张秀成泣道,“微臣当初,曾随第一期毕业的同学,拜见过陛下。”说着,张秀成还举起左手,“这个扳指,还是陛下钦赐的呢……”

    “朕想起来了,”朱由校一番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就是那个以举人身份报考军校的那个。”随即又好奇的问道:“你和家人联系上了吗?家里对你投笔从戎支持吗?”

    张秀成心中大喜,可面上却仍是一番诚惶诚恐,“臣父写信告诉微臣,不管是文,还是武,都是在为陛下效忠。他勉励微臣,要微臣作出一番事业来,给他也长长脸。倒是臣母,”张秀成一阵犹豫,却还是照直说了,“总担心的战场上刀枪无眼,每天烧香拜佛,为微臣祈福……”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朱由校一声长叹,却吩咐道:“等你这期进修完了,就回家探视一下吧。别让父母太过担心……”

    “微臣遵旨。”张秀成一喜,连忙应道。

    见张秀成满脸喜色,朱由校微微颔,却冷不防的问道:“听说张卿家是徐光启徐阁老的同乡?”

    张秀成一怔,忙应道:“陛下明察万里,臣是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和徐阁老正是同乡。”

    “你这次到京师来,可曾拜会过徐大人?”朱由校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张秀成却不敢大意,他急忙坦诚道:“臣前几日去见过徐大人,可与徐大人话不投机,便早早的退了出去。”

    见张秀成并没有说谎,朱由校便嘉许的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张秀成低着头,却听不到皇上回应,心中一阵害怕,忙将自己去徐府的目的合盘托出。

    “启奏陛下,”张秀成一脸惭愧,“臣去拜访徐大人,并不仅仅是叙乡谊,而是想拜托徐大人一件事。”

    “是吗?”朱由校淡淡的应道,却分不出话中是喜是怒。

    张秀成心中愈加恐惧,便咬牙奏道:“臣想请徐大人帮忙,把臣调到护航舰队去……”

    “什么?”朱由校这才是真正吃了一惊……

    张秀成是什么人?新军的旅级将领,军校生派系的领头人物,又刚刚立下大功,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那护航舰队又是什么?据厂卫密奏,护航舰队被大臣们看成辽东粮行的护院……

    这两者什么差别?就好像王牌军和保安队的区别。更何况,大明素来重视6军建设,轻视海上防御,海军从来都是6军的附属品……

    “说说你的想法吧。”朱由校稳了稳心神,沉声说道。

    “启奏陛下,”张秀成一撩衣襟,便跪了下去,“臣自幼长在海边,一直就喜欢大海。自隆庆开关,上海便有夷人出没。臣正是从夷人口中得知,大海之外,另有广阔天地。

    臣就想,这些夷人今天能乘着船来做生意。那明天,会不会拿着刀枪来抢劫?

    师长亲友都说我异想天开,可臣却觉得,前朝能有倭寇在我沿海肆虐,那日后出现夷人贼寇又有何稀罕?

    那时候,臣还小,不懂得许多大道理。见师长反驳,臣便把这想法放到了心里。可如今,臣在皇家军校里学习,长了很多见识,却益觉得,臣的担心很有可能成为现实……”

    “陛下,”张秀成深深地叩拜下去,“臣不才,愿为陛下守海疆。虽终身无望晋升,也心甘情愿。”

    朱由校被感动了,这个张秀成是多么好的同志啊。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为何守护祖国的万里海疆,他竟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朱由校不由得有些唏嘘,可唏嘘过后,朱由校又想起徐光启来。

    “徐阁老怎么说?”朱由校沉声问道。

    “臣并没有把这个志愿告诉徐阁老,”张秀成一脸苦笑,“臣一见到徐阁老,徐阁老便劝微臣,要微臣参加科考,去考个进士。臣见话不投机,便主动退了出来……”

    “徐光启反对你从军?”朱由校一阵惊愕。

    徐光启见张秀成时,只有一个管家在场。厂卫虽然无孔不入,却也只能记载谁去见了徐光启,而不敢去刺探徐光启和客人谈话。毕竟,内阁大学士的体面,皇上还是要给的……

    “是的,也许是徐阁老认为,臣从军有辱斯文……”张秀成一脸无奈。

    朱由校只觉得一阵无语。

    当初,自己启用徐光启的时候,他还在通州练兵呢?怎么,现在倒装起清高了?

    朱由校百思不得其解,便打定主意,找个机会问问徐光启这老头。

    “你的意思是说,徐光启并不知道你想去水师?”朱由校再次确认。

    “启奏陛下,”张秀成十分严肃,“臣这个志向,还是第一次提起。”

    “那就好。”朱由校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徐光启既不知情,那就不是反对组建海军,朕也会少很多手脚……